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台上世家众多,江氏、蓝氏......江澄与蓝熹微都在那里,温宁他们兴许还活着吧。 然而转念一想,江澄是金子轩的舅子,蓝熹微又差点死在温宁手上,他们身后的家族如何去为温氏族人说话? 蓝熹微,江厌离。 这两个对他来说胜过世间万物之人,在这一瞬,他竟然不敢多想。 是以当他终于到了金麟台,下意识就去了斗妍厅。 满天飘荡的白幡如雪,檐下一排白纱灯笼霎时刺痛长眸。 “没想到温氏那些人,真到金麟台请罪,金宗主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是啊,毕竟死的是金公子,要是换了我,也得杀了他们泄愤,要说也真是惨,金小公子才刚刚满月就......” “好了别说了,快走吧。” 魏无羡匿在院中的一座假山后面,静静听着路过的金氏弟子说的话,睨向灵堂里的目光悲戚难持。 本是结喜灯挂彩幡的日子,此时整个金麟台上下只余哭声。 看着跪在灵位前熟悉的背影,魏无羡喉咙发紧。 魏无羡啊魏无羡,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谁!谁?谁?”金夫人凄厉的声音划破夜空,惹得众人循声回首。 江厌离抱着金凌也转过了身,一眼就瞧见了小心翼翼看着她的魏无羡。 四目相望。 魏无羡觉得脑海里苦苦紧绷着的弦,瞬时崩断了。 “魏无羡潜入金麟台了!来人呐!来人啊!” “抓住夷陵老祖!” 金夫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惊动了金麟台上的弟子,四面八方地向魏无羡包围而来。 长眸红得不像样子,魏无羡翕了翕唇,到底是没能开口,只深深看了眼江厌离怀中的婴孩,便纵身飞上房顶,玄色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弟子乱哄哄的脚步声,刀剑破空响起的铿锵声,断断续续传到了金麟台的每一个房间内。 陷于梦魇里的女子,如画眉眼被薄汗沁湿,长睫微微颤动,时不时有晶莹剔透的液体落在软枕上。 坐在床沿的蓝曦臣,蹙眉问进门送药的蓝氏弟子:“外面发生了何事?” “回宗主,是...是夷陵老......”弟子尚未回答完,忽然又一拱手,“宗主,归月仙子醒了!” “咳...咳......”蓝熹微昏昏沉沉地睁开眼,随着她偏头去看蓝曦臣,一滴清泪沿着挺翘鼻尖滑进嘴里,苦涩的味道顷刻化开。 “熹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怎么样?”蓝曦臣松了一口大气,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你吓坏我和忘机了。” 天知道他听弟子来报时,心里是有多慌乱害怕。 穷奇道的伤险些要了她的命,这才将将好些,若不是蓝忘机及时回来,从那么高的阶梯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忘机呢?忘机他回来了的,是吗?”蓝熹微挣扎着要坐起来,脖颈、胸腔没有一处不痛的。 “你别乱动。”见状,蓝曦臣连忙将药碗递给弟子,扶她半倚着床头,柔声安抚,“忘机回来了,他现在......” “宗主,敛芳尊已在院中等候。”蓝氏弟子鲜少会打断蓝曦臣,除非是有什么刻不容缓的事情需要蓝曦臣出面处理。 敛芳尊?金光瑶在等蓝曦臣? 隐隐有些不安,蓝熹微抓住他的衣袖,轻声问道:“大哥要跟他去哪儿?” 盯着衣袖上骨节分明的手,蓝曦臣没说话。 “大哥,温情他们...他们已经请罪了,不是说了这件事就此揭过的吗?”蓝熹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泪眼婆娑地望向他,“大哥,不要去夷陵,温氏族人已经死了,再去...他会没命的。” 想起妹妹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又听到她这种时候还在担心伤她极深的人,蓝曦臣恼她不长记性,也心疼她的痴情。 只是终归,他还是舍不得她落泪。 “傻姑娘,我们不去夷陵。”三分真话掺了七分假话,蓝曦臣心虚地没再去看她眼睛,“你好好休息,我即刻让忘机来陪你。” 不敢多留,说完这话他便往外走去。 “大哥。”蓝熹微叫住了他,又问了一次,“真的不去吗?” 背脊僵了僵,蓝曦臣答:“不去的。” 这下,不说话的轮到蓝熹微了。 她一声不吭地看着蓝曦臣走出房,看他在门外的蓝氏弟子身侧停留吩咐,看蓝氏弟子将门带上。 默了半盏茶,蓝熹微抬手掀了锦被下床,外袍都没套上,随手取了衣架上的披风裹在身上,推开房门。 “归...归月仙子。”蓝氏弟子被由内打开的门吓到。 “我想去斗妍厅陪江姐姐,你们与我一同去吗?”蓝熹微莞尔道,神色温和得像极了从前不谙世事的蓝三小姐。 蓝氏弟子一时不知怎么作答,还是其中一位在云深不知处待了好些年的弟子出声答道:“宗主说,归月仙子伤还未痊愈,请您安心养伤。” 意料之中的话。 蓝熹微垂眸又笑了笑:“那你能告知我泽芜君与敛芳尊去哪儿了吗?” 这厮蓝氏弟子刚想说出蓝曦臣嘱咐的那番说辞,却听蓝熹微叹息道:“大哥近日睡不好,安神的香囊落下了,我还想着帮他送去,算了,若不是去做什么要紧的事,也无妨。” 此话一出,蓝氏弟子显然急了:“您交给我吧!” 蓝熹微似不解他的反应:“没事的,大哥只要不动用灵力,回来再用也可以的。” 去不夜天誓师大会怎么会不动用灵力? 蓝氏弟子听得愈发着急起来,思前想后,蓝曦臣只让他们守着蓝熹微别出门就好,告诉她蓝曦臣去哪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 “归月仙子,您将香囊给我们吧。” “宗主他与敛芳尊去不夜天了,金宗主有言,四大世家将在不夜天召开誓师大会,将温氏余孽护尸三天,匪首骨灰飞洒,以昭天道。” 身形一晃,蓝熹微死死地咬住唇瓣,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香囊交给他们,旋身回屋,坐在了桌案前。 请罪便请罪,竟是真的要将温情、温宁挫骨扬灰吗? 他得知了这消息,岂能忍住不出夷陵? 瞥向虚虚扣拢的窗棂。 蓝熹微忆起她第一回 翻窗。 彩衣镇的夜晚比兰陵的夜晚要迷人得多,不止是更接地气的街边小铺,也并非是由于彩衣镇属姑苏一带的偏爱。 是因为那场在她心尖点燃,就再没熄灭过的尘世烟火。 所以最后即使成了她一人的回忆,至少还有很多事,都是她与他一起经历过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结局怎么样,不重要了。 这辈子她最美好的无边光景,都在那儿了。 她此生所求不多。 唯愿羡安。
第98章 血洗不夜天(下) 上天啊,我如你所愿…… 年少灵力充沛,每日修习夜猎时,受点皮肉伤不是什么大事。 可如今胸口中的这一箭,魏无羡只觉得平生一直坚持着的什么东西,霎时被它摧毁得一干二净。 “今夜,在这被挫骨扬灰的是,温氏余孽中的两名为首者,而明日就是其他的走狗,还有夷陵老祖魏婴。” “竖子嚣张!” “这还不是因为你对金子勋下那种卑鄙阴损的恶咒在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下的?” “魏婴,你太让我失望了,亏我曾经还仰慕敬佩过你,还说过,你好歹是开宗立派的一代人物,现在看来,真是几欲作呕,从此刻开始,我与你势不两立!” 原以为当他怀着最后的希冀,去与误解他、冤枉他的世人解释清楚这些事,说明白这些道理,就能真相大白。 但这些回答他的话,这些名门正派的态度,这些为了杀他而无端的指责,像是一团阴霾,彻底笼罩了他,瞬时就冲破了他抑制许久的情绪。 眼前晃过很多画面。 悬挂在城门上的尸体,异于正常死亡的尸体。 给过他许多温暖慰藉的温婆婆,陪他一起把酒当歌对夜畅谈的四叔,温氏十几名无辜修士至死都不得安宁。 无一生还,无人幸免。 压死骆驼的不是一根稻草,是一根一根往骆驼身上压的,每一根稻草。 再小再想忽视的恶意,经过从未间断的积累,也可以沉重如山峦。 魏无羡低下头,长眸阴鸷更甚夜色,他面不改色地扯出那支箭羽,随即缕缕黑气争先恐后吸食掉了箭羽上的血。 就这样吧。 做一个人人喊打的夷陵老祖,做一个孤身为阵的邪魔歪道。 剑眉微微一蹙,魏无羡将手中箭羽扔了出去,射箭偷袭他之人当场毙命。 “哥!哥!” “魏婴,你好狠毒!” 魏无羡闻言,俊脸上染了几分戾气:“什么叫狠毒?他敢偷袭我这一箭,就应该料到,万一这一箭没射中的下场是什么。” 他顿了顿,勾唇道:“你们都已经叫我歪魔邪道了,总不至于指望着我宽宏大量,不和他计较吧。” “布阵!今天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立于屋檐之上的魏无羡,居高临下看着因为金光善一声令下,接二连三向他涌来的世家弟子,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手腕轻轻一转,将陈情递至唇边。 陈情笛音乍起,滚滚黑气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张牙舞爪地攻向各大世家,不过是眨眼,不夜天城宛如回到了射日之征的日子。 腥风血雨,犹如人间炼狱。 蓝忘机抚琴凌空赶来看到的,便是即将要被邪煞之气吞噬掉的魏无羡。 琴音悠扬浩荡,终是惹得魏无羡停下了吹奏,抬眼望去。 “蓝湛,你来了,你从前就应该知道,清心音对我没用的。” 蓝忘机皱着眉没说话,挥手收起了古琴。 “蓝湛,我就知道,我们终有一天,要这样真刀实枪地杀一场。”话毕,魏无羡不再看他,再度吹动起陈情。 黑烟如潮水,猛地朝蓝忘机袭来,避尘应声出鞘,直指黑烟正中央所在之处。 凌厉剑气与凶煞怨气交缠不休,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魏婴,停下来吧。”蓝忘机握着剑柄的手大力到青筋暴起,他担忧地盯着陷于重重凶戾黑气之中的魏无羡,喝道,“魏婴,熹微跟我讲了穷奇道的事有蹊跷,快停下!” 话音刚落,魏无羡倏地睁眼,放下了手中陈情,眼睫止不住地颤动。 “她...还好吗?” 提起蓝熹微明明有千言万语想问想说,到头来最惦念的还是她安然与否。 沉默了好一会儿,蓝忘机才低声回答他:“这么关心?为什么放任她一身是伤的回来?从夷陵到姑苏,很远吗?” 魏无羡愣住,蓝忘机的前半句,他原以为是在说穷奇道截杀的事,可后半句话的“夷陵到姑苏”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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