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幺娘看都不看木兰,心道,她有几条命跟公主抢男人?振武侯大胜归来,连天子的面儿都没见就进了公主府,把汝阴侯这正经丈夫打个半死,在公主府待了半夜才走,这消息早就在长安城街头巷尾传遍了。 卫老夫人说了这一大通话,没打动奔着卫青来的陈幺娘,反而把卫少儿说得心动得不行,掩口而笑,附和道:“就是呀,多讨人喜欢的郎君,我记得当初花郎刚来长安的时候,看我还看呆了呢!去病气得还跟他打了一架。” 她和陈掌闹得难看,对俊美且风度翩翩的男人都产生了一点偏见,反而就是这种无害的清秀少年让她看得顺眼,如果没有平阳公主这层关系,她早就下手了! 可不能下手,撩拨一下,叫这小郎君为她心动,时时想着她,就已经够叫她偷笑的了。 卫少儿的视线来得灼热,木兰记着要守礼节,垂着眼睛避开卫少儿,看起来反而有几分羞涩。 卫老夫人没防备卫少儿会开口,听了这话,瞪女儿一眼,卫少儿理了理发鬓,哼了一声,她是被纵惯了的。 木兰如坐针毡,她是来赔礼道歉的人,礼物已经送了,但还没道歉,总不能下回再来,可左边是老夫人拉着她夸,右边是卫少儿千娇百媚地说话,不远处还坐着个满脸微笑的陌生女客。 明明是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场景,但就是感觉很不对劲,春夏之交正是凉爽的时候,可她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这、这就是卫将军过的日子吗?那他过得有点难嗷。
第49章 木兰话本来就不多, 被卫老夫人和卫少儿你一言我一语地拉着说话,好半晌就只会嗯嗯地应答。 她逐渐找到了自己的应对方式,就是附和, 说什么都跟着附和, 不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这样不礼貌,果然这样没多久下来, 谈论的重点就不在她身上, 而是转移到陈家上头了。 陈幺娘美丽的面容上,微笑逐渐僵硬起来。 从卫少儿抱怨陈掌的第一句开始, 陈家的老底就开始被掀了。 卫少儿当然不是什么贞烈女子,她在和陈掌偷情之前就和人私通生下了霍去病, 比卫老夫人那会儿还要让人惊骇一些,因为卫老夫人毕竟是死了主人的妾室,法理上还好些。 卫少儿却是未婚女子, 那人起初说要娶她,后来知道卫少儿是公主精心养着准备献给陛下的,直接将人撇下跑路,卫少儿生下霍去病之后也没去找这负心郎,转而和陈掌偷情。 这一偷十多年, 卫家显贵, 反而是陈家要靠陈掌的裙带关系了,陈家的爵位被陛下收回之后, 陈掌更是觉得这天大的好处不落在自己身上, 还能落在谁身上?于是奋力钻营, 想把嫡兄丢掉的侯爵再捞回来。 卫少儿一边说,一边露出嫌弃的眼神, 只道:“家里两个姐儿,都是美人,我也没亏待过,现在好啦,一个要献给半截入土的老头做继妻,一个预备送给修成君的儿子做妾,明明从前只看那家子笑话的……” 陈幺娘终于破功了,低声喝斥道:“嫂嫂失言了,皇家之事岂能议论?” 卫少儿轻蔑道:“修成子仲借着太后之威横行长安,如今太后没了才半年,就该老老实实为太后守丧,可他整日歌舞不休,丝竹不绝,陛下早就为这事厌弃他了!我劝良人别去沾修成子仲,可他非不肯听,这话要传出外头去,我倒省心了!” 修成子仲的断句是修成子、仲,他是修成君的儿子,名仲,修成君是陛下同母的姐姐,王太后微时曾嫁一金姓男子,生一女,后来宫中遴选良家女,太后的母亲将女儿抢了回来,送到宫里去,一下子得宠非常。 后来天子即位,让韩嫣将太后的女儿寻了回来,天子赐封这个同母阿姐为县君,封号修成。 修成君这一家可叫许多人看了热闹,太后是二嫁进宫本身就很稀奇,更稀奇的是陛下不仅把这些公之于众,还对修成君很好。 修成君被找回来的时候已经嫁人生子,有一儿一女,她的女儿被嫁给淮南王太子为妃,她的儿子仗着母亲和太后的权势在长安横行无忌,正经的权贵都要低上一头。 陈掌便是想攀上这一桩富贵,那修成子仲入长安时就抛弃发妻,后来另娶贵女,他便起了送女为妾的心思,只要女儿得宠,讨了修成子的欢心,在陛下面前多说几句,比他跑断腿还管用。 这事也就木兰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明白卫少儿的丈夫陈掌,想把自己的女儿一个嫁给老头,一个送给恶人做妾,她听得有些难受,坐着喝了一口茶做掩饰。 这场折磨直到陈幺娘再也听不下去,起身离开为止。 木兰总算松了一口气,也不顾当着卫少儿不体面了,把礼物送上,诚恳地替母亲道歉,卫老夫人没料到是为这事来的,但她多精明的一个人,立刻满口理解,一顿夸夸把木兰送出门。 回到家天色已经不早了,木兰明明是中午出的门,离开卫府的时候却已经是漫天云霞,她深刻体会了一场权贵内宅的娱乐,是啊,老夫人整天在家里待着没事,和女儿说说话解解闷,这一天就能叫她们熬过去了。 平民乃至贫苦人家的女子,每日织布做饭,打草喂猪,一天过得就很慢,而富贵人家的女子,她们没什么事情做,困于后宅,说说话,喝喝茶,这一天消磨得就太快了。 做一个这样的女郎吗? 木兰都没想就摇了摇头,这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才回到府里,管家阿彩就有模有样地带着人来问安,小仆牵走木兰的马去喂水喂食,婢子过来解下木兰的披风,替她正一正束发的冠冕,木兰这个年纪还不到加冠的时候,但她已经有了爵位,出门在外是要戴冠的。 要戴冠就要将所有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再用发冠固定,连头皮都跟着紧绷绷的,木兰悄悄地看了几个梳小辫的婢子,心里有些羡慕。 阿彩如今可不像之前那样打扮了,她每日穿深色的衣裳,不戴任何首饰,走路绝不跑动,板着一张稚嫩的小脸装出威严模样,反正木兰看见她,已经不会想起那会儿她千娇百媚想要勾引人的样子了。 十二三岁,真的就该嫁人了吗?她怎么觉得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还太小太稚嫩了呢? 阿彩只有面对木兰的时候才有些活泼,她一边带着木兰往内院走,一边絮叨着家里的事,还格外得意地提到她花了很少的钱就买到了一对很俊俏的小奴。 虽然是路口散卖的奴隶,卖人的老妇拿了钱就跑了让她有些疑虑,但买回来之后这两兄弟没有生病,干活也没有偷懒,还是叫她放下了心,她觉得木兰出门的时候带上这样一对漂亮的仆从是很有面子的。 木兰点点头,她是不介意买卖奴隶的,因为这年头卖不出去的奴隶更可怜,她不鞭打奴隶,也不让他们做很苦很累的活计,这就已经很好了。 那对兄弟一个叫陈大,一个叫陈二,都是十二三岁模样,陈二的主意要比哥哥大一些,阿彩问话都是陈二来答,因为对他们很满意,阿彩把他们安排去伺候马匹,还介绍了府上有几个匈奴小奴,他们都在很积极地学习汉话,这是当初和木兰关在一个笼子里的匈奴贵族少年,木兰特意买下的,但平时她也不会去探视。 她没有从这些人身上得到什么的意图,想的无非是她认识的人都活着,而且活得不错。 入夜,陈家两兄弟一前一后起夜,在僻静无人的茅坑前商议事情,陈大瑟瑟发抖道:“阿彩管家要让我们跟着振武侯出门,会遇到熟人的吧?” 陈二冷静地拉住陈大的手,说道:“别乱想,认识我们的人不多,而且哪有仆人进宅的道理,我都问过了,进门牵马去马厩,出门的时候如果主人家出来送,我们低着头就好了,谁会想到我们装扮成这样?” 陈大还是有些慌,“父亲知道我们失踪,会不会很生气?” 陈二冷笑一声,“他气死最好!阿姐,你不要忘了,阿娘是谁害死的?外人都说是后母做的,你我还不知道吗?现在他想卖了我们,我死都不会去做妾的!你难道就愿意嫁老头子吗?” 陈大不说话了,任由陈二抱紧了她,听着妹妹一字一句坚定地道:“我们就在这里待着,振武侯府是我一早打听出来的,对奴仆最好的主家。等过几年,我们年纪大了,攒一笔钱离开长安,你扮女人,我扮男人,我们装作一对夫妻,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陈家姐妹在茅坑前相拥,鼓足了勇气,一直待了大半个时辰才回到仆人房里睡觉,就是后半夜大家都闻见一股味,除了她们两个熟睡,都陆陆续续被熏醒了。 次日木兰就用上了新随从,陈大和陈二都长得很好看,看着就是一对清俊少年郎,就是木兰总觉得他们走路的步态不太对,尤其是陈大,他走路步子很小,上半身几乎是静止不动的,这就显得很奇怪。 陈大陈二都是十分谨慎的人,她们没跟着木兰走几步就发现了这一点,昨天买卖的时候毕竟太紧张太兴奋,两人没注意到,这会儿都万分小心地学起木兰的步伐来。 振武侯走路的步子跨得很大,行动间从脚面带动全身,就好像有一股风一样,这就是男人的走路姿势吗? 一主两仆,整个场面类似于邯郸学步。 马弁是牵马的随从,长安城里几乎不让跑马,在前头配一两个牵马的随从,骑马的人就可以不用看路,木兰起初不习惯她骑着马,别人在边上走,但街面上多的是这样的主仆,她也渐渐习惯了。 木兰直到上马才松了一口气,但往下瞥一眼就知道自己错了,陈大陈二牵着马,因为没有了学习对象,于是开始互相学习指正,两人的步子越走越奇怪,也就好在这一条街平日里没有行人,否则就看笑话了。 木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肩膀放松点,步子出去的时候带动手臂,肩膀跟着一起动,不要摇屁股,走路的劲头在两条腿上,腿往前,肩膀胳膊向后摆。” 陈大惊慌地回过头,陈二小心地看向木兰,木兰又道:“你们走路的时候为什么上半身不动弹?这样不会摔跟头吗?” 木兰还是见的贵女太少了,要不就是像平阳公主那样不需要守规矩的,并不知道上半身静止,下半身步伐极小,走路类似于移动,这是贵女的步态。 陈大和陈二小心翼翼地改换姿势,她们一边走,木兰一边指点姿势,到走出这条街的时候,两人已经行动带风,大开大合,走起路来,嗯,很像乡下人了。
第50章 木兰在长安的圈子不广, 她出门的原因最多的是天子宣召她进宫,其次是在家里憋得慌出来逛逛,连最常去的卫府, 她一个月能上两趟门就够频繁的了。 木兰的朋友也不多, 霍去病是头一个,张汤是第二个,其实在长安她还认识韩说, 但偶尔去了一趟, 发现韩说门庭若市,想见他要排队, 于是就不去找了。在木兰看来,韩说虽然跟着她蹭了一场功劳, 但相处起来感觉还不错,便也可以归纳为朋友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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