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佑这段时日一直被关在天牢,那能在人界寻得碎羽扇的人便只能是夜神。 可是,唬鬼呢,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能弄丢多日而不上心的? 听闻此言众仙都在心里默默腹诽,只听润玉对穗禾道:“碎羽扇既是穗禾公主的重要武器,想必历劫结束后也曾返回人界寻找过,不如看看各个天门处有无穗禾公主下界的记录,便可知晓真假。” 彦佑自从拿出了碎羽扇便不说话,这会诧异看了他一眼,却见他还是那副死人脸。 穗禾对润玉恨之入骨,“你们如此明显的栽赃嫁祸,真当天界众人眼瞎吗,今日我一直在紫方云宫向天后娘娘禀报鸟族要事,紫方云宫的仙侍都可以作证!” 方才荼姚才不顾众仙面前以身担保她,如今不上不下简直被打脸得尴尬,脸色非常难看。穗禾出入紫方云宫不一定要用自己的真面目示人,毕竟她潜入天牢时幻化的也是润玉的模样。紫方云宫的仙侍没见她出去自然可做此证,只是… “那我也可以证明夜神没有时间去天牢劫狱的,也可以证明是你们在说谎啊!” 同样的情况他们怎么可以区别对待?源儿非常生气,穗禾怒目而视,“你是什么身份,怎敢与天后娘娘相提并论!” “够了!!” 荼姚拳捶金座扶椅,真是碍眼极了,“今日不管你们洞庭余孽是如何逃出天牢的,可有一点,你们谋逆之罪真真切切不容辩驳。” 谴责的声音让小小的鲤儿控制不住抖了下身子,荼姚淬毒的目光狠扎在他们身上,“今日,便是处决你们这批孽贼的时候!” 众仙噤若寒蝉,其实眼前夜神清白与否一目了然,既然如此,天后不如换个目标。 荼姚这才畅快了些,目光瞥过润玉有意问道,“雷公电母,这洞庭余孽意图谋反,该施什么刑法? 一直充当背景的雷公电母被点名,互相看了看彼此,方才的情形他们看在眼里,都有些不忍,之事天后之命,电母如实说道:“按律,当以天雷电火之刑以灭之。”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荼姚道:“本来该等天帝闭关结束之后再作处刑,但这些贼子如今竟逃跑出天牢,以免日长梦多,既然众仙都在,不如今日就当众处决吧。” 该死的天后,彦佑愤恨盯着她。 “母神。” 躁动却沉静的大殿内响起润玉视之不忍的求情,“洞庭湖剩下的生灵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求母神网开一面。” 也是这一句,才让荼姚意识到了润玉对她的称呼。 “母神?” 荼姚讽刺,“洞庭湖三千生灵虽然已经认罪伏诛,但他们到底是为了谁,恐怕夜神也脱不了干系。呵,当日是谁在洞庭湖边口口声声要杀本座为你生母报仇?当时的夜神何其威风,何其强横啊,现在怎么不威风了?” 字字句句,狠诛其心。她逼人至此,源儿震惊地望着天后,她杀了夜神的娘亲?旭凤的母神,杀了润玉的娘亲? 源儿慌措地去望润玉,即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润玉还是被荼姚的话锥心。他有浑身的尖刺,此刻却要对着最厌恶的人一根一根将它拔下,露出自己千疮百孔的柔软给对方肆意欺凌。 隐忍的愤怒让润玉眼尾氲红,他蛰伏起来傲骨,不得不认错,“是孩儿错了,母神要罚就罚孩儿吧,洞庭湖生灵是无辜的。” 荼姚无情:“洞庭湖余孽与你娘亲,俱是包藏祸心意图谋反,他们想要颠覆天界,死有余辜!” “法不诛心,唯看其行,我娘纵使有不满,但她并未真正起兵,我娘已死,洞庭湖生灵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浪,求母神开恩,放过他们。” 从前的夜神谦逊有礼,带人温和,即使他不受宠,仍旧是姱容修态高山白雪,何曾这样卑微被人踩到了脚底。 “今夜之事,更与源儿仙子无关,请求母神放她走。” 润玉佯作镇定,想在心爱的女子面前保留最后一丝他能存在的美好。他想源儿记得他是那个会布好看星象,六界一万颗的星星加起来也比不过的润玉仙君。 记得那个样子的他就好。 可是在今夜,注定要粉碎。 身旁的姑娘傻傻地震撼了,她见识到了荼姚的咄咄逼人,见识到真相远比仙侍们的八卦还要血淋残忍得多。 源儿回首看着润玉,水灵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心疼和愧疚。心很疼,疼得她无法抑制,她用力按着自己的心口想把那股疼痛按回去,却发现不行。按在心口上没有用,她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那只手要紧紧去牵住润玉的手,陪他共同抵御这可怕的灾难才可以。 不,这样是不对的,她是旭凤的未婚妻,这一切都该在她脑海中禁止。源儿疼得需要大口呼吸,她命令自己回过头不再看润玉,只能任由永远高高在上的荼姚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哦?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别人。本座倒要看看,你是真的贤良淳善,还是只是虚有其表。” 她要做什么? 源儿翻目去看荼姚,水光的眸子里都是憎恶防备。 “当日凤凰涅槃,簌离蓄意谋害旭凤,罪大恶极,应当处罚,是不是?” 荼姚是故意的,带着恶意的声音像一道天雷灌下来,那么清晰又不可逃避地霹在润玉耳中,润玉浑身一震,这话像是毒药,折磨他痛不欲生。他不能逃避,也不能去看源儿,却看到了彦佑和鲤儿盯着他的样子。 “大哥哥…”鲤儿还在茫然叫他。 润玉心中忽然麻木,闭上眼,克制的清泪倏然坠落。 “是。”他心死地答。 这一句让彦佑暴怒起来,他恨不得去打爆润玉的狗头,“枉费干娘这几千年对你牵肠挂肚,你真是枉为人子!!” 一句句,都让他愧对簌离。彦佑的爱恨向来自由,他看出了润玉的妥协牺牲,可他憎恨也不需要他的妥协牺牲。 荼姚还在继续凌迟,“那你如今是以夜神的身份求情,还是以洞庭余孽戴罪之身来求情,亦或用龙鱼族遗孤的身份求情?”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逼迫他走向无尽的深渊,刀刃上流满了他赤足走过的鲜血。那里没有阳光,没有救赎,他们将他炙烤在地狱之火上,篝火旁是魔鬼扭曲变形的欢笑。 “孩儿,孩儿……” 清泪,流干了。 怎么会,难堪至此。 “惟仁者宜在高位。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也。” 大殿中响起女子掷地有声的话语,源儿扼住疼痛的心脏,抬起一张发白的脸色对上荼姚,“不如就以天后娘娘最后的仁德来求,以天界对众生最后的一丝庇佑来求,以神人对蝼蚁最后的悲悯来求!” 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 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娇弱的女子此刻疼痛难忍,却仿佛噙满了天下生灵的怨愤和不甘,把它们对整个天界发出振聋发聩的质问,“这样,够吗?!” 够吗?! 她固执地瞪红了眼眶,死死看着荼姚。天帝天后倘使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会有民众行如此悖逆之事,如今还要步步紧逼泯灭天良,他们不怕天命反噬的吗? 大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他们是神,是神啊,可是任意屠杀残忍无道,理所应当认为洞庭湖所有的责任都在夜神身上。 他们有什么责任吗? 他们为神的意义,得到的供奉,统统召唤不出该有的悲天悯人。 神仙与凡人有什么两样,与妖魔精怪,又有什么两样? 有什么区别? 可这样的话,大约不该由一个地位卑微的精灵直戳所有的伪善。 荼姚终于从源儿反差的震惊清醒过来。 “好啊,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巧嘴,既然你如此善心,莫非这天后的位置应当你来坐!还是又来一个要代替洞庭余孽受刑的善人!” 荼姚被气得发了疯,“果然是夜神身边的好仙侍,怕是说出了夜神的心声吧!” “我不是夜神的仙侍,与夜神也毫无关系。天后娘娘若还想保全自身与穗禾公主的清白,最好也不要质疑源儿与夜神的清白!” 她往常娇软的生硬此刻却是寒冰利刃,狠狠刺着荼姚的要害。 好疼,好多好多凌乱的画风一直纷乱卷过。洞庭湖,荼姚将他们杀死时她的无力,被关在密闭空间里的绝望,黑暗里,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对她说,这是她的命,是她的命。 心脏好疼,头要炸开了,心脏也要炸开了。统统撕扯着她,警告她不可以再这么无能,她不可以再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可是眼花缭乱,眼前一片晕眩不断不断地在旋转。 “贱人!!!” 三番五次,荼姚被她戳中所有痛点,恨得面目全非,一笼琉璃净火从手中不顾一切窜起,带着强烈毁灭的意志冲着殿中的女子燃烧奔腾,要把她扬为火灰。 润玉眉目骤紧,“源儿!!” 他一把将她揽过,琉璃净火砸在九霄云殿的雾地,烧出巨大的黑火。 差点被殃及的众仙一阵怵然。 润玉征征地看着源儿,她面色很不好,痛苦极了,可即使这样,她毅然在他最孑然无助的时刻,信他护他。 她为他不平,在所有人沉默之时。 在他最难堪的时候,她心疼着,把疼惜和温暖都披在他身上,对他做了他想对她做的事。 人儿在他怀里娇软,润玉心底有一丝疯狂在破土发芽。源儿这辈子都别想再逃开他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 大殿内还是那么安静,空气却是凝固的,有的神仙已经不想再呆下去了。 彦佑发现了源儿的不适,立即从润玉手中将她接过去照抚。接过人时,润玉的眼神冷若寒冰,彦佑被刺激到了,你对着我干嘛,对天后啊! 满身冰霜之人转身去再次下跪,“母神有什么责罚,尽快冲我来,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精灵,受不得母神这样的对待。洞庭湖生灵的天雷电火,润玉替他们受过。” “润玉!”彦佑想阻拦他,可他自身尚且不能顾及。 “好,好得很!!” 荼姚目呲欲裂,“既然如此,雷公电母还在等什么?上刑!” 雷公电母互看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为难。雷公轻拍了拍自家娘子的手,听命令吧,这天界,终归还是天帝天后的天界。 雷锤高举,辛锥引电,雷公电母配合默契,闪烁网状的闪电在九霄云殿滋生,声音污惴,雷声贯耳,一团紫色的电光飞快撕裂,生生刺进跪在殿中的夜神。 白衣之人顿时承受了雷霆万钧的力量,宛若千千万万的利刃狂欢痴缠上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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