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前些日子夜里与小姐妹们贪玩着了凉,躺在床上正不舒服呢吴兴家的就大剌剌的走进来,一个大嗓门震天响:“晴姑娘,袭人哪里去了?” “哟,日头多高了?怎的还躺着不起?” 说罢又来摸晴雯的被子,嘴里啧啧不止:“这铺盖面子好,竟是绸的哩?噫,还盖了层大毛毯子?到底是爷们房里的丫头日子好过,一个个跟副小姐似的,吃的用的比外面富人家的女儿还金贵哩。” 说着说着就要来拉晴雯的手:“瞧这一双手细皮嫩肉的,嗳哟,养的葱根似好指甲。” 她心里酸溜溜的,这些丫头片子仗着颜色好跟了府里最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奴才秧子也养得贵重起来。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还领得头一份儿的月钱。哪像她们当年,哪个不是脏活累活做遍了?到现在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松快呢。 晴雯身上正不舒服,被她的吧的吧吵得男子嗡嗡作响,她爆炭似的性子,哪里忍得了叫个婆子看牲口似的拨弄?被烦躁激起暴脾气,再是太太跟前的人也顾不得了,顿时把手狠狠一抽:“做什么拉拉扯扯的,我可不是那西洋点子哈巴狗儿好性!你要找她自去外边等去,我们的屋子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进来?” 她哐哐咳嗽一气,冷笑道:“宝玉前儿还说留的一碗酥酪被个不知哪里跑来的婆子偷吃了,骂我们没看好家呢!嫂子,你可别叫我们难做!” 吴兴家的被她一通抢白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自替了周瑞家的上位成为太太跟前第一人后谁不是对她客客气气、巴巴结结的?连太太偶尔拿不定主意都要听她的筹谋呢,何曾叫个小丫头骂到脸上来?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说:“哟,好大的火气。” “嫂子别怪我说话不好听,我们也是听二爷的吩咐呢。”晴雯挑起一双眼睛似笑非笑,一点没有向她赔罪的意思。 吴兴家的顿时气了个仰倒,好,好得很!不过是仗着宝玉有几分宠爱竟敢嘲到她头上了!晴雯是吧,她记下了! 正在这时袭人掀帘子进来,晴雯指着她说:“喏,嫂子要找的那样人回来了。” 吴兴家的惯常是个笑里藏刀的,将这一顿气按在心里不表,冷笑一声:小骚狐狸,且等着! 袭人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不动声色道:“嫂子来了,快请喝茶。” “不了,太太有请,耽搁这一会儿太太也等急了,姑娘跟我走罢。” 袭人在晴雯讥笑的视线中默不作声地跟上去。 后面晴雯哼了句什么她们也没听清。走在路上吴兴家的故意问:“那是晴雯?病了?” 袭人笑着点头:“此前大晚上的穿着个单衣起来捉弄人,这不受了些寒,养几日就好了。” 吴兴家的嗤之以鼻,依照府里的规矩下人病了是要挪出去的,还能躺在少爷房里坐月子似的将养? 她现在就可以告诉太太宝玉房里有个生了病的丫头,晴雯少不得要被挪出去,但那样太便宜她了。 吴兴家的又与袭人打听内情,得知她将大毛毯子当作是晴雯的东西,笑起来:“嫂子,咱们哪能有那么多钱做大毛毯?那是宝二爷心疼晴雯给她盖的。” “二爷心慈得很,对下面的人这般好。” “这算什么,此前两个闹不好,扇子都不知道给她撕了多少听响儿呢。”袭人似是觉得失言,转移话题道:“也不知太太找我做什么?” 吴兴家的心不在焉道:“横竖是问问二爷情况罢。”她想起之前听见赵姨娘揪着贾环指桑骂槐说什么“别人屋里的奴才比你还金贵呢,那扇子撕了都不给你用,还巴巴的凑过去!下流没脸的东西!”原来是在吵这个么? 哼,自己尾巴都没收拾干净还敢在她面前跳? 到得王夫人跟前,她果真就问了些宝玉日常起居之事,末了嘱咐袭人:“看好宝玉,不许叫他和小丫头胡闹。”宝玉十二了,她琢磨着该将他的婚事提上议程,身边干净些才好说好人家的女儿。 袭人自是恭敬应是。 待她走后王夫人揉着额角淡淡道:“上次东小院那边到底发生何事打听出来没?” 吴兴家的悄声回道:“……说是同马道婆要做法害宝二爷和琏二奶奶,叫三小姐当头听见……” 王夫人听说原来赵姨娘是要使巫术害自己的宝玉,顿时心里一急,手中那串檀木的念珠便被扯断,珠子劈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看着满地乱滚的珠子王夫人更添怒火,骂道:“黑心肝的下作娼妇,平日就不是个安分的,我只做不理,谁知她越发上来了!” 马道婆也不是个人,连干儿子都能害么?这是她的宝玉无事,否则定要她们好看! 她对赵姨娘几个还不好么,平常并未克扣半分,倒养得她心大起来,“当我不知道她们存的什么心思!” 一时连探春贾环都恨上了,贾环她一直不喜欢,现在可以说得上厌恶。赵姨娘搞这些小动作还不是为的那上不得高台盘的东西?至于探春倒是个好的,没存害宝玉的心思,只遇事便告到老太太那边,到底与她不是一条心。 怪道老太太要叫三丫头照看贾环呢,她们俩这是防着谁? 哼,往日在自己跟前装得倒恭敬。 这不是亲生的究竟养不熟! 王夫人气闷一阵,吴兴家的适时挑拨道:“太太,我私下打听了,东小院那位往日好好的突然发起癫来也有个缘故。” “什么缘故?”王夫人恨恨的问,总归是肖想她不该要的东西! 吴兴家的将晴雯撕扇的事说了:“您想想,宝二爷屋里的丫头不把当用物件当事随意抛费,那个本就不忿二爷有老太太和娘娘的疼爱,可不就眼热了么?” 王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也不看她生的是个什么东西!慌脚鸡似的下流种子也敢和我宝玉比?” “我说呢!都是这些小丫头子闹出来的事,倒叫主子替她们受过!”王夫人顿时怒不可遏,想起一事,说:“那晴雯是不是生得水蛇腰、削肩膀,眉眼有些像、”她吞下后面的话。 吴兴家的没听清后面一句,但前面的描述已经够形象了,她忙不迭点头:“就是她,放眼咱们府上的丫头就属她生得颜色最好。” 王夫人嫌恶道:“原来是她,我久不去宝玉屋里,且去一次就见她叉腰骂小丫头,轻狂得没边儿。” 吴兴家的不想王夫人这么讨厌晴雯,顿时大喜过望,添油加醋道:“就是说呢,阖府丫鬟里就属她掐尖要强,仗着比别人生得标志些成日妖妖俏俏的大不成个体统1。” 她想起之前受的气,愈发拱火道:“适才我过去叫袭人,那晴雯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呢,身上盖着二爷的大毛毯子,比个小姐还讲究哩。” 这话又戳到王夫人的心病,她最怕小丫头勾引宝玉学坏,平日抓得紧,没想到眼皮子底下还有个不安分的狐狸精。可见这晴雯也是个好心计的,鸟悄着没叫她注意到呢。 这样有心眼的丫头怎能放到宝玉身边?好好的孩子都叫她们教坏了。 况宝玉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他又解了人事,屋里放个漂亮丫头闹出什么来就不好了。王夫人越想越不放心,起了将晴雯撵出去的心思。 “这丫头是老太太给宝玉的?” 吴兴家的察言观色,哪里不知道王夫人所想,出主意道:“她病了这几日总不见好,谁知生的什么病。二爷身子骨弱,万不敢将这样的丫头放在房里的。” “是了,是了。”王夫人当即担心起来,宝玉被过了病气如何是好?她一刻都等不得,吩咐:“你赶紧带上两个人将她打发出去,老太太跟前我自有话说。” 听到这话吴兴家的在边上得意一笑,当即点了两个嘴巴最恶毒的老婆悉悉索索叮嘱一番去到抱厦。 袭人见状惊讶的迎出来:“嫂子,您这是?” 吴兴家的扬眉,见外面人多,故意大声作践晴雯:“你别管,太太吩咐了,二爷屋里的晴雯成日作出一副浪样儿,又懒又奸,打扮得像个病西施似的躺在房里不安分呢!太太最厌这样轻薄的丫头,今日就着其回家,再不许到府里来!” 晴雯躺在屋里听得真切,顿时气得眼冒金星,挣身要起来辩个分明,谁知她因贾府的‘静饿疗法‘饿了几日,身上丁点力气也无,只够无谓的扭动两下,一时急火攻心差点背过气去。 宝玉不在,麝月秋纹几个早已被这一变故打得惊疑不定,袭人拉了几句,被吴兴家的顶开。 待围过来的丫头婆子们都听清楚了她才一挥手,示意两个婆子进去收拾。 三人特意连门也不关,众人就见两个婆子将晴雯从炕上拉起来,嘴里不断骂出“狐狸精”、“贱胚子”一类不干不净的话。 吴兴家的得意的指挥:“她最是个牙尖嘴利的,堵了嘴架出去!”她狠狠的拍了拍晴雯的脸,在晴雯喷出火的视线中嘻嘻笑道:“好姑娘,这才到哪儿,且受着罢,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先将她弄出去,以后自己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晴雯越恨她就越高兴呢。 说罢又亲自拣了她的箱笼:“太太说了,只叫她穿身上这身儿出去,剩下的好衣裳是留给好丫头穿的。”她将‘好丫头’重重强调,刺得晴雯脸都黄了才意犹未尽的作罢。王夫人本就嫌她,吴兴家的也不怕这话传到王夫人耳朵里。 晴雯本就躺在床上,身上不过一身贴身衣服,吴兴家的就是要折辱她,哪管春寒料峭穿得少了加重病情?得意洋洋的叫两个婆子架着晴雯往她姑舅哥哥家里一路招摇而去。
第100章 晴雯x2 这日荣府丫头婆子们都看到晴雯被狼狈的赶出府。 晴雯长得好又有一手好绣活,然她性格直率眼里见不得沙子,再配上一个爆炭性子,一有不对就要骂人,说话又尖酸,府里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 往日有宝玉护着,一朝被撵不少婆子都拍手叫好:可算去了一个妖精祸害了。 晴雯没有其他亲人,就一个姑舅哥哥名多浑虫,整日吃酒赌钱,对这个妹妹怎会关心?加之晴雯被吴兴家的一顿作践,冠以“狐狸精”的名头撵出来,回去无望,多浑虫夫妻没得油水可捞,更不管晴雯的,连大夫都懒得找。 她遭受身心的巨大打击,躺在破破烂烂的屋里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满腹委屈无人可诉,想一阵怄一阵,不下半日更添症候,气息奄奄。 宝玉这日被冯紫英等公子哥儿叫出去玩耍,待得下午才回来,走在路上就听见假山石后面两个婆子嚼舌:“阿弥陀佛,可算把晴雯那小骚蹄子撵出去了,大家清静些。” “谁说不是呢,寻常哪有她那般妖俏,可见是个狐狸精,太太心明眼亮呢。” 宝玉听到这话猛地转过假山,喝道:“晴雯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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