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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蟒蛇，随时都能将她一口吞下去。有时候萨菲罗斯看起来确实想那么做。他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矛盾感，不止是他兼具邪恶和圣洁的容貌，同时还包括他无底洞般的吞噬欲和违反那欲望的行为。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像在同时违背和顺从自己的本能。 萨菲罗斯将她圈起来，银灰色的巨蛇将她拢在怀里。 她无法形容萨菲罗斯胸膛里传来的声音。像雀鸟的歌喉温柔颤动，像深海的巨鲸缠绵叹息，同时又像原本不存在于这个星球上的生物，通过连接伴侣的意识引起精神的共鸣。 她靠在萨菲罗斯胸口，很想模仿他的声音。 但对现在她的来说，那就像初次学习一门晦涩的外语一样艰难。 她试了几次，徒劳地震动声带，只能发出咳嗽般的微弱气音。 这么哼哼几次后，她沉默下来，干脆伏在萨菲罗斯怀里不出声了。 寂静绵延片刻，萨菲罗斯的胸膛再次震动起来，声音低沉柔和，但只是短短地震动了一会儿，便像夏夜中的萤火一样消隐无踪了。 她抬起头，萨菲罗斯低头望着她，像停在枝头的雀鸟一般，很浅地震动了一下歌喉。 她狐疑地、不确定地看了他片刻。好半晌，才再次试图模仿他的声音。 微弱的气音，听起来就像感冒的人喉咙不舒服一样。但萨菲罗斯做出了回应，柔软震动的声音这次比之前更加绵长。 就算没有使用人类的言语，她也听得出来那是高兴的声音。 又温柔又高兴，就连银灰色的蛇尾都将她缠得更紧了。 第二天的时候，两人继续沿着隧道穿行。沿途遇到的怪物都被萨菲罗斯解决了，每隔一段时间，两人都会进食休息，然后继续前行。 虽然说是进食，大部分时候都是萨菲罗斯在旁边看着她吃。这好像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爱好。看着她进食能给他带来一种奇怪的满足，正如同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她圈在怀里能填满他身体空缺的一部分一样。 绵延无尽的隧道黑暗幽深，铁轨两侧的工业地灯勾勒出昏暗的环境。 如果是以前的话，在这样的环境里清晰视物对她来说都很困难。 “你已经有三分钟没有眨眼了。” 闻言，半透明的薄膜轻轻滑动。萨菲罗斯平静道：“距离你上次眨眼已经过去了0.8秒。” “……你这样盯着我，我会睡不着。” 黑暗中，周围的蛇鳞窸窸窣窣蠕动起来。萨菲罗斯仿佛在思考。 漂亮的眼睫盖下来，微微遮住了碧绿的蛇瞳。但就在这时，隧道上方传来一阵细响。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 意识到萨菲罗斯此刻的模样，她率先跳起来，对他说：“快。” 对于能拟态的外星生物来说，变回人形只是眨眼的事，但穿衣服再快也需要一定时间。 早知道就不叠了。 通风管道的盖子已经被人拆了下来，落到铁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在那三个人影跳下来之前，她想都没想，一个箭步挡到萨菲罗斯身前，就差没张开双手。 “……利娅？” 她顿了一下。 扎克斯的脸颊上沾着灰，表情有些意外，惊喜还未绽开，便已本能般地切换成了如临大敌的警惕，手也下意识握住了背后的刀柄。 紧跟着他跳下来的坎赛尔，本来正撑着膝盖，闻言一下子抬起头。 她的视线越过两人，最后的那人却一瞬不瞬地望着萨菲罗斯，猩红色的眼眸似乎泛起了金色的暗芒。 萨菲罗斯侧了侧头，冰冷的目光在文森特身上定了一下，但很快就掠了过去。 暗流涌动的气氛古怪而紧绷，萨菲罗斯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坎赛尔身上。 仿佛极漫长的停顿过后，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对她说： “这就是你的那个同事？” “……” 同事？ 坎赛尔：“哦我的天呐，它会说话，而且它还认得我。” “……” 坎赛尔：“话说回来，它是不是不太待见我？”
第117章 蛇怪·17 让一群人以暂时谈和的姿态坐到篝火边并不容易。 随着火星擦燃，光点落入黑暗。昏黄的光芒铺展开来，勾勒出周围的铁轨和通风管，在地面上拖曳出长长的阴影。 坎赛尔是最先开口打破寂静的人。他清了清嗓子，对她说：“事先声明，我们不搞物种歧视那套。” 停顿片刻，她转过头。坎赛尔看着她，两人隔着篝火无声对视。 坎赛尔：“你知道它吃一顿饭要花多少钱吗？” ……？ 她没有表情。因为无法预测话题的走势，所以干脆任其发展。 “你知道神罗的研究部门，”坎赛尔忍不住声音一顿，“每年在它身上要花费怎样的天文数字吗？” 她的表情依然空白。 坎赛尔恨铁不成钢：“就算不知道它的日常开销，你总对自己的工资有数吧？” 虽然是研究部门的正式员工，由于福利院的孩子都是神罗资助养大的，在还完欠下的债款之前，他们并没有能自由支配的收入。因此哪怕在神罗打了将近四年工，她也没有任何存款。 表面上不动声色，她冷静道：“你为什么会知道神罗给研究部门批了多少预算？” 她继续道：“你们三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以为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在米德加度假吗？”坎赛尔抱起手臂，“为了搞清楚宝条那个混蛋把你带到哪里去了，我当然只能选择一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反正在某人的影响下，潜进实验室窃取数据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微不可察地扬起眉。 “等一下。”扎克斯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终于找到加入话题的机会，“问题太多了，我们不如一个一个慢慢来？” 在扎克斯继续开口之前，她面无表情地说：“他会捕猎。” 言下之意就是萨菲罗斯不需要别人操心。 这下轮到扎克斯脑袋上冒出问号了。 坎赛尔：“……真正的问题是这个吗？！这是最微不足道的问题了吧！话说它原来有名字啊，失礼了。但能捕猎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不是更令人担心了吗！” 她也抱起手臂，言简意赅：“人类不在他的食谱上。” 坎赛尔噎了一下。 “我还没死。”她微垂眼帘，忽然说，“我还活着，坎赛尔。” 摇曳的篝火哔啵一声，跃出点点火星。 坎赛尔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声音已经涌到喉咙口，却因为他试图维持自己的情绪而没能形成完整的语句。 漆黑的隧道里没有镜子，地面的积水也无法让人看清楚自己的倒影。披在她身上的外套不足以遮掩沿着她的身躯蔓生的蛇鳞，细密的鳞片在篝火的照耀下镀着妖异的银光。 “我……”扎克斯忽然大声宣告，“……是五台派来的！” 他揩了一下鼻尖上的灰，露出笑容：“我其实是间谍来着。” “……” 她开口：“既然是五台派你来的，他们有接你回去的方法吗？” “当然。我已经发射了定位器，接下来我们只需抵达这段隧道尽头的维修站就好。”扎克斯将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惊讶。” “不，我很惊讶。”她撇开视线，“我一直以为五台只是神罗编造出来的谎言，为的是将反对神罗的人一网打尽。” 在这个烂透了的世界里，希望这种东西就像毒药。与其将潜在的叛乱分子挨个揪出来，不如散布关于五台的谣言，然后将心怀希望而前往五台的人一把抓起来——这种做法既省时又省力，还能有效摧毁反神罗人士的斗志。 扎克斯：“……呜哇，好黑暗的想法。” 背着大剑的黑发青年伸出手指：“让我猜猜看，你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派的。” “让我猜猜看，”她的语气毫无波澜，“你是「人们应该互帮互助相亲相爱」派的。” 扎克斯：“我说啊，冷漠的社会，正是由「认为这个社会很冷漠」的人组成的。” “所以？” “所以要想做出改变，就应该从自身做起。”扎克斯露出爽朗的笑容，“你、我、他。” 被扎克斯指到时，始终沉默不语地坐在篝火旁的文森特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们都是这个冷漠的——可怕的——社会的一部分。” “……” 她微微侧头：“这就是你保持乐观的原因？” “拒绝被同化是一种选择。” 就算一个人天性乐观开朗，不论原因是什么，成为神罗麾下的特种兵之后还能保持笑容，只能说这是那个人有意识做出的选择。 看起来笑容爽朗的黑发青年，作为特种兵的这些年肯定杀过不少人。 “所以，我们暂时结盟如何？”扎克斯竖起手指，“我们都讨厌神罗。我们都需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没有必须杀死对方的理由——你看，结盟的理由有这么多呢。” 她看着文森特。面容苍白的男人，表情大半都隐藏在宽大的披风里。 “你认同他说的这些理由吗？特别是最后一点。” 火光拖曳出长长的阴影，铺陈在冰冷的铁轨和石壁上。 黑发红眸的男人微微抬起头，低沉的声音染着沙哑：“人心容易被外貌迷惑。” 文森特是冷峻而凌厉的长相：深眼窝、高鼻梁、薄而淡的唇。敛起自身锋芒时，那个男人沉默得如同墙角里的一抹阴影。但他一旦出声，便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它只是披着人皮罢了。” 越是危险的狩猎者就越是擅长伪装自己。长得像人的东西，往往比单纯的怪物要可怕得多。 “……你这是在警告我，”她安静地说，“还是在告诫你自己？” 猩红的眼眸倏然微凝。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见到萨菲罗斯的脸时，文森特的眼神恍惚了刹那。 她说：“是故人吗？” 文森特沉默不语。 “三十年前，”她说，“最初参与了杰诺瓦计划的人……” 温凉的触感忽然传来，背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柔地将落到她颊边的碎发别回耳后。 篝火边不知何时变得落针可闻，时间停止流动。匍匐在周围的阴影静默不语，幽深的隧道仿佛古老的洞穴，沉淀着千百年的尘埃。如同水生的生物浮出水面，萨菲罗斯的身影离开幽深的黑暗。他理了理她耳边的鬓发，动作亲昵自然，举止和人类无异。 “谈完了？” 那张俊美的脸如同没有瑕疵的面具，让人读不出面具后的任何想法。 ——它听到我们之前的谈话了吗？ 环绕着火堆的阴影，延伸向漆黑的隧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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