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最近已经接受警视厅的邀请,打算成为他们的顾问。”降谷零平静地说,“为什么选择成为一名警察呢?”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要好回答许多,他不加思索:“为了正义。犯罪是屡禁不止的,如果没有威慑就会变得更加猖獗,我想要成为犯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安室先生,你当年——” “我不当警察,也是为了相同的事。” 降谷零看着他的蓝色眼睛,忘神了一瞬。 [他要成为……警察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工藤新一没有躲避他的眼神,定定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突然问:“组织被摧毁之后,犯罪率虽然在短时间内大幅度下降,但是后几年的平均值反而较之前还有所上升,请问,这是为什么?” “莲衣还在的时候,很喜欢看猫和老鼠,”金发男人答非所问,一直显得冷厉的脸,现在多了几分柔和,“我记得有一集是,屋里没了老鼠,汤姆被主人赶出家门。” “后来杰瑞帮忙,在房间里面制造混乱,他们就把汤姆找了回来。猫和老鼠就成了朋友……”他似笑非笑地说。“当然,这只不过是个故事,我开个玩笑,你也别认真听。” 工藤新一低下头,他的心重重地沉下来。 他听过这个故事。 养寇自重。 ……这未免也太残酷了。 他没有立马就相信,也没有全盘否认,只是沉默了起来。 “很有意思的故事。” 降谷零难得说很多话,已经有些倦怠,于是起身送客:“有人在正道上走,自然也有走邪路的人,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样就好。” 临走之前,工藤新一掏出了制作漂亮的请柬。 他本来是想说几句“莲衣小姐一定不希望看见”之类的话,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必:无需借用死者的口来承载生者的心愿。 生者不需要,死者也未必乐意,他又何需做这个无所谓的中间人呢。 哪怕青年特意克制自己的喜悦,但眉梢眼角遮不住还是流露出许多:“我和兰就要结婚了,婚礼定在清水寺。如果安室先生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过来,大家都很想念你。” 清水寺。 降谷零想起了那张过期的彩票,“……我就不去了吧。” 他们的旅行已经过期了,于是就再也无法兑现。 他不敢去。 只要一想起清水寺,就会回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不想自暴自弃地沉浸在酒里,却又只有灌得酩酊大醉时才能得到稍许安宁,偶尔能见到她。 他想见她,又不那么敢见她,但整体算下来还是想见多一点,可是想的时候,又无论如何也梦见不到她。 满地的酒瓶让人怀疑喝下去的人是不是已经酒精中毒。 他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很长时间内都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如果不是胸前还有起伏,简直就像一具尸体。 然而胸口的心跳依然蓬勃有力——她的心脏还在他的胸腔里跳动。 七年了,他还没死。
第322章 ④⑥ 来回摇晃的钟摆, 逐渐深陷的意识。 “现在放松你的精神,什么都不要去想。” “我没有办法……” “集中你的精神,不然的话, 精神先于肉-体衰老死亡,你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 数十年来紧绷如一日的神经, 已经没有办法完全放松了, 一旦松懈,就会觉得一直在下坠, 身下是无尽的深渊, 坠落也没有尽头。 明明知道要尽力去配合, 但是又做不到。 “如果降谷君没有办法配合,疗程是没有办法起到效果的” 降谷零:“抱歉。” 医生叹了口气:“这个方法起不了效的话就不要强求了, 我们还可以试试其他方式, 不过对于你来说,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好好休息。” 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每次都失败, 不是心理医生的原因。 他拿了些药回去,换做是以前, 降谷零在服用之前还会测定一下成分,现在则完全没有那种需要, 如果里面有致命的毒的话,说不定会更好。 他就着水吞下去, 味觉迟迟感应到了苦味,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后起身把窗帘拉起来,倒在床上等待药效发挥作用。 锻炼过抗药性的身体对药物不太敏感, 他服了双倍的分量。这种药物常被用来应对焦虑之类的病症, 那些工作生活压力大的人往往会选择服用。降谷零的工作强度一向相当高, 尤其是在进入组织当卧底之后,兼三份职都算是小case,忙起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超过三份工作,那时有好一段时间每天都只能睡四小时不到,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服用过药物——因为他的精神状态并不需要,哪怕身处在极境,仍然有前进的动力,因为坚定的信念,所以也不会疲惫、迷茫。 现在的生活远远没有十年前那样紧张了,他拥有了很多的私人时间,如果想的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休息三百天也没有关系,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金钱谈不上富裕,但他本身是个物欲很低的人,经济也还算得上是宽裕。 他游离在紧张的日本都市生活之外,哪怕行走在其中也没有办法融入进去,就像一个活着的幽灵。 没有经济压力也没有工作的压迫剥削,现在降谷零反而要依靠吃药来减缓一下精神状态。 很难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他的眼珠麻木地转动了一下,看见天花板的一角有一点阴影,像一只蟑螂趴伏在那里。好像那天实验室里也有相同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进去,趴在灯上制造出巨大的阴影,她就躺在那阴影的下面,没有呼吸也没有动,看上去好像一具尸体,简直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他进去之后,他和他曾经的同伴对峙,甚至拔-枪相对,但始终不敢往实验台上看一眼。可是哪怕什么都不看,心电图发出警报的长嘀声如同魔鬼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狠狠插-进他的心口。 装着血的试管已经全部打碎,血液全都流在地板上,已经被污染的液体,又混合着大量的玻璃渣,别说难以回收,就算现在回收起来也很难说还会有什么很好的效果。 “你就真的这样心狠?”前辈失望地看着他,“那可是你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朋友!是敢把性命托付给你的人——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随后赶到的一些公安警察听到了后半段的对话,他们之中有很多曾经和他在同一个时期待过警校,当然认得他。 他从来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和曾经的同伴,甚至友人针锋相对,他们的手在颤,但瞄准的方向没有歪——要绝对遵循上级的命令,这是他们成为公安之后都要上的一课。 他永远都是最识时务的那个,降谷零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堪称冷酷的人——对她的时候是,现在也是,为了达到目的也同样向同伴举起了枪。 他的手很稳,没有抖。 也许是出于愧疚,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小,或者是出于别的什么念头,降谷零最后还是得到了放行许可。他曾经景仰的前辈,沉默地看着他,包围着的人群摩西分海一样朝两旁,给他让出一条道。降谷零仿佛没有情绪的虚假的木偶,抱着她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目不停留。 “zero——” 身后的人叫住他,“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 死人总是要给活人让步,不是吗? “你现在只是一时冲动,我们会给你冷静的时间——如果你今天离开了,将来迟早会后悔的。” “那是将来。” 降谷零头也没回。 他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公安,于是也就背弃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天色已黑,霓虹渐起,他抱着她跌跌撞撞的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从没什么人的地方,一直走到有人的地方,又汇进了人群。 她身体很轻,降谷零觉得自己抱的好像是一具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就像他的心一样。 周围的环境逐渐从幽静慢慢变得喧哗吵闹,车流,人潮,街上的大喇叭热热闹闹地放着情歌,他走在里面又好像被整个世界排除在外,声音时隐时现,是一首不太快乐的情歌,MISIA的《逢いたくていま》。 もう二度と逢えないことを知っていたなら(假如我当初知道我们再也无法见面) 繋いだ手をいつまでも離さずにいた(那么我会永远紧握你的手不会放开) 五颜六色的霓虹把世界营造得光怪陆离,他有些分不清楚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在深秋时期做的一场噩梦,如果是真的,他觉得一切都充满着古怪的虚假,整个世界都严重背离着他的认知,黑白颠倒,日夜无伦。 如果是假的,那这场糟糕的梦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醒过来? 他听见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模模糊糊地想起似乎从前在哪里听过,抱着她茫然地停下。 后来就想起来了,她很喜欢在大晚上的时候煲剧,那部电视剧经常会响起这首歌的旋律,听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所以他有时无意识的时候也会跟着哼上几句,“如果可以成真....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他嗓音有些干涸,断断续续地哼唱,“现在我好想见到你。” 她静静地闭着眼睛,除去脸色有少许苍白以外,就像是睡着了。 行人看了这个奇怪的男人一眼,又随着人流离去。 深秋的夜温度已经低了下来,天上的月亮很圆,大概哪里在举办活动,有烟花砰然一响,直冲云霄,火树银花不夜天,烟火在半空中炸出绚烂的花朵,最后又化作一阵耀眼的烟花雨,飘飘洒洒地落下来,融入深沉的夜里,融入明亮而温暖的灯火中,消失不见。 街上的人们仰头观赏着,欢乐地庆祝着,他就在这份热闹的死寂中,低下头,在这个离奇又古怪的世界里捕捉住唯一的真实。 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街头,他狂乱地、凶狠地吻着她,一如过去度过的所有时光。 红绿灯交错,路口再次通行,像缺了帧的剪影,人们很快出现,又很快消失,像个热闹的背景板。 他穿过了那些奇怪的剪影,那些尘封已久的,古怪的画面,以一种极不符合逻辑又相当自成体系的逻辑在面前运行,他好像听见了很多声音,又总是什么都听不见。 他看见她好像在对自己说什么。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降谷小朋友呢?” 降谷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谁?” “问我谁?”好像听到了什么古怪的话,她不敢置信地确认了一遍,发现对方确实是认真的,有点生气地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儿子耶,你该不会连孩子都不要了吧?” 他本能地摇了摇头。 “没有。” “那你怎么没有把他接回来,”莲衣探着头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这家伙真的忘了把孩子接回来,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自己怎么还知道回来呢,别人就不管啦!才那么小一个小朋友哎,你让他迷路了怎么办,本来说好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他的,约好了爸爸要很高兴地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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