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我是在暗中观察,哪知那商公子居然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深沉如潭的眸子扫了过来,我忙不迭缩了回去。 我一直遮掩着,只能在心中祈祷,等了小半会儿,才听到小丫回来的动静,她唤我一声:“二嫂。” 我转过身面向她,见画轴已经被她收好抱在怀中。 我强作镇定地接过画轴,收在了柜台之下。 我小声道:“刚才是出什么事了?” 小丫:“刚才有个后厨的人收锅,我下梯子时没瞧见,和他碰到了,恰巧打料的商公子路过,扶住了我。” 我:“那画可有被那商公子瞧见,他没多问吧?” 小丫摸摸耳朵,“没、没瞧见,他没问,没什么大事的。” 我点头:“那就好,没别的事了就快去招呼那张公子吧,我见你好像对人家很是感兴趣。” 见我提起张公子,她今日的脸上却不同往日,没了娇羞之色,抿唇不快道:“二嫂莫不是误会了,我对那张公子无意,你这样乱点鸳鸯谱叫人听去误会不好罢……我好歹一清清白白的小姑娘。” 嗯…… 嗯?我误会了?她对那张公子要是没意思的话,为何她摆出那副勤快的领头架势,还老是跟堂里的小二丫头们打招呼,叫他们一有张公子的消息就去喊她。 我不懂她心底的弯弯绕绕,只能作罢:“行吧,那你自己安排,你自己的事二嫂就不多问了,要是有啥二嫂帮的上的,就来找二嫂,二嫂给你撑腰。” “好,谢谢二嫂。” 小丫跟我不咸不淡地道了句,上楼去了。 我目送着她走,却见她红着脸,娇怯地往那张公子的那桌又回头望了几眼。 商徴羽背对着我的方向,正对着她,而那张公子却背对着小丫,张公子许是瞧不见小丫的模样。 我心中纳罕不已,明明前几日还殷勤着呢,而且那张公子似是很喜欢她这种小白花似的女子,这几日来得愈发勤快帐上累的数额也越来越多,隐隐有成为我店第一个艾斯威挨批的势头。 而后我约莫理了半个时辰的账本,总算理完,我把一大沓账簿摞起,放在桌上跺齐。 在理书声中,我忽而听到一声疏朗的问候:“敢问您可是这锅里捞的东家?” 我边应边抬头,“我是这家酒楼的东家。” 我迎上对方的目光,见来人竟是那张公子。 原先我都是远远瞧着,这次才将他人彻底看清,他五官端正,眉目清朗,衣物虽说不是多好的料子,但也收饬的很清爽。 再加青莲说他父母都是清廉本分的小摊贩,他自幼上山学医,能混到今天,也全靠自身。 若是小丫能和这人结连理枝,也算对得起她这一声声的二嫂。 我道:“这位贵客寻我可是有什么事,菜品不合口,还是您的小管家待客不周?” 他浅笑着拱手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来向您问候一下刘姑娘,她适才同我说她摔到了脚……” 我眨眨眼,“是,她是回房休息了。” 眼前的青衣公子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了柜台上。 我:“这是?” 张公子:“这是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油,在下原想亲自帮她看伤的,但见她心情不佳,在下也不好唐突了她,所以劳驾老板能帮在下给她递一下。” 我哑然失笑,这张公子对小丫如此关心,可见却有男女之情啊,难不成还要拜把子?这小丫莫不是想把暧昧过的男子都变成拜把子的兄弟啊…… 第19章 (十八) 为何我觉得,张公子对我的嘱咐和小丫同我说的话是两个模子? 且不说张公子是我店的潜在艾斯威挨批啊,他还会推荐他医治过的病患来我店中的尝新鲜。 要是人日后因为小丫不愿来我锅里捞用火锅了可如何是好? 从寒窑寡妇到如今的酒楼老板,我承认我变的市侩了,明晓安身立命才是一切的前提。 再加想到小丫适才娇羞离场的样子,指不定她是在使啥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于是我应下将瓷瓶收到袖袍里:“这自然是妥的,我会帮您递到她手上。” 而后我便弯腰把我的账簿都锁进了柜子里,等我锁好直起身来看,却见那张公子还在这柜台对面站着。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愕然道:“张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嘱咐小丫,或是要托我传话的?” 见我直言不讳,张公子也就不遮掩了,他坦然道,“后日上巳,我们诗会计划游春,届时会有流水席,男子可带女伴出席,在下想邀刘姑娘做我的女伴……” 我一口答应:“这个好说,我也会把张公子的话带到的——不过我话能带到,小丫她会不会去我就不清楚了。” 张公子:“这倒不碍事的,今日在下也见到那刘姑娘扭着脚,她若是那日身子不方便,是否应下叫人去在下药庐递个话就行。” 说完他又给我递了个叠的规规整整的纸条,“药庐的地址在这。” 我点头收下。 他忽而想到什么,也有些不好意思,遂道:“话说我们上巳日游春,也有徴羽那边商会的人来,还有别州有头有脸的商友也在,不知老板可有兴趣?” 商会?确实是个好机会,若是入了商会,没准儿更便于我开设分店。 可……若是商徴羽碰见我为了结交商会众人而出现在游春集会上,会不会麻烦? 我打算先问明白:“有兴趣是有兴趣,不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商公子的意思?” 张公子:“见您是女中豪杰,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那在下便直言了,这自然是在下的意思,如今劳烦您帮忙传话,自然也要为您某些好处,再加您的锅里捞口味如此绝佳,待客又如此周到,当真是个令人惊喜的酒楼!在下以为您若想将它做的更划算哦该是少不了人脉,相信假以时日,您定能成为名扬一方的商人——” “以往商会那边徴羽都是在组织,不过今年上巳他族中有族会,故而不能来了。” 听到对方对锅里捞的肯定我喜不自胜,又听到集会上没有商徴羽,喜上眉梢,遂没了彻底没了顾虑,眼前一亮。 张公子:“不知老板贵姓,如何称呼?” 最后我决定隐藏一下我的姓氏,琢磨片刻后道:“我姓……姓龙。” 张公子有些讶异:“您姓龙?” 我点头:“嗯,怎的,可是有什么不对?” 他笑笑:“龙姓少见,这些年就碰到过一户经商的龙姓人家,以前我是在扬州行医,那里的首富就是姓龙,不过他们家只有三个儿子,也是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没有您这么大的闺女。” 我有些感兴趣:“哦?那敢问公子可知道他们家的三个儿子的名讳?” 张公子摸着下巴思索一阵,似是思考未果,摇首道:“这我倒是没印象了,只记得他家家主的名字……” 我:“无妨,想不起来就算了。张公子说的那个游春集会,我很感兴趣,那就却而不恭了。” 张公子朝我拱手:“好,龙老板,那上巳日,渭水河畔见。” 我含笑着向张公子行了个叉手礼。 送走了张公子,我径直来到了小丫的房门口,我叩门两声,“小丫,现在方便不,二嫂给你送些东西。” “方便的,进来吧。”她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于是我推开房门,意外的,见她坐在妆奁前,像是在挑拣首饰,瞧着心情颇佳。 怎么看都像是浸在蜜里似的,人家公子还念着她呢,这是变矜持了? 她转身看我:“ 二嫂,可是有什么事?” 我把药油放在她的梳妆台上:“刚刚大堂里的那位威挨批客人张公子,他见你摔了要我给你送药油。” 她看到药油的那一瞬并没有很惊喜,只是浅浅地“嗯”了声,然后就随手收到了木匣里。 我道:“还有一事。” 小丫:“二嫂你说。” 我:“那张公子想邀你上巳节去渭水河畔的集会,作为你的女伴出席,不知道你可答应,若是可以,就找人给他带话便好。” 小丫忙不迭道:“那商公子可会出席那日的集会?” 我:“商公子?” 小丫像是意识到自己有些直白,解释道:“就是今日同那张公子一起来用饭的不就是商公子吗?我险些跌跤,也是他搀扶我的,二嫂你的画不正是他赠予的么?” 我:“没有没有,商公子我知道,只是没想到你会关心他有没有出席……他那日是不来的,张公子说他家中有族会,这行程冲突了,是以不能来。” 小丫垂下眼睑:“行,我知道了,我应是去不了的。” 这刚刚不是还心情颇佳地在打扮么,为何又不去了? 我:“那我去找人带话给他。” 小丫摆手:“我自会找人带话给张公子,就不劳二嫂费心了。” 我略微颔首,从她房门里退了出去。 …… 每到上巳,长安城的百姓都会用折柳沾上兰汤,点拍在头上祓禊祛灾。不过我自小生在丞相府,倒是没有试过这些民间习俗。也是后来嫁给薛平贵才被他带着体验过。 而是我们这些高门贵族,都同亲友伙伴到水边宴饮,曲水流觞,盛服而出,也是一件美事。 我也对该以何模样亮相在这集会犯了难。倘若别的女子都是作为男子伴侣出席,而我只身一人前去还带个面纱是不是太过突兀了。 我思量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换上男装出席,到时候粗布麻衣素面朝天,描上粗眉跟换了个人似的,也就不用我再戴劳什子面纱了。 怕又生出不必要的误会,遂叫青莲提前知会了声张公子,让他见我男扮女装不必太过惊讶。 有趣的是,青莲回来说小丫也去了那张公子的药庐,彼时小丫人正坐在马车上,她们前脚到了药庐,青莲后脚也到了,她不喜欢小丫,就懒得打招呼。 后来小丫又派了手底下的丫头去带话,她人坐在马车里没出来,这就从头至尾都没有瞧见青莲。 药庐的隔音不好,侯在正堂的青莲便听见了那丫头和张公子的对话,是小丫却了张公子的邀请,称身子不爽利不便出席集会。 后来张公子竟急地直接跑了出来,隔着马车去见小丫。 青莲说,后来她在正堂候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只见张公子才怅然若失的回来,对她的回话也较为敷衍。 我不明白,既然小丫对张公子若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又为何要去招惹,难道就为了唱这出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戏? 后来的几日我这才明白了小丫的用意,张公子来这锅里捞愈发勤快,以至于他成功升成了我们锅里捞的第一个艾斯威挨批。 而且每回人家都不是空手来的,每回不是给小丫带最难买的点心,便是给她带些时兴胭脂香粉,有一次竟直接给她带了套宣衣阁上好的点翠头面,小丫也不退回去,但她仍旧是避着他,只是在女伴出行春游集会的这事上小丫也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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