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发言被突兀地中断了,甚至感觉有些人难以呼吸,因为他紧紧地抱住了她,明明才见过不久,他就好像出现了弃猫效应的症状,就像里经常会写的“好像要把她抱进自己的骨髓里”,当然不是什么很舒服的姿势。 她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大孩子的背:“也不是都怪你啦……” 莲衣有点伤心:“主要是这个,说出来的话就要做到嘛,都说了是家人了,爸爸失约他一定会很难过的,说不定以为你不喜欢他,就再也不来了。” “我没有不喜欢他。”他轻声说。 “只要是属于你的部分我都喜欢。” “可是,你不要它了,”她说,“所以什么都没有了。”
第323章 ④⑦ 眼前的画面就像被打碎的玻璃, 咔嚓的一声,整个世界再次碎掉。 “你不会再有家人了。” 因为不配。 降谷零很少做关于她的梦,无论好梦坏梦, 但是长时间下来也有过几次。 梦境里一切如昨,只是他总是看不见她的脸,每次想仔细看的时候, 就只能看见模糊一片,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有的时候很开心。 “零, ”她说,“笑一笑嘛, 你板着脸的样子看上去好凶哦。” 他想笑, 可是怎样都笑不出来, 脸部肌肉僵硬,现实生活中很久没有笑过,连带到了梦里, 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笑出来了。 有的时候很兴奋地谈论着未来的事情。 “要单独划一间房子给小朋友,里面放一个小书柜,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他做一个小玩具吗?该不会又要说自己很忙, 没时间过段时候再做吧?” “不会……”他轻声回答,又怕声音大一点, 她就会消失不见了,“我有很多很多的时间陪你。” “不是陪我,”她不满, “是陪我们啦。” 他终于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嗯, 对不起。” 其实他早就已经没什么事情要忙了, 只是很少能够见到她, 有时运气好点,在梦里同她度过圆满一生,可醒来心里空茫。运气差点,会在梦里见到浑身是血的妻子,她偶尔也会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他仍旧看不清她的模样,却感觉得到她在看他。 她朝他走过来,每走一步,身上就往下淌血,鲜红的液体滴滴嗒嗒在脚下汇聚成滩。 降谷零有些呼吸不过来。 “我真蠢啊,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居然还想过……” 不知道从何而生的水线在脚下逐渐上升,首先没过了脚踝,又渐渐到了膝盖。 “你把我从池塘里带出来,把我带到海里,可是,你斩断了我的尾巴。” 遮盖在眼前的迷雾,染上了重重的血气,他看到一条被斩断的鱼尾在泊泊地流着血,创面太大,怎么止血都止不住,他想去找绷带把它绑好,低头却发现手里握着一把刀锋滴血的砍刀。 冰冷的现实总是无时无刻提醒他:公安杀死了她,而他亲手递了刀。 她一字一句:“你会永远活下去的。” “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负责治疗他的心理医生,曾经这样解析过他的梦境,“这个世界并没有鬼神,降谷先生是公安就应该清楚,这是唯物主义的世界,所谓托梦的说法,不过是一种自我心理暗示,你在梦里见到的,听到的,也许是你希望在现实生活中得到的反应。” “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可是怎么能做得到呢? 他把她从池塘里带出来,以为帮忙见了世面和风雨,却忘了池塘里的鱼,本来就不需要海洋。 他希望她恨他,甚至是诅咒他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原谅自己,也不愿意毫无芥蒂地接受自己犯下错误却不必受到任何惩罚——哪怕受害者早已不在人世,哪怕并没有人就此谴责他。 然而她已经不在了。他的自我惩罚更像是一场为了让自己得到心理安慰的可笑行为,并没有任何意义。 但对于降谷零来说,更可怕的情况是她知道这一切之后会选择把他当成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交集,她也永远不会再回应他。 降谷零的指尖触碰到了一阵空气。 踩着的地方忽然裂出了一道巨大的缝隙,他看见自己摔下去,光影在身边迅速地变化,奇奇怪怪的画面切换,他好像置身在大海里,已经被忘掉的过去的场景碎片随着海水起起伏伏。 他再次回到了过去,是他刚刚离开公安的时候,按照她的遗嘱处理了后事,其实从离开实验台之后的记忆在脑海里其实很模糊了,作为公安,他的记性当然不差,但总是想不起来,现在才发现闭上眼睛还是可以清楚看见每个细节:空气里飘扬的灰尘,像蟑螂一样的阴暗光影,他甚至记得前辈嘴边黑色的,有点像痣的酱汁印子,随着嘴唇的一张一合,已经在胃里发酵过的迷迭香的味道混合着房间里消毒水的气味在空中弥漫,那是一家餐厅里的特制香料。对方曾经和他抱怨过餐厅付费昂贵,薪水不足以支撑奢侈消费。他看见对方脚上崭新的名贵皮鞋,离开的时候,一脚踩了上去。 他们到底在背后说了什么,降谷零并不在意。 那天具体发生的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随着时间的发酵和隐隐约约的引导,真相的走向朝着另一个方向倒过去,于是:曾经的同事责怪他冷血无情,不顾念兄弟情谊。还有一些,哪怕嘴上不说,但眼神也能看出来。 降谷零很平静。 他早就知道了:公安也是人,警察也是人,人都是各种各样的,会出现这样的事,原本就不稀奇。 他去过村上所在的医院一次,被家属撞了个正着——感谢杯子里装的不是开水,对方对他表现出了深深的厌恶。 “装模作样……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滚远一点——” 哇哇大哭的孩子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听大人的命令对他又咬又踹,为了不让情绪激动的老人受伤,他没有动手,也没有防御,直到医生过来把人拉开,他的身上已经狼狈不堪。 但哪怕只有一次,降谷零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公安,对方“不计前嫌”地来过电话,然而只是起了个头之后就被他挂断了。 后来就看见了公告上被革除职位的消息。 伴随数年的身份和标签被撕开,他的心平静如一潭死水。 其实后来风见来过。 政治家的孩子是政治家,银行家的孩子是银行家,日本的政治体系靠资本和旧式贵族维持,沉疴难清。尤其是公安,它是个集中的社会里最复杂最不纯粹一面的地方。 但是,也并非完全无可救药,有腐败就有新肉生出,随着新生代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死板的观念也开始受到挑战,变得动摇。并非所有新人都盲目笃信权威,例如风见,又例如景光,他们不是官僚后代,享受充沛的资源,就算同样服从上级的指挥,但同时也会有自己的思考,而不是和过去一样人云亦云地随波逐流,相比“献上一切效忠天皇陛下”这样的腐朽思想,降谷零更愿意从心而动,打破愚昧的规则。 他们是新生的力量,但同时也是少数的异类,被排斥的同时也惺惺相惜。 别人也许不清楚,不过,风见并非不知详情的普通人。零碎的线索已经足够这个一板一眼的男人拼凑出真相,对当初自己无意中犯下的致命过失懊悔不已,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可是,才发现无从下手。 生命只有一次,错过了便无法再重来。 “降谷先生,”他的嗓音沙哑,“我……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办法再弥补过去的过失,但是,这也是因为我工作不力,没有查明白情况才出现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当时哪怕抽出一刻钟的时间核实一下公安的情况呢?如果没有那么轻易就相信上级编造出来的谎言呢?那么降谷先生现在大概就能够和妻子孩子一起度过愉快的周末了吧。 降谷先生是个相当坚韧、让他敬佩的人,就算景光先生去世了,风见也没有从他的态度上察觉出来。 一起共事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样痛苦的表情。 风见打算辞掉职位,却被制止了。 他静静地看着他:“你很愧疚么,风见。” “如果有我能帮得上忙的事情——” “有。”降谷零说,“只有你能帮到我。你可以选择答应或者不答应,但如果拒绝,今天离开这里之后,要把发生的事情通通都忘掉。” 公安的人很快就知道了风见这个曾经的下属主动求上门拜访,却惨遭驱逐,甚至被厉声斥骂的事情,纷纷上来安慰他,义愤填膺地表达了不满。 “降谷君也太过分了,你好歹也和他一起工作过那么久……” 还有的人可惜:“他从前一向都很英明的,为什么偏偏就中了组织这个女人的迷-魂药?” 风见深有同感,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大概,我们这些同伴在降谷先生的心里份量不高吧。” 众人都很同情他。 很少说谎的诚实青年对自己在这场决裂戏中的表现,说实话心里有点忐忑,但最终成功瞒天过海,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想到跟降谷先生待久了,自己的演技也有点小小提升了。 [当房间里发现了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这里已经不止一只蟑螂了。]金发男人说,[我需要你成为我在公安的眼睛,如果不能接受,我也不会怪你。] 他没有太久的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降谷先生。] 哪怕现在降谷零已经被公安所驱逐,但身为他曾经的下属,朋友,甚至学生,风见仍相信他。 [我比相信我自己更相信您。] 就这样,风见裕也接手降谷零曾经的职业——成了潜伏在公安的卧底。 他们明面上不能有任何接触,甚至曾经的共事关系也要完全斩断,他们要成为完全的陌生人,甚至是敌人。 风见裕也不需要做太多事,但要像从前一样工作,甚至要更出挑,更努力,在公安里争取更高的权限。 然后把那些疑似实验体案件的情报,传递给他。 不知不觉过了七年。 风见确实收集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到后来,发现有些事情背后的真相离不开公安的时候,降谷零已经波澜不惊了。 他甚至还和曾经的老对手见了一面,赤井秀一从重伤里恢复,看上去和从前的差别也不大,奇怪的是,就算清楚是谁把自己推下去的,赤井秀一也没有表示出报复或者仇恨的心情。 赤井秀一的反应很奇怪,明明差点杀死自己的仇人得诛,本人看上去并不高兴,反而……和他很像。 “如果我当时没有昏睡……” 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没有明说,其实也不用说出口,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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