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晗觑他一眼,凉飕飕地说道:“听闻郭祭酒在颍川时颇有些风流名气……这玉簪你可给我收好了,否则我便只能‘拉杂摧烧之,再当风扬其灰’了。” 郭嘉的胸口顿时砰砰乱跳,眉眼弯弯地拱手一礼,回道:“安敢有他心?” * 夏季的雨,对躬耕田亩的百姓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这能滋润田中的作物,让它们不至于因为干旱而歉收。 但很显然,对征伐的军队而言,雨,尤其是暴雨,是非常不讨喜的。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无论军情再怎么紧急,主帅也也只能下令就地驻扎,以待来日。 所幸这种恶劣的天气并没持续多久,大概两日之后,滂沱大雨就被朗朗晴天取代。 但孙策还没来得及为天气的好转而欣喜,就又被接下来的消息扰得愁眉不展。 ——曹□□了? “曹操就这么死了?” 孙策将手中的军报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直到昂贵的左伯纸布满了不平整的折痕,他还是觉得这个消息有些荒诞。 他为了打败曹操,已经将这位兖州牧平生参与过的所有战役都研究了一遍,可如今对手就在眼前,敌方却突然传来消息——曹操已经死了。 敌方失去了镇石,军心、民心必然不稳,我军只需乘势追击,就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从而彻底平定兖州。 这对孙策,对朝廷,对军中的每一位士兵来说,都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但是,曹操真的死了吗? “东阿城中如今的情况如何?”他皱起眉头,唤来了军中的斥候长。 “军纪涣散,守备空虚,士兵惶恐,百姓不安,我们甚至抓获了敌军的几名逃兵。” 这样的情况不可谓不合理。 可正是因为它太合理了,孙策反而不敢轻易相信。 他当即下令升帐议事,又派亲卫请来了军中的高阶将领,以及几位随军的军师。 “曹操身死,城中此时正是人心惶惶之际,将军何不点兵备战,一举攻下东阿!”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甚至有性子略冲动些的,已经争夺起了此战的先锋人选。 可有人提议出兵,自然也有人反对,“敌军形势不明,若是其中有诈,将军贸然出兵,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孙策无奈地以手撑额,暗叹自己出了手昏招——这些人不但没有为他提供正确的参考意见,反而在这吵得不可开交。 置身于争吵漩涡中的孙策,有些不合时宜地发散起了思维:听闻那袁本初每次议事,底下的谋士都会这么争锋相对地吵上一番……也不知那位仁兄到底是如何做出决断的。 听着耳边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他突然就有些同情起了袁绍。 “罢了罢了,且先散了吧,此事我自有决断。” 甭管这样的辩论有没有意义,反正孙策是一刻也听不下去了。 大部分人皆是依言退下,小部分人心中虽还有些不满,可碍于孙策的威严,也只好嘀嘀咕咕地离开。 待众人离开,孙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顷刻间门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郁郁地拉下了脸,也不知在和谁说话: “可别躲在那儿避嫌了。” “岂敢岂敢。” 风流韵致的青年兀自一笑,缓缓从屏风处走出来,好脾气地问道:“伯符有何见教?” “公瑾,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孙策闷闷地叹了口气。 若是只他一人,自是不用顾忌什么埋伏圈套……可他身为主帅,一言一行皆关乎万千将士的性命,岂能鲁莽行事呢? “公瑾,你真不愿入仕吗?我还期待与你一同征战杀敌呢!”孙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若是公瑾同在军中,自然就不用避嫌了! 周瑜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依旧只是笑笑,若是他的好友想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那么以他们两人之间门的情谊,他自是无有不应。 可如今的形势显然不是这样,伯符这分明是邀请他为当朝的司空效力。这就容不得他擅自答应了…… 他不动神色地转移了话题,“曹操狡诈,此事确实不好决断。伯符可有线人传回的消息?” 孙策耷拉着脑袋道:“兖州士族对曹操早有不满,便有人借他的头风做了文章,我们的线人也曾在暗中推动……” “只是成败与否,线人并无确切的消息,他们无法判断出此事的真假。” 在这为难之际,帐外却有传令官忽然来报:“有一士子自称东郡李氏之人,有要事求见将军。” 孙策和周瑜相视一笑,都通过传令官口中的郡望与姓氏摸索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请进来见一见吧。”孙策挑挑眉,如是道。 这位李姓的士子甫一掀帘进来,便不卑不亢地展袖行了一礼,从容道: “某来为将军解惑。”
第99章 凉州, 武威。 等豪族世家的各位家主、州府中的优秀属吏以及年轻有为的俊俏郎君们,匆匆在张晗面前露完脸后,这场由贾诩牵头的“小宴”也就差不多要落幕了。 一众宾客皆有序离席,偌大的厅中便只剩张晗、郭嘉、贾诩三人。 贾文和不紧不慢地摇着手中的羽扇, 悠悠道:“府中的厢房早已收拾妥当, 还请主公移步就寝。” ……神采奕奕的主公没有半点想要休息的意思。 她含笑挑了挑眉毛, 浑不在意地说道:“时辰尚早, 何不添酒回灯,再小酌一番?仔细算算,我与文和也有好些年没见了。” ……眼皮狂跳的贾诩没有半点想要叙旧的意思。 他横看竖看,都觉得张晗那副昳丽的面皮上写满了四个字——不怀好意。 被命运揪住后颈的贾文和不怎么走心地回了个笑容, 道:“固所愿也, 不敢请耳。” 杯盘狼藉的宴客厅显然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三人脚步一转, 到了贾诩平素理政的书房。 “若是没记错的话,我前几年往凉州放了两位不错的后辈, 他们如今可还好?”张晗毫不见外地择了客位坐下,如是问道。 贾诩自然知道张晗问的是谁……只是,他的小主公似乎并没意识到,她与她口中的“后辈”年纪相仿呢。 他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甚好。” “可堪大任耶?” 这……这是要挖走他培养的后辈,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别折腾他这把老骨头就行。 贾文和谨慎地回道:“可用。” 不怀好意的主公顿时笑得更加开心了。 她搓了搓手掌,又清了清嗓子, 方才义正辞严地说道:“文和上能安邦定国, 下能保土安民, 正是当今难遇的命世之才也!” “然凉州既偏远又荒芜, 此一介小州之地, 焉能让文和这样的经国大才施展拳脚……” 贾文和一脸不忍直视地用羽扇遮住了脸,为难道:“……主公,还请直言。” 于是主公便非常坦率地直言了,“司隶还缺个长官。” “关中已经乱了太久了,我不打算再继续放任那帮蠹虫胡作非为。” ……敢情不是想挖人,是想把他这颗萝卜换到司隶那个乱糟糟的坑里。 贾诩默默地擦了把额上的汗,斟酌道:“这……某一介老迈之躯,怕是难当此重任……” “文和切勿妄自菲薄!” 贾·打工人·诩暗暗叫苦,他看着一旁的郭嘉,企图祸水东引,“依某看来,此事奉孝更为合适。” 郭嘉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连忙熄了看热闹的心思,像模像样地从袖中拿出快手帕,而后掩唇,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道: “恨只恨嘉体弱,不能为主公分忧……咳咳……怕是要苦文和多受累了。” ……贾诩差点揪了自己的胡子。 “倒是某的疏忽,竟忘了奉孝体弱不能饮酒,某这就让侍女换上茶汤。” 郭嘉意料之中地蔫了。 于是今晚高兴的只有主公——因为她成功甩出去一个叫做司隶校尉的烫手山芋。 * 兖州,东阿。 有了准确的情报之后,那些虚虚实实的把戏也就彻底对孙策没了影响。 他心中再无顾忌,潇洒地下了进攻的军令。 城中的情况确实如那位李姓士子所言——守备空虚、士气低落,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这对孙策和他率领的军队而言,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但对城中的曹昂与荀彧来说,却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怎会如此?” 明明前几日敌军还不敢轻举妄动,怎么,怎么突然便起了攻城之意,简直像是有人通敌告密一般! 可是,可是城门早已被严密封锁,这几日出城的……只有奉命求援的毛孝先啊。 难道毛玠他叛变投敌了? 这位年逾弱冠的青年显然还不具备他父亲那样的胆略,此时已经是乱了方寸。 室内忽现湛湛青光。 原是荀彧拔了佩剑。 这位素以平和优雅示人的荀司马忽然拔了剑——人们这才知晓,他的剑术也颇为可观。 他以手平托着锋芒逼人的剑身,而后挺直了腰背跪下,目若寒星地直视着曹昂。 “彧愿以性命担保,毛孝先清风峻节、持正不阿,定不会做下通敌背主之事。公子若疑此忠贞之士,必会使同僚旧部心寒。” 曹昂被看穿了心思,面露羞窘之色。 “先生……” “再者,当此紧迫之时,公子应思退敌、思存亡、思进取。岂能不辩事之缓急耶?” 曹昂越发羞窘,亦撩袍而跪,肃然下拜道:“某知错,还请先生教我。” 见状,荀彧的面色稍稍缓和,“昔年陈宫、张超联合吕布反叛,主公仅余三城,亦能翻覆吕布、夺回兖州。” “今虽情势危急,然公子只需收拢各地溃兵、整合主公旧部,必能迎来转机。” “望公子尽早撤退。” 曹昂叩首称是,“多谢先生教导。”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问道:“先生不随我一同撤退吗?” “愿为公子殿后。” * 天将破晓。 一道沉闷喑哑的倒塌声突然在黑夜中响起。 紧接着,便是无数细碎零杂的马蹄声缓缓传来。若是侧耳细听,便会发现空中还有沉郁低回的军号声。 东阿城破了。 无数人挤在狭窄的门缝里,提心吊胆地看着在黑夜里戈鋋若罗星的朝廷军队。 乱世里军匪不分家,许多标榜自己为正规军的部队,往往比山贼土匪更为凶恶。这些人会不会也像吕布的狼骑那样…… ……不不不,听闻司空治下军纪严明,从不允许烧杀抢掠、奸·□□女……他们应该能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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