——玄德公,欲往何处? ——欲往何处? ——何处? 不见其人,却又有幽幽的回声,层层叠叠地在刘备等人的耳边响起。 未知的事物向来最令人恐惧。刘备身后的几位士兵,已经哆哆嗦嗦地打起了寒颤。 张飞见状大怒,高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可敢出来与我张翼德一战?” 山谷中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紧接着,玄底红纹的旗帜便映入了刘备等人的眼帘。 这是……要落井下石,还是要赶尽杀绝? 刘备忧心忡忡地握紧了拳头,敌我双方的实力过于悬殊,若是对方真的来者不善,那他们也着实没有什么脱身的办法了…… “玄德公,别来无恙否?”红衣铁甲的将军笑着打马上前。 见状,她身后那位着白衣、穿银甲的赵云亦跟着上前,尽心尽力地履行临时的护卫之责。 刘备胡乱地理了理自己心中的思绪,然后便伸手拦下两位结义兄弟,向张晗欠身作揖道:“承蒙太尉关怀,备无恙。”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起来,道:“不知太尉因何驾临此处?” “无他,猜到玄德公会来此处,我便带了几个人来迎接。” 刘备脸上的笑容越发勉强……张晗这架势,倒不如说是来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 “社稷蒙尘,百姓困苦,玄德公身为汉室宗亲,岂能置天子、置朝廷、置天下于不顾呢?‘’ “若是玄德公愿意随我回晋阳,我一定向天子引荐您。” 刘备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试探,是威胁,还是警告……总不能真是邀请自己共襄大业的吧? 他连忙摆了摆手,诚惶诚恐地回道:“备才思愚钝,不过碌碌之辈罢了,岂敢置喙天下之事?” 张晗规规矩矩地还礼,说道:“玄德公何必如此自贬?” “难道是因为您不愿与晗共同辅佐陛下吗?”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刘备也实在不好搪塞了。况且,他看着张晗身后武装精良的轻骑,无声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了选择的权力。 刘备热泪盈眶地行礼,恳切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张晗莞尔,“想必陛下在看到玄德公这样的肱股之臣后,一定会心生喜悦的。” 她一边在心里腹诽刘备这说哭就哭的能力,一边亲切地说道:“玄德公奔波已久,不如早些随我回营地吧。” “唯。”并州军驻扎的营地离这个山谷并不远,快马奔驰只需半刻钟的功夫。 张晗在抵达营地后,又与刘备客套了几句,直到军师法正带着公务求见。 刘备识趣地起身告辞,自觉地带着人到了张晗划给他扎营的地方。 待刘备离开,法正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主公很忌惮刘玄德?” 张晗对法正的敏锐一点儿也不惊讶,点点头道:“是啊。威而有恩,勇而有义,不过一月的功夫,就能得到百姓的赞誉。” “这样的人,难道不比曹孟德更可怕吗?” 法正将半边眉毛一挑,咄咄逼人地问道:“主公既知其中利害,为何还要如此行事?” 张晗垂眸,答非所问地回道:“将他拘到眼皮子底下任个闲职,总比让他在外面割据一方来得好。” 法正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他问的是为什么要把刘备放到晋阳吗?他问的明明是为什么不直接将他除去,以绝后患! 然而主公摆明了要装傻充愣,作为谋士的法正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他不情不愿地另起了话头:“主公打算何时回师?” 张晗悄悄松了口气,道:“再等两日吧。” 她粗略地思索了片刻,掰着手指说道:“再等两日,赵伯然(赵俨)便差不多要从袁术处回来了。” “赵伯然带回的消息,可不一定是主公想要的。” 张晗想到记忆中那位美姿仪、好笑语的少年郎后,不由之主地露出了一个欢快的笑容,无所谓地回道:“我知。” 但若是不试着挥一挥铲子,以后两军对垒时,她一定会后悔的。
第74章 夜静更深,弯弯的弦月撒下点点清辉,毫无分别地映照着南阳城的每一户人家。 孙策便是在这样的月色下,踏上了回府的道路。 星月皎洁,竟相交辉,然而他抬头看着这美丽的夜幕,却悲从中来,不能自已地落下了一滴泪。 满天星辰仍在,但却再无人会笑着教他辨认北斗星。 大汉的乌程侯,朝廷的破虏将军,他至尊至敬的父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间。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1]。” 孙策仰天长叹,一遍一遍地呢喃着:“人死一去何时归,人死一去何时归……” 亲卫担忧地看着孙策这模样,思来想去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便低声与同伴商量道:“主君这……不若我等去请黄盖将军来。” 黄盖将军是老主君的得力下属,也算是少将军的长辈,等他来了,少将军也能有些慰藉吧。 他的同伴闻言横眉,轻声反驳:“主君之事,岂容我等置喙,我等只需做好本分之事即可。” 况且,主君一向豁达潇洒,此时会这么消沉,定是又在袁术那儿受了冷遇。 先前袁术那厮分明对主君许下了承诺:待主君打下九江郡,就任命他为太守。可那狗贼竟然再次毁约,转头就把自己的亲信派到了九江…… 任谁这样三番五次地被人愚弄,心中也会不悦吧。 “主君,有客人于午时递上了拜帖,至今尚未离去。” 孙策甫一踏进自己的府邸,门房就匆匆忙忙地上前将拜帖呈上。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清清嗓子道:“可曾通报名姓?” “不曾,只说是您的故人。” 孙策满腹疑团地打开了拜帖。 颍川赵俨?他并不记得自己与这人有过什么交情,孙策衡量了片刻后,径自问道:“至今仍未离去?” 门房垂首而答:“是。” “那便将这人请到正厅,我稍后便去见他一见。” “谨诺。” 孙策在除去甲胄,换上常服之后,便及时去了正厅。 那位不速之客早已经到了地方,此时正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食案上的茶盏。 “阁下到底为何前来,孙某与你似乎并无什么交情。” 赵俨闻言转身,反客为主地请孙策入座,然后不答反问,笑着问道:“壮志未伸,抱负未展,君便甘愿于此蹉跎年华?” 孙策不为所动,甚至已经七七八八地猜出了赵俨的来意。 “父仇未报,血债未偿,君便甘愿……” 孙策有些不悦地打断了赵俨的话,抿唇道:“请直言。” 赵俨敏锐地觉察到他的不满,躬身道歉,拱手道:“若有冒犯,还请恕罪,俨实无恶意。” 孙策神色稍缓,回礼道:“并无冒犯之处。只是思及旧事,一时失态。阁下请继续道明来意。” 赵俨已然从孙策的举止中初窥到了他的性格,便也不再多言,将来自主公的书信交给眼前人,正色道: “我主令我来问将军,可还记得昔日共抗董卓的袍泽之情?” 孙策怔愣了片刻,方才苦笑着打开书信。 苍劲有力的笔迹,诚挚恳切的语言……手中的书信似乎将他带回了初平二年的军帐,让他再次见到了那位飒爽而美丽的少女将军。 孙策颇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昔日乍登高位、饱受争议的左将军,在岁月的悄然变换中,已经一步步变成了威名赫赫、声震天下的当朝太尉。 赵俨慷慨激昂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袁术天性骄肆,尊己陵物,无毫芒之功,亦无纤介之善。” “而将军英武卓峙,人中之杰也,与那袁术岂是同道中人?” 孙策剑眉微挑,语气不明地问道:“阁下想让我转投他主?” 赵琰轻笑,避重就轻地答道:“我主虚席以待,欲与将军共襄大业。” 袁术确实不是一个英明的主君。 他嫉贤妒能又自高自大,在任用孙策的同时,也深深地忌惮、提防着孙策。 孙策对袁术并没什么效忠的意思。况且,他之所以会在父丧之后投奔袁术,也只是因为父亲的旧部还留在袁术麾下罢了。 故而孙策在权量利弊之后,便给了赵俨肯定的答复。 赵俨立马投桃报李,表示自己会协助孙策夺回他父亲的旧部。 孙策顿生讶意。 ……南阳城的底细,怕是已经被张晗的探子摸清楚了吧? 那为什么刚刚不将这当成谈判的条件呢?是不想以此作为要挟的条件吗…… 孙策忽然就明白张晗能得人效死力的原因了,他朝眼前温文知礼的文士淡淡一笑,“那就先请赵先生替我谢过太尉了。” *今日巡营之时,张晗就发现玄英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在处理完手上的要紧之事后,便让人唤来了玄英。 “玄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瞧着不太高兴?” 玄英微怔,随即便飞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她面无表情地朝张晗抱拳行礼,“多谢主公关怀,属下无事。” 作为独掌一营的主将,她早已经学会该如何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 然而到底是瞒不过张晗的眼睛。 眼前面色倔强的少女,仿佛满脸都写着“我受了委屈,但我不与你说。” 张晗无奈叹息,打了个手势示意玄英到自己身边来。 玄英规规矩矩地上前入座,然后她便无所适从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张晗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们玄英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当真不愿与我说吗?” 那些被强行压下的郁闷一下子冲破了堤岸,她似乎又变成了当年的小丫头,委委屈屈地向自家女郎告状:“总是有男兵对女营抱有偏见!” 张晗心下稍转,便大致明白了其中原委。她并无意外之色,只是轻柔地挽去她鬓边的碎发,温声道:“需要我出面吗?” 她其实是不太好插手此事的。无论她怎样处理,都会有人心生不满,认为她心有偏向…… “不用不用。”玄英连忙摆手,迭声拒绝道:“主公,属下一定会处理好此事的。” “好。” 玄英告辞之后没多久,张晗手下的亲卫便查清了事情原委,向张晗禀报道: “今日辰时,马校尉麾下有几人对女营言语轻浮、举止失当,双方遂起了干戈。” “玄英是如何处置的?” “张校尉在知会马校尉后,一视同仁地以军法处置了与事众人。” 张晗扬起嘴角,笑着让亲卫退下。 雏鹰的羽翼正在一点一点地丰实,再不需要自己为她遮挡风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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