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拉住我的手回去,一坐下就开始高谈阔论,说他今天运气好,长了见识。 可他腰上挂着的神之眼,还有在风沙中经历的危险却只字未提。 我将手里的草纸压紧在袖子里,只当不知道其中艰险,然后拉着浑身乱糟糟的卡维将他推去洗漱。 无论有没有神之眼,都无法改变卡维本身就很耀眼这一事实。 等我们踏上回到须弥城的路途,卡维已经收获颇丰。 他喜欢带上我一起学习,只可惜我本来就所剩不多的脑容量一时实在装不下更多东西。等回到教令院,卡维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而我拒绝了导师转入生论派的建议,那里留给我的印象实在算不上好。 作为男朋友,卡维还是十分称职的,他偶尔也会忙里偷闲带我去城中的酒馆或者咖啡馆坐一坐。但大部分时候,他会扎在图书馆或者家里。妙论派之光这个称号已经隐隐传遍了教令院,没人可以否认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第二年的游学之旅即将开始,这也是我和卡维之间第一次发生分歧。 卡维打算前往月女城,而我今年没有去月女城附近的打算。 “我以为你会陪我一起的。”青年稍长的金发滑落在颈间,整个人像只耷拉下来的猫,他拿柔软的眼睛盯着我瞧,似乎是想让我缴械认输。 我没忍住揉了揉大猫的头发:“我还想毕业呢。卡维,就算这次我们依旧一起,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 上次同行已经是我让步后的结果了,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娇惯他,教令院的学者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漂泊才是大家的常态。恋人之间不能不接受分离。 即使毕业之前的游学都一起,那毕业后呢? 恋人之间总要有人让步,我不介意让步,但我不能总让步。 我首先是个独立的人,然后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最后才是卡维的女朋友。 本末倒置往往没什么好结果。 “不要走神。”卡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能感受到后腰处正被人禁锢着往上提,抱着我的人使了不小的力,带着我贴近他炽热的胸膛。 “我承认,我有私心。”耳垂处被吹着风,痒意一阵一阵传来,“但你应该是自由的。” 卡维将我放开,然后俯首亲吻我的唇角。他闭着眼,呼吸声几不可闻,我尝试数他睫毛的数量,只是一个分神便不得已从头开始。 新的战争刚开始就被主人叫停,我又近距离看到卡维的眼睛,颜色像是通透的水果糖。 我差一点就再次妥协了。 毛茸茸都是十分危险的动物,无论是大猫还是小猫,因为我对它们没有丝毫抵抗力。 但是我听到卡维说:“那么,祝你这次游学顺利。” 卡维又在捏我的脸,于是我蠢蠢欲动的手也放在了他的脸上:“你也是。” “低头。” 虽然他眼里乘着明晃晃的不解,但这不影响卡维乖乖将头低下。 我当然没有亲他,而是将一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挂在他脖子上。 他伸手将那东西勾起来,然后问:“这是稻妻的东西?” “对,这个叫御守。”我把被他捏着的御守妥帖抚平,塞到他衣服下面:“这样才能保证这个御守不离你身,它会替我保护你。” 我再次嘱咐他:“卡维。我知道研究对你很重要,但你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大猫又蹭上来,还将我的头发揉成一团乱:“我现在有神之眼,自保能力还是有的。倒是你,一定要保证自己安全,知道吗?” 新的游学,新的目标,新的经历。 上次游学去了沙漠,所以我这次把目标定在了雨林地区。 在距离雨林与大赤沙海交界处的荼诃之座不远处有一处遗迹,名为有顶塔,那里是我这次游学所要研究的地方。 赤王陵下的蜃景祭场与有顶塔同属赤王遗迹,至少对我的研究方向而言,这个地方很适合深入研究学习。 与远近闻名的赤王陵不同,有顶塔靠近天水丛林,地貌颇为独特,周围除了镀金旅团少见人形,这样正巧方便了我。 毕竟我是个秘密很多的人。 只要没人看到没有神之眼的我能暴揍镀金旅团,那我就还是个普通人。 至于镀金旅团出去宣传被柔弱的学者端了老窝?他们大概率是丢不起这个人的,而且说出去谁会信? 有顶塔我一钻就是半年。 我没有经历过被烈日权威所统辖的旧日,道听途说得到的消息却不少,那位追逐着美梦悍然赴死的旧王是何模样,这座塔里只能稍微找到蛛丝马迹。 但蛛丝马迹已经够用了。 须弥城依旧一成不变,数百年来,这里的学者来来往往,没有人能改变这座城市。 我回来的比卡维早,他给我寄的信有十来封,估计是送信的人找不到我,就把信送来了教令院。不知道我写的信有没有送到他手里。 将这些信全都收起来,我打算全部带回家再看。 新的论文已经交给导师,剩下的时间都可以交给自己来支配。 十几封信的内容其实并不算多,很快就被读完。写信的时间从我刚离开教令院没多久开始,直至三个月前戛然而止。 三个月前。那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 而我当时还在有顶塔,对卡维当时的情况一无所知。 真让人头疼。 至少、我是说至少,我得找到个消息灵通的人告诉我月女城三个月前出了什么变故。 将手里已经被捏出褶皱的信纸放下,我抬头看窗外已经稍黑的天色。 这个时间往往是酒馆消息流通最快的时候。 兰巴德酒馆已经点上了灯。 消息灵通的人往往都坐在外间,炉子上点着碳,从旁边经过时难免沾着烟气,我环顾四周,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 只是刚坐下,肩头就被人轻拍。 刚刚我身后的阴影里没有灯,应该是倚着栏杆独自欣赏夜色的人。 “我知道你,妙论派的小学妹。”来人的声音颇为婉转,我从她身上闻到了酒味,“你是来打听月女城的事情吧?” 我应该是知道她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至少能判断出她也是教令院的学生这条信息。 “要来一杯蒲公英酒吗?”她向我推荐。 我想我知道身后这位女士是谁了,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那位出了名的素论派天才:“丽莎小姐。” “不叫我一声学姐吗?”丽莎晃着杯子里还没喝完的蒲公英酒,然后把架在对方肩上的手收回来,这才走到灯光下。 她坐到我对面,眼睛没有从酒杯上离开:“如果你想打听月女城的事情就找错地方了。教令院封锁了相关的消息,这里是鱼龙混杂没错,但缄默之殿你知道的,没人能逃得过风纪官的追踪。” “谢谢提醒。”我朝她道谢。 “我喜欢聪明的人,可惜我就要回蒙德了。”丽莎将酒杯中乘着的蒲公英酒一饮而尽,像是在怀念故乡,“蒙德是自由之都,如果有一天你迷茫了,欢迎来蒙德散心。” 有人不想我继续追究这件事。 我扯了一把外衣,然后将还未凉透的温酒倒在垃圾桶里。 往好处想,说不定卡维的信只是因为涉及机密所以被拦截销毁了。 ……明天去问问导师吧。 我的导师理所当然没有给出任何答复。 至于卡维的导师,从我回来起就没有见过那位学者。 教令院风平浪静,祥和的表面下看不出内里波涛汹涌的痕迹。 直到我在须弥城见到愚人众。 自至冬来的使臣由大贤者亲自接待,他们的到来似乎没有惊起任何水花。 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 卡维回到须弥城那天正下着小雨,他前些日子收到了来自女朋友的信,恰好手里的研究也告一段落,就想着回一趟教令院。 雨露打湿远归之人的鬓发与衣摆,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信从半路被劫下,没有送到心爱之人的手中。 虔诚者为知识奔忙,求知的路永无尽头,追逐者于是永不停歇。 我的心情和窗外翻滚着乌云的天气没什么区别。 前来须弥求学的蔷薇魔女已经于昨日启程返回故乡,今天我却得知她是前些日子从月女城回来的。 屋里的烛火已经点亮,映着轻晃的挂饰投下一片片阴影。 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那声音有些模糊,隔着厚重的门传进来,落在耳畔时却稍显熟稔。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于是我推开门就见到念叨了好几天的人。 卡维浑身已经湿透了,连漂亮的金发都被浸湿,哪怕已经站在屋檐下,雨水依旧沿着发丝滑落。 “你的伞呢?”我将人拎回家,然后把屋里的炉火点上,才将一旁干燥的毛巾盖在他脑袋上使劲揉搓。 “之前不知道哪儿刮来一阵邪风,伞被吹走了。”卡维的声音从毛巾下传出来显得有些闷。 “您今年多大了,手里的伞还能被风给刮走?” “我今年八岁?” 卡维看着转身过去的人,不知道要怎么提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颇为烦躁的将顶在头上的毛巾扯下来,复又搭上去。 “抱歉。” 我帮卡维拿新毛巾的手稍顿,然后回身看整个人都跟蔫下来一样的青年。 将手里的新毛巾递给他之后我才问道:“为什么道歉?” “我可能接下来好几年都要待在月女城。”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此时赶回须弥城最主要的原因。而且他总觉得刚认识那个学弟的话不太靠谱,却莫名很有道理。 在知识与情感之间,他一定会选择知识。 我坐在椅子上保持与他平视,然后又问他:“然后呢?” “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卡维眼里还映着炉子里摇曳的火光,衣服半湿着压在身上颇为沉重。 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被理所当然摊在面前,我当然能看出来他在犹豫,于是我没有说话,就继续看着他,等着他作出决定。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卡维下手似乎很重,手里拿着柔软的干布都能将自己脸颊旁的皮肤揉到微红。 事实证明自从我转生后就和恋爱两个字八字不合。 “我们分手吧。” …… “好。” 在离开之前,卡维还是没有忍住抵着门框回头。 “我好像后悔了。”他挠了一把已经半干的头发,然后问身前正打算关门的人,“我想请你等等我。” 他的手只是虚抵着门,没有影响我继续关门的动作。 门“匡”的一声在他眼前合上,对方甚至没给他递一把伞,他瞥了一眼屋檐外的雨势,才觉得屋里的人可能真不是一般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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