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多摇头,然后准备等着听师父继续解释。 但是涉及到奥丝塔拉这个名字时分外善谈的师父今天却沉默了,她撩开实验室厚重的窗帘,让阳光的亮度代替房间里暖色的灯光。他也跟着望向窗外,雪白的云层聚集遮蔽了大多数的天空,烈日正挂在天穹之上。 “看到天上的太阳了吗?”师父好像在说无关的话题了,但她的话题很快继续焦距在那个名字上,“奥丝塔拉混在人堆里的时候就像是挂在天上的太阳那样显眼,虽然她自己不觉得。但如果不是这样,卫队长怎么会一打眼便注意到她,即使她的伪装对身边大多数人来讲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 他对拥有这个名字的人实在是好奇极了,因为师父嘴里吐出来的这些词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样子。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冷淡又耀眼呢?太阳应该是热烈,为什么冷淡的人会收获这样如同烈日般的赞美? 直到师父再次为他解惑:“我第一次见奥丝塔拉的时候是在坎瑞亚的王城,那是在一座建立在地心的国度。人造的太阳挂在遥远的穹顶,可地上却出现了混迹于人群的太阳。在她跟我去到王庭之前,她还没有奥丝塔拉这个名字,那是当时与她非常亲近的老人送给她的礼物,意味着春日与黎明。年迈的人其实都相当敏感,特别是在分辨靠近自己的善意与恶意时。所以一无所有的洁白之人得到了了奥丝塔拉这个名字,得到了留在坎瑞亚的理由。甚至她答应与我一起留在王庭,都是在那位老人死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个完美无缺的应约者,也会是个相当合心意的恋人。” “阿贝多?”我轻声喊面前似乎正在出神的少年,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走神。 我还没有开始教学讲课呢,难道就已经要把学生的思绪直接给赶到天外了吗?还是说我天生没有做老师的命? “抱歉,我出神了。”少年并不否认事实,但是他依旧觉得有些奇怪。 最近师父的话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往脑海里钻呢?以前似乎也没有这种情况。 阿贝多跟我不一样,他是个相当令人省心的学生。甚至不用我把道理掰碎灌输给他,只要我在他面前进行过的炼金操作,他都会自己学习着进行操作,然后超越我向前追求着简便与完美。 不过这样就让我少了许多好为人师的乐趣。 因为知识在被阿贝多掌握之后,他再次使用时便不会出现任何错漏。 看着不远处在炼金台边认真操作的少年,我低头把左手里拿着的试管打开,朝下方的炼金台正中央倒里面的试剂。 淡蓝色的液体滴落在炼金台上,在经过一遍非常熟悉的步骤之后再次化为水晶,在灯光下一闪一闪,颜色跟阿贝多的眼睛有些相似,但是颜色比起来太淡了,而且这次实验又失败了,水晶依旧没有固定成我想要的形状。 把手里的半成品扔进一旁的废品堆里,我重新开始调制试剂。颜色还是要在加重一点,关于实验的步骤也要再次改进。 阿贝多被不远处‘啪嗒’一声清脆声响稍微吸引走一点注意,手中进行到一半的实验练习就不得已再次半途而废。这些操作在奥丝塔拉手底下的时候分明顺畅且简单,但自己真正上手的时候才知道差别。 少年再次反思自己刚才的错漏,然后将那些不该有的动作从行为中剔除。即使对方没有给他定下完成任务的丝线,但他依旧按照极为苛责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在学习生之烛的时候他用了七天时间,那是师父给予他的标准,那大概也是师父可以接受的底线。即使奥丝塔拉没有要求,他也要严格要求自己。 因为他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他很快会回到师父身边,所以更不能任性。要以师父划定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少年这样告诉自己。 试剂中加的色素比刚才要重一点,在炼化水晶的基础上,我在公式上稍微加了几道程序。水晶这种东西当然要在一开始就练成自己喜欢的形状,虽然不规则的也很漂亮,但我没心情将它们打磨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看着再次落在掌心的失败品,我只能再次感慨自己果然不是什么天才。 别说星星了,这次直接连个棱角都没有,因为不够圆润,也称不上是球形,总之单从外形来看十分奇怪,所以它的归宿依旧是那些试验品堆里。 就在我低头想要叹气的时候,一只手接住我跟着动作打算往下扑棱的发丝。 黑色的皮质手套带来些微的风,于是那些银白的发丝在稍微漂浮之后依旧老实落在颜色对比鲜明的手掌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的阿贝多帮我关上还在运作的炼金台,然后他将那些落在手里的头发重新帮我梳理到耳根后。 冰冷且有些僵硬的手套在划过耳根后远离,然后少年认真看着我道:“头发,别掉在上面。”
第56章 “是我大意了。”我轻笑转身,将他还没有收回去的手抛在脑后。 阿贝多不解,但他很快收回已经落空的手,跟在奥丝塔拉身后一起出了实验室。 现在是理论教学时间。 深渊的时间过渡平缓且无知无觉,只有墙上挂着的机械表盘在日以继夜坚持工作,以此来提醒住在屋内的人现在是什么时刻。 每当笔记本上代表着日期的横线划过七道,阿贝多会在这天晚上准时为站在炼金台前面的人送来缓解身体状况的药,师父没有告诉他这药的具体作用,奥丝塔拉也从来没问过。但即使这药从来没有停过,依旧挡不住她身体势如破竹般的枯败速度。 深渊之中的魔物毫无理智,它们会攻击一切靠近身边的敌人,或者与同类撕咬着两败俱伤,但是奥丝塔拉体内与之同源的力量还没有消散,她完全可以在深渊中走动。本来该是这样的。 但事实上在成功锻造出新的生之烛之后,奥丝塔拉再也没有离开这处居所。 太阳在陨落。 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的生命力流失。 其实是有的。 在莱茵手记的最后,那里记载着一个颇为疯狂的炼金方案。以自身为素材,使用炼金的奥秘将最后还未散去的生机锁在体内。 还没到这种地步,我想着,然后反复翻阅寥寥两页的笔迹,然后将它们给毁尸灭迹。两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久,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再被继续保留的必要。 至于阿贝多,尚且懵懂的少年人在此后很快会回到莱茵身边。 至于别离,我看向他,注意到落在身上视线的少年很快抬头。他的眼眸依旧清澈明亮,在与我对视后放下手中的动作询问我是否有什么需要。 因为师父那本笔记的教学已经暂且告一段落,而这里的试验品只有他。阿贝多不明白,为什么奥丝塔拉迟迟不肯动手,他应该是最好的素材,想要掌握那些书面上繁杂的知识,只有真正动手尝试过后才能牢记。 他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问:“您不愿意使用我吗?” 我现在确实身在提瓦特没错,甚至连回到家的希望都极为渺茫,长久的岁月会带走很多东西,但是不能带走我最后保留的底线。 人造人是否能称之为人?至少看着面前的阿贝多,我会给予肯定的回答。 所以该怎么形容才好呢,面对正稚嫩询问我的孩子,他丝毫没有将我之前的话放在心上,剩下的时间也不够我重头开始为他灌输某些道理。那是和莱茵的观念存在冲突的存在,只会被他再一次当做耳边风。他还能在我身边待多久?他还要再次回到莱茵身边,他没有错,这也是他对自我的保护。 可从前我不会僭越亲自动手取人性命,今天也不会选择亲自操刀对一个真正的人动手。 “我只是不需要。”在成功品出现之前,杜林肚子里已经有多少失败品了呢?那是只有莱茵才清楚的事,但她大概不会在意这件事。所以我再次尝试打消掉阿贝多的念头,“我对人造人的构造已经相当清楚。” 比起创生,我还是更喜欢把水珠变成漂亮的水晶多些。 人要为自己亲手创造的生命担负起责任,现在的我可没有这样担起责任的觉悟。 所以创生果然还是好麻烦的事情。 但是阿贝多现在在我身边,我要为他的课程进度负责。 所以我起身来到他身边,比起我那整个全堆满了不同颜色试剂的试验台,阿贝多这里的材料会更加丰富一些。 “从今天开始,我来教你真正的创生。”挑挑拣拣一圈下来着实没什么能用的东西,“生命是不可复制的个例。” 将挑出来的材料一一摆放好,我示意阿贝多看号手里的动作:“哪怕是一只蝴蝶、一只鸟,或者其他别的生物。” 实验被停留在最后一步。 进程中途打断,因为我握住阿贝多的手带着他一起,将被他紧握在掌心的最后一样材料投进炼金台。 蝴蝶破茧而出,颤颤巍巍还没扇两下翅膀最后又落回茧上,最后它不动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生命。”短暂但是鲜活,也是我愿意为他展示的极限。 出生即是死亡,不用我再多费心思照顾。 隔着一层不算薄的手套,紧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显得极为平稳。阿贝多看着落在炼金台上已经死去的蝴蝶,他突然想要回头看一看奥丝塔拉的表情,他也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了。 少年自耳后起的编发在他后脑处被收束起来,我本来站在他身后,于是随着阿贝多转身的动作,柔软的发丝从我鼻尖与唇角划过。 他似乎想要询问我些什么。 口口声声都在强调生命贵重的人对生命的逝去毫无反应,她的视线甚至丝毫没有分给炼金台上的蝴蝶。 阿贝多上前一步,他想要再认真看一看她的眼睛。 银灰色,带着笑意,毫无波澜。她包容他所有的动作,没有表现出不耐,甚至连他反手扣住还没有放开的那只手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情感反馈。 褪去刚见到时的外壳,她好像终于变得跟师父口中的奥丝塔拉变得一模一样。 冷漠,但耀眼。 阿贝多似乎不懂得距离感。 他确实不懂这些,但是现在我们之间的距离也太近了。 欺身而来的少年与我对视,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您觉得什么是情感?” 我觉得这是个我下次跟莱茵见面时会被她搞的问题。这么个大宝贝刚落在我手里才多久,便想要探寻这个对于长生种来说并不算美好的话题。这应该是他长久跟在莱茵身后探索时才会考虑的问题,至少不应该是现在,现阶段探究这个问题不会带来任何益处。 至少我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行带着他朝情感这个词的方向思考的行为,那么面前的阿贝多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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