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隽轻轻叹了口气,随即目光炯炯地转向黛玉青知,郑重道:“孩儿们,为了咱们的安全计,黄色火/药的研究要加快进程了。” 黛玉握拳:“哥哥放心。” 青知点头不已,好奇的问:“临安这么危险么?” “有备无患嘛,再说这样东西不止可以杀人,用在基建上也美得很嘛,开个山啦炸个石啦。” “是哦,那样比人力快多了。”青知摸下巴,这是个好东西啊。“妹妹,我也帮你,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 黛玉笑着点头。 林隽摊开舆图细细的将临安府看了一遍,做到心中有数。随即将目光放到蒙自县一带,这里多铜锡矿,南安郡王一系恐在此活动,是他这次下来的重要目标。 他在这边也有一个熟人,便是临安卫的元指挥使。此前召集卫所指挥使到京城开会时这位元指挥也曾到场,他们是一起吃过饭的交情。 不知临安卫发展如何,到临安后要去拜访拜访元指挥才好。 这日他们刚出曲靖府,再穿过澄江府便到临安府了。宝玉以往娇生惯养缺乏锻炼,进入滇南后不适应这边湿热的气候,整个人蔫蔫的格外没精神。 林隽就是庆幸自己准备的药物充足,宝玉没病倒已经算他们照顾周详了。他安慰道:“澄江府地狭,不过两天很快就到临安了。” 宝玉白着小脸不好意思的点头。 太丢人了,林大哥夫妻俩还罢,一行人中连先天不足的林妹妹都比他健壮。别人都精精神神的,唯独他病怏怏的要人照顾。 “林大哥,嫂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贺秋拍了拍他的头:“这有什么麻烦的,你少出门,水土不服也是有的。一般人赶这么久的路早就病倒了,你不过是精神差些,没被这边的瘴疠之气打倒已是争气,到地方了好好养养就回来了。” 宝玉腼腆的笑了笑。 话虽如此,他羡慕的看了眼撸起袖子小臂劲瘦有力的青知,自己以后也要练起来了。 “青弟,以后你每日晨练时可以带我一个么?” “可以啊,到时我叫你。” “多谢青弟。” 说起锻炼,青知忙转向贺秋:“识枫嫂嫂,我能学你家的拳法么?看着真威风。”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愿意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哪家拳法最厉害,那家腿法最有劲,热热闹闹的出了澄江府进入临安府境内,再过一日就到府衙啦。 这日他们正在马车上聚众吃野莓,不妨外面车夫却猛的勒马,众人惯性往前一栽,莓果洒了一地,林隽眼疾手快的揪住快要冲出车厢的宝玉衣领,将其扯回来。 宝玉惊魂未定:“怎的了?” 林隽掀开车帘,正好易修武给的护卫毛山骑着马从不远处赶过来,下马说:“大人,前面有两拨人械斗。” “械斗?是劫匪?”林隽吩咐贺秋看好几个小的后赶紧钻出车厢,“走,咱们去看看。”打击匪盗人人有责,何况是在他马上要管辖的境内。 “大人,我看他们不像劫匪倒像是两拨山民,”毛山欲言又止,其中一拨仿佛是罗罗族人,他可听过罗罗凶恶无匹。将军临行前交代千万以林大人安全为要,他们人少,若罗罗不分青红皂白打将过来如何是好?“不若还是等本地官府过来解决罢。” 滇南地广人稀,等到官府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林隽挥手:“那就更要去看看了,发生伤亡可不好。”一不小心就弄成世仇了,往后还怎么处? “我就代表本地官府,完全管得。” 他快步往一伙人斗殴的地方跑去,毛山让弟弟毛江守在马车旁,背上武器扭身跟上去。 两边人数还不少,双方各有十几个青壮好手。林隽远远的就听见两拨人对骂: “倮贼!你敢打我大爷,我要你的命!” “江楚奸民!不要撵!”这名倮族青年汉话说不利落,受到对面一众嘲笑。 “哈哈哈!小王八羔子,回家找你妈把舌头捋直了再来同我争罢。你说我们骗你的地,你有什么证据?” “我还说你抢了我们村的布匹糖果呢!不要脸,小孩子的东西都不放过!滚回你的山旮旯去!” “滚回去!滚回去!” 林隽听到这里不由擦汗,好极了,还是汉倮之争。 眼见两边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了,林隽大声喝道:“住手!” 汉民这边见是一位世家公子模样的年轻人,生怕是什么大人物,动作间有些迟疑。而罗罗族人才不管大不大人物哩,人狠话不多,操起棒槌就“当”的一声敲上一人脑壳。 “嗷!你妈的!敢打老子!兄弟们上!” 两拨人立马红了眼,哇啦啦的打到一块,很快有人见了血。 林隽见状当即扯下毛山背在肩上的燧发枪,枪口朝天扣动扳机,“砰——” 一声巨响叫混战的众人僵立当场,那名先前与倮人争吵的汉民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鸡,惊恐的喊叫起来:“有/枪啊——” 拔腿就要跑。 林隽举着枪对准他:“站住!放下武器!谁跑打谁!” 滇南地处边疆,不论是本地土著还是外来移民都见过火/枪,深知其威力,谁敢以身试险?都乖乖的束手立在原地。 眼见控制住场面,林隽不露痕迹的甩了甩被燧发枪后坐力震到的手腕,啧,麻了。 他静静的等麻劲过去,看在对面众人眼中便是那位拿/枪的年轻人高深莫测的看着他们,眼神就跟看一堆猪肉般冰冷! 妈耶,他们怎么挑了个煞星出没的日子出来干架哦。 倮族那边看着地位最高的青年人亦是不声不响的站着,眼睛却直直盯在燧发/枪上,这便是皇帝弄出来的新式火/枪么? 待到胆小的人都快要吓尿之际,林隽总算缓过麻劲,扫视众人一眼,道:“本官乃新任临安府知府,尔等缘何在此争斗?” 倮族人没动,除了那位汉话不利落的青年,其他人都听不懂汉话。 汉民这边面面相觑:咱们临安换知府了? ‘老子如何知道!’ ‘他配/了枪,应该是真的罢?’ ‘乖乖,这位官老爷是什么来头?枪是随随便便能配的?’ ‘老子如何知道!’ ‘……’ 一位眉眼机灵的汉民从队伍中挤出来,点头哈腰道:“老爷,小的们不知老爷驾到,失了分寸,还请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说完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一时声泪俱下:“青天大老爷在上!您可要为小民作主哇!都是这些倮贼、倮倮挑事,你情我愿的田地买卖非要说我们骗他,这是毁谤啊!我们有白纸黑字的契书在,偏他们将银钱败光后就嫌少打上门来,呜呜呜,求老爷作主!” “他们倮倮惯常抱团欺负我等外乡人,白吃白喝不算,还要抢我们的东西。我们千里迢迢来到滇南,不知吃了多少本地人的苦。大人,倮倮族出了名的悍勇好斗,我们岂敢欺骗于他?” 口才挺好,他们俨然是一群受尽土著欺负的苦主了。林隽挑眉看向青年,青年心里咯噔一下,讨好的陪笑,指天誓日:“小的但凡有一句假话,叫小的天打雷劈。” “你、你放屁!是你灌、灌酒,骗的文书!” “胡说八道,谁能证明,你指出来?” “就是,就是,有谁看到了?红口白牙的污蔑起人来,你们倮倮人忒不要脸!” 倮倮人虽听不懂汉话但看得分明神态,眼见汉民咄咄逼人,纷纷捏紧手中棍棒预备着做过一场。 眼见场面又要失控,林隽威胁的举了举枪。 “……” 林隽:“文书何在?”他看过才知道双方是如何约定的。 主动开口的青年眼珠一转,小心翼翼道:“回老爷,在家里呢,我们确实没有骗他们。既有老爷在,这遭就原谅了他们的无理取闹,以后和睦相处,再不打斗了。” “小民不敢耽搁大人,我等这就回去了。” 他朝伙伴们挤眼示意:赶紧走吧,这个新知府似乎不会偏袒他们汉民的样子。 几人试探着推推搡搡的要走,林隽道:“不忙,既在家,你说个地址,与我这护卫一起取来便是。” 青年干笑两声:“这太劳烦大人了些……” 这样子谁看不出他们有猫腻? 布朋此时却听懂了几句,忙道:“我有!官老爷,我有。”说着从腰上挂着的鱼皮袋里掏出一团纸,他带着这东西是要兹莫帮他们讨回公道的——虽然兹莫也不认识汉字。他询问的看向兹莫,用本族语言说:“白马兹莫,要给这个官看么?” 白马兹莫轻轻点头,他倒要看看这位新知府要如何行事。 布朋将揉得脏兮兮的文书递给林隽,巴巴的说:“你看。”又学着汉民添了句“老爷”。 林隽展开纸张快速扫完,问:“麻光是何人?” 布朋指着自己:“我、我爹。” “张台可在?” 汉民这边走出来一个瘦瘦的年轻人,指着布朋愤恨道:“回老爷,小的张才,张台便是我家二伯,被他打得起不来床如今还在家躺着呢。” 林隽点点头:“如此你能代表你家二伯处理此事?” “……能。” 林隽又看了一遍契书,似笑非笑,对此事不说全盘掌握却也猜着八分。 只见上面写着“……今有竹山西麓中田共计十亩,暂未栽种,田塘水圳,俱以脚踏,四至明白。尽行出卖与张台名下为业,当面三面言议,时值价银十两1……” 十亩中田十两就买回来了。 如今王朝走到中期,正是人多地少的时候,土地值钱得很。使用正规手段在中原买上一亩下等田都要花十几二十两才能买到,云南这些年既无天灾又无大动荡,便是地处边陲地价贱了些,一亩中田卖一两银子放到整个大文也相当炸裂了。 是黄世仁见了都要流着泪喊张台一句师傅的程度。 他扫了眼张才,又看向机灵青年,机灵青年硬着头皮扯出个笑。 在他心惊胆战中只听林隽问布朋:“你爹原本打算卖几亩地?” “一亩。”布朋委屈起来:“他们、骗人,一亩十两,应该、一亩二十两!补钱!” 林隽:“……” 稍待片刻。 这憨憨根本没弄明白契书上的所有内容?只以为一亩地卖了十两卖亏了,现在为讨另外的十两? 不会要等到春播开始才发现自家的十亩地都被张家坑走了罢? 林隽擦汗,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场血流成河了。 他看向张才,冷笑:“本官竟不知临安地贱若此,十两银买十亩地,他们家是张家高祖?” 布朋瞪着眼睛仔细听:咦,什么十亩?哪里来的十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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