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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孩子，约摸只有两三岁大的样子，如同一只刚刚出壳的雏鸟，吃力地卸去身上桎梏，纯澈的双眸，如同世间最漂亮的橙色宝石，在看到紫鷨的瞬间流露出深浓的倦恋与孺慕。 “娘……”孩子喃嚅着向她伸出双手，蹒跚的脚步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行动。 “……”紫鷨不由瞬间呆滞。 那孩子对她的情绪似乎有某种特别的感应，瘪嘴间，竟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是，还不等她好好思考该怎么处理这个麻烦的时候，那孩子已转向玄同，想了片刻后咿呀道：“爹……” “……” 那一瞬间，场中三人皆是一副被雷劈中的神情，其中，尤以玄同为甚。
第24章 头痛的蛋生 从灵卵中孵出的孩子，被取名叫蛋生。这个名字在玄同眉头深皱的情况下被紫鷨敲定，香染衣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而蛋生则用他特有的方式表达了对这个名字的不满。 “冕……冕……”他皱着小鼻子，拼命扒拉着紫鷨的裙摆，那张还没长齐乳牙的小口在金圣衣上留下无数水渍。 “我看他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吧？”香染衣若有所思，“或者他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冕？” “乱认娘就要有接受安排的觉悟……”紫鷨看着脚下那个长着一头红发的小家伙，只觉头痛不已。 “你用金元素力量将他孵化，他认你为母倒也不奇怪，只是……”香染衣奇怪地望向玄同，“他为什么要叫玄同爹？” 玄同唇角微抽，淡淡道：“这个问题，你似乎问错人了。” 香染衣顿时大笑。 蛋生虽然看起来只有两三岁大，头脑却异常聪明，很多事情一教就会，唯有改变称呼这件事，任紫鷨如何教导，也没有扭过来。不仅如此，他还有着极其灵敏的嗅觉，从他开口的第一天起，香染衣就顶着“姨”这个别扭称呼。对此，香染衣倒也没有特别反感，只是可怜了玄同，蛋生每每在紫鷨处受到冷遇后，便想方设法死吊在玄同身上，玄同自然不会和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计较，而紫鷨，却往往因为受不了那种让人五感失调的可怕场面，无可奈何地重新接纳蛋生，掌握到紫鷨的死穴，蛋生愈发有持无恐。幸好，这种三人同行再加可怕蛋生的日子终于在他们回到翠环山的一刻画上句号。 听紫鷨说起蛋生的来历，素还真沉思了半响，又详细问及灵卵孵化时的种种情况，未了，他认真道：“我有一些事要亲自前往深髓古河查探后才能得出结论。在此期间，还望姑娘在翠环山好好修养，你所受的伤似乎很不简单。” 听出素还真的弦外之音，紫鷨的心微微一沉。深髓古河一役后，她就再也没有办法驾驭金元素力量，失去功力的身体大多数时候比一般人更虚弱。脑元受损令她变得日趋健忘，异常的嗜睡更令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香染衣对她的伤情讳莫如深，任谁问起，只说想要恢复需慢慢静养，不能及于一时，紫鷨倒也懒得去想，甚至暗暗希望从此做回一名普通的女子，恢复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 然而，就在素还真离去不久，森狱国相千玉屑找上门来。 听他指名要见自己，紫鷨很是头痛，这个人心思缜密，诡谲机变，为蛋生而来已是不争的事实，在素还真回来之前，需得想个法子让他打消带走蛋生的念头才好。 寒暄落座后，千玉屑果然安捺不住表明来意，看出紫鷨伤重未愈功体未复，竟语出不善暗带威胁。 “紫鷨姑娘，灵卵既已孵化，我与燹王间的交易自然生效，还望姑娘送还灵卵之子，千玉屑必会感激不尽。” “哦？燹王将灵卵交给紫鷨的时候，并未说他与国相间有交易，看来，紫鷨要先问过燹王后，才能决定是否把蛋生交给国相了。” “蛋生？这……” “啊，忘了告诉国相，蛋生就是那个从灵卵中孵化出来的孩子。” “……” “听说姑娘于婚礼当场弃燹王而去，我想燹王现在大概也很想见到姑娘，不如……就让千玉屑代为周旋，也好早日接回……蛋生。” “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时，只是蛋生还太小，离了我怕他不习惯。” “姑娘多虑了，千玉屑必会尽心照料蛋生，不敢有丝毫怠慢。” “并非我不放心国相，而是……”紫鷨几乎词穷，转眼想到一事，忙笑着接道：“而是蛋生的爹对这孩子爱护非常，我不忍拆散。” “这……”千玉屑愕然惑问：“不知蛋生的爹是……” 紫鷨垂睫一笑，“这个人，国相也认识，便是你们森狱四太子——玄同。” “啊？！” 看着千玉屑满脸愁容懊恼离开，紫鷨心中不免惬意，伸出那双失去力量的手反复看了多遍，摇头喟叹：果然还是玄同的名头管用些。
第25章 再选一回 送走千玉屑后，紫鷨揉了揉发痛的头，近日它似乎愈发地不管用，稍稍动脑便觉疲惫非常，昏昏欲睡，心忖玉波池既有凝神静气的功效，用来打发瞌睡虫倒也合适，想到此，紫鷨顺着湖畔小径一路向玉波桥行去。 待到桥头，远远望见杨柳青青处，玉舟横波，一抹红影倚斜栏，那手捧剑谱专注而又认真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打扰。只是，当她把目光移向在玄同脚边自行玩耍的蛋生时，差点一脚踩到湖里。 那样粉妆玉琢的一个漂亮萌娃，交给香染衣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就是她与千玉屑喝了一盏茶的功夫，现在居然满身泥泞，跟刚从泥里捞出来一样。更令人吃惊的是，他正小狗般坐在地上抱着某件事物猛啃，而当她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时，不由魂飞魄散，只差没心脏骤停了。 湛蓝如晴空，轻薄如蝉翼，那把曾制造过无数剑下亡魂的蚍蛉名剑，如今竟被蛋生当做磨牙棒般又咬又啃。亏得这孩子异能天生，那样锋利的剑刃竟没伤着他分毫。 紫鷨暗中咬牙，玄同啊玄同，你还能更让我惊喜些么？ 感觉到紫鷨的气息，蛋生立刻扔掉手中的长剑，咿呀着向她奔来，玄同这才警醒，伸手间，已将地上的蚍蛉收入囊中。 “如果剑有思、剑有情，那它现在是不是在哭？”紫鷨爱怜地将蛋生搂入怀中，嗔怪地望向他，“蛋生还太小，你不该拿这么锋利的东西给他玩。” “剑有剑的傲气，蛋生既能与蚍蛉玩在一处，自然有玩在一处的道理。”玄同不以为意道，“吾不会让他有危险。” 紫鷨顿时气道：“你的道理总是比较多，我说不过你。” 玄同呆了呆，半响后有些感慨道：“鷨儿，你变了……” 紫鷨沉默下来，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是吗……那你以为，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不好？” 见他凛眉不语，她也不知如何再把这场谈话进行下去，或者，再相见物是人非，彼此都已不复初心。 “蛋生的衣服脏了，我带他去换。”她默默转身，喉间添堵，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吾从来都不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好。”玄同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她身后，“一直以来，我都希望你能远离我，远离危险……” 紫鷨的心，因为他这个人这些话拧作一团，痛成一团。 “但吾终究是错了……”玄同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只因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从你遇上吾那一刻起，你就已经陷入了因我而起的危险。你的命运，因我而改变，却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一帆风顺。” 难以言说的泪，终于涌上眼帘，双臂微软间，蛋生已从她身上滑落在地。“娘……”感受到紫鷨的悲伤，蛋生紧紧抱着她的腿，将一张小脸紧紧贴在她的裙袂上。 “听说你要与燹王成亲，吾赶到彩绿险磡，固然是为了讨要解药，但也是为了你，吾……不愿看到你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厮守终生！” 紫鷨的手，不知不觉间已拽紧了裙角，一颗心也因为他这番深藏心底的话浮浮沉沉。 “如果，你的安好不能用我的逃离来维系，那么，就让吾用这双握剑的手，好好保护……” 他温暖而有力的手，将她轻轻拉转，目光深若星河，“鷨儿，吾当初错过了一回，可否让吾……有机会再选择一次？” “……”紫鷨浑身一颤，瞬时泪如泉涌。
第26章 然诺重君须记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期盼已久的心意，终于在相拥一刻变为现实。而她，已不想去分辩幸福背后的真假，只盼时间就此停住，与他相伴永远。 湖畔的风，轻轻卷起他额前发丝，拂在她的脸上宛如情丝缱绻，淡淡笑意中，她伸手在他眉间一划，轻道：“眉如远山，我喜欢……” “顽皮……”玄同无奈叹息，想抓住她不安分的指尖，却被她灵巧避开，顺势扫过他深瞳外那排纤长的睫毛，她笑语低喃，“眸似秋潭，我也好喜欢……” 他静静看着她，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只是任她用指腹在他完美清俊的脸颊上慢慢细摹，并不说话。 “让我好好记住你，哪怕下一刻就要分离……”低喃间，一股莫名的悲恸潮水般将她淹没，那些慢慢凋零的记忆，近来日渐虚弱的身体，香染衣欲言又止的神情，纷乱得如同这湖畔的柳絮，在浓情的边缘浮浮沉沉。 恍惚间，置于他脸畔的手已被轻轻握住，“你既已答应为我留下，就不许反悔！至于这张脸，你若喜欢，留着慢慢看便是。” 紫鷨嫣然浅笑，先前那片刻的惶惑顿时被抛诸脑外，美眸流转间，她已笑道：“那你可要记好了，今生今世，只我一人能看。” 玄同微微颔首，“今生今世，唯此一人。” 缠绵的情，在蛋生轻轻的呼噜声中被打断，看着小狗一样绻在她脚下酣睡的蛋生，两人皆感歉疚。那日，她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慈父般怜爱的目光，心中甚感欣慰。他此前的经历的确让人唏嘘，在那些充满父子算计、兄弟阋墙的日子里，他大概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任何感情。如今，他既愿意敞开心扉接纳自己的情意，她就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明白这世间终是美好多过于算计。 欢乐的时光总是易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日陪他练剑悟剑，偶尔也会抚琴一曲为他助兴，蛋生竟然毫不懈怠一直全程陪同，也不知小脑袋里倒底装的什么，让人想想都觉得生气。她的身体愈见不好，陪着他的时光中，有大半是在昏昏欲睡中渡过，往往精神百倍而去，又在睡梦中被他抱返。玄同也曾疑惑追问，皆被她以功体未复又或他悟剑太过专注搪塞了过去。香染衣受紫鷨叮嘱，对玄同亦是诸多隐瞒，只说等素还真回来再作商议。 就这般日复一日，转眼已过一月。翌日，卜相机关得到消息，说是素还真在深髓古河已有重大发现，只因阎王与燹王在葬天关歃血立盟，当前首要任务是破坏双王与赫墨族的关系，是以素还真已与倦收天赶往赫墨族游说摩弗罗，暂时无法回到翠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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