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儿,不怕,不怕。” 是姥姥的声音,温柔极了,轻轻地触动在她的脸上,“源儿不怕,只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姥姥了。” 第一次,润玉会有这么无力的感觉。他说过他要庇佑她,他也说过他会保护好她,怎么如今她就在自己的面前,却隔了生死的距离。 润玉轻轻地扶起源儿,拉拢了她的衣服,肌肤还是一片冰凉,冰凉到让人怀疑抱着的是不是一具尸体。 她是第一个如此信赖他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把她丢下,为什么要丢下她呢? 润玉感觉到从身体中透出来的冷意,他这一生,从未拥有过什么,也不怕失去什么。唯独源儿,他希望她还是那个鲜活的源儿,胆小也罢,卑微也好,他第一次想尽全力去守护好她。 不敢再细想下去,润玉心中布满了未知的恐惧,只有不停地地为源儿渡送灵力才叫他不那么无助。 姥姥身上,好温暖啊。 持续间,源儿手腕上隐隐浮现一滴水珠的印记,先是淡淡地,淡淡地散发着莹白的光芒,光芒闪烁着,缓慢地向上游动,费力却持续,一点一点清扫开浓黑的瘟针之毒。 被黑透的肌肤一点点恢复成原先的白嫩,僵硬感也在褪去。 “姥姥...” 源儿喃喃,声音微弱又带着无尽的委屈,轻轻地刷弄过润玉的耳边,“源儿好想姥姥,不要,不要丢下源儿...” “源儿,”润玉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惊喜她的变化,抓紧了她的手,“我在。” 长尾的游蝶点过一潭沉水,晕开好小的涟漪,那声音从好遥远的深处传来,源儿紧闭着眼睛皱了皱眉,“润玉仙君...” “我在,源儿我在这,不怕。” 润玉紧紧握着源儿的手,生怕她感应不到自己就失去抵御的意志,“源儿不怕,源儿只要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润玉了。” 混沌散开,乌云也散开了,一切,都会好的。 璇玑宫向来清净,招惹飞禽聚集。锦觅心急如焚耗费了一个晚上终于种出夜幽藤,却在逃出花界时被长芳主察觉,旭凤鎏英二人只好先带着夜幽藤马不停蹄赶回天界,脚步声飞乱了璇玑宫外的一众鸟鸣。 源儿倚靠在床头,面色还是惨白,润玉正喂源儿她喝下先前的清霜灵芝汤药,虚弱得连吞药的力气都没有,好一会儿才颤着眼睫回望两人。 “殿下,鎏英公主...” 源儿的声音虚沉沉的,旭凤心疼不已,“你别说话了,我把夜幽藤带来了,只要服下,你就会好起来的。” 源儿温顺地点点头,身子承受不住,服下药后倒是又睡了过去。 润玉将绸衾拉拢与她护温,动作间隔得近了,一缕清宓的香气钻入鼻息,扰得动作停了一瞬,那香味却转瞬即逝。 她的羸弱叫人不敢放心,旭凤质疑润玉,“兄长是不是强损修为对源儿做了什么,否则没有夜幽藤,源儿怎么会醒过来?” 鎏英也是举着一双好奇的眸子向润玉打探。 润玉挥袖:“出去说吧。” 璇玑宫琉璃瓦上的青空绵连浮云,韶光一延不绝。 润玉将两人引到花园中小坐,雪白的衣衫扫出灵力温了候茶,将之斟与两人,润玉才慢慢开口,“岐黄仙官查看后,源儿体质特殊,那瘟针之毒在她的肌理之处不能渗透,这也是她接受不了我渡送灵力的原因。” “仙官艺术精湛,施针排了毒,倒也解了。” 旭凤心有疑虑,“如此简单?” “早知如此,我们也不用在花界耽搁这么长时间。”鎏英愤愤不平,“花界的人看着面善,却是个个铁石心肠。” 说到花界,润玉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二人,锦觅仙子呢?” 鎏英叹气:“锦觅仙子不顾花界芳主反对,冒险送了夜幽藤出来,被长芳主捉回去了,怕是少不了责罚。” 花界,为何对锦觅如此看重?润玉思虑,天兵来报太微得知他们返回天界的事情,要他们前去复命。 两人来到太微清宫的先贤殿中,润玉与旭凤依礼交差。太微高坐与主台之上,目视下方二人。 “父帝,”旭凤将御魂鼎变到他面前的台案,“这穷奇已被孩儿用九曜真火封印在了御魂鼎中。为了六界日后的安危着想,还请父帝给这穷奇行灰飞烟灭之刑。” 润玉紧随其后:“儿臣附议。” 太微见着御魂鼎,目色隐晦,似乎另有打算,“穷奇,乃是上古阴阳之气所化,早已不在五行当中,若要毁灭元神,怕是要多费一些功夫,不过,此事你们不用费心了。” 父帝自有打算,两人不宜过问。太微却走向下殿来,询问润玉,“润玉,听岐黄仙官前来密保报,你们有人中了瘟针之毒?” 润玉与旭凤对视,颇为诧异,禀道:“父帝不用担心,中了瘟针之毒的乃是润玉的仙侍,如今她人已服下解药夜幽藤,已无大碍。” “夜幽藤乃是花界圣草,她们竟肯拱手相让,这几位芳主,倒是深明大义。” “禀父帝,求取夜幽藤颇费了一番波折,此事,全仰赖花界一位名叫锦觅的仙子施以援手。” 润玉感念,“若非是她,恐怕我们此次收服穷奇也不会这么顺利。” “哦,那这位仙子身在何处?要,好生的嘉奖一番才对啊。” 锦觅如今,正被长芳主幽闭于水镜之中。 此事倒是难办了,太微斟酌,“此乃属于花界内务,为父不便插手。也罢,待过些时日长芳主消气以后,再把这位锦觅仙子请到我们天界,到时再好好论功行赏。” 天帝嘉奖,理应谢恩,可此时锦觅不在,润玉微不可察移动眼珠去看旭凤,锦觅先前是他的仙侍,他自觉地跪下了,“儿臣代锦觅叩谢天恩。” 太微甚为满意,“旭凤此次封印穷奇,厥功甚伟...” “父帝容禀。” 旭凤唯恐不及截断了太微将要宣之于口的奖赏,“封印穷奇并非孩儿一己之力,还有兄长,魔界公主和花界精灵锦觅,若非他们的帮助,也不会这么顺利就封印了穷奇。兄长还心系儿臣,特意前去魔界助我,儿臣受之不安。” 润玉也连忙跪下了,“天佑火神,儿臣不过是做了份内之事。” 不曾意想,他们兄弟如此友爱,兄弟和睦,叫太微又多了一番赞许,看着二人满意地道:“好,你们不要再推辞了,看到你们兄弟同心,我甚是欣慰啊。收服穷奇,你们定当亏损不少,赐你们千年火人参和天山雪莲,好生将养,三日后,在九宵云殿论功行赏。” 二人齐声跪拜,“谢父帝。” 旭凤抬头,不经意瞥见太微悬挂于案坐右侧的醒目画卷。画卷上的女子巧盼婀娜,神资仪丽,叫人心驰神往。
第38章 自那日的莫名触动之后,洛霖…… 自那日的莫名触动之后,洛霖心中久久不宁,就连鼠仙约他下棋也不能平静。 洛厢府一派水汽,云雾之中的曲廊下云烟幻化的也多是水中花叶,二人对坐在宽敞的廊心处,棋局之上的洛霖神思游移。鼠仙缓慢在棋盘上放下一子,看出了洛霖的心态,状似无意道:“听闻花界为了一个小小精灵,在六界大肆翻找,还与鸟族为敌,不知水神仙上,可有耳闻?” 白润的棋子捏在指中一滑,洛霖面向鼠仙,“花界?” 看来水神足不出户,倒真是消息闭塞了。鼠仙朗朗一笑,“是,这精灵的模样,可是举世无双呢。” 鼠仙的心思,洛霖并非不知,如今说这话,又是意欲何为? 从花界那边耗不来消息,鼠仙本想从洛霖这里打探些什么,如此看来,倒是枉然。 .... 荼姚听闻润玉召了岐黄仙官,担心旭凤也受了伤,忙不迭就叫人把他请过去了。鎏英被安排在栖梧宫,月下仙人倒是与她相谈甚欢,未免又加重了穗禾的危机意识。 一干事宜过后,旭凤来璇玑宫看望源儿。白日无事,润玉在花园小憩透气,魇兽不停在身旁打转,旭凤来了也不客套,径直落座。 “源儿她身子如何了?” 润玉推杯请盏,“瘟针之毒极为强烈,源儿恢复得不错,只是还嗜睡。” 嗜睡,此刻也是吗?旭凤抚杯的指节轻翘,心中生憾,又不能去看她了。 “母神的寿辰就快了,我这些日子恐怕不能常来看望源儿,就麻烦兄长多照看了。” “源儿本就是我璇玑宫的人,我照顾她自是应当,你尽管去忙母神的事便好。” 润玉这话回得有些微妙,旭凤本以为那夜已经说开了,不想润玉还是对他存有防备。什么把源儿当妹妹,旭凤心中不快,他总觉得润玉另有所图。 忆起太微对锦觅的关怀,还有花界对锦觅的紧张程度,以及锦觅随随便便就可以种出花界至宝的夜幽藤和清霜灵芝,再加上叔父时常感叹的父帝与先花神之事,还有父帝内室之中挂的那幅先花神的画像。 旭凤似乎已经笃定了一件事,遂不自觉轻笑开口道:“大殿若真是缺妹妹,很快便可得偿所愿了,不用一心都在源儿身上。” 润玉微惑,旭凤这话何意。 旭凤也不兜着,“你不觉得花界对锦觅过于看重了吗?同样是花界精灵,你看她们对源儿的态度,根本不在乎她的生死。锦觅不但对青霜灵芝手到擒来,就连花界圣草夜幽藤也能种出来。” “兄长可曾留意过父帝宫室之中的那幅画,还有我栖梧宫中,为何会有一帘池畔,名唤留梓池。” 润玉目见触动,“你是说,莫非叔父所言,父帝与先花神之事,确为真实?” 难怪,花界会如此痛恨天界。 旭凤嘴角上扬,意味深长,“我看兄长和我,就要多一个妹妹了。” 润玉端醒回神,对比旭凤的玩味,倒是并无异念,“终究只是你我的猜测而已,这等没有根据的话,若是让他人听去了,只会给锦觅仙子徒添麻烦。” 无趣。 旭凤站起身,将空了的茶杯放回桌上,“大殿这泡茶的手艺,倒是不如源儿。” 那小兔子,也不知何时能好起来。旭凤阔步迈出璇玑宫的门槛,恍惚间嗅得一缕幽香拂过。 常绵病榻,源儿能动了巴不得出来走走。来时便见花园中只有润玉一人,倒是用去了两只茶杯。 润玉还在思索方才旭凤的话,抬眼便见步子软绵的源儿过来。 “不在屋中好好休息,你怎么出来了。”话语责备,动作上却是将人接过来。 “我已经好多啦,”源儿撑起无力的笑,“殿下这些日子好像忙了许多,源儿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成了负担。” “母神的寿辰快要到了,我需要为她准备寿礼,故而忙了些疏忽了你,锦觅仙子现下被拘于水镜,你一个人,怕是有些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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