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底感受得到它的喜爱,疯狂压抑地鼓动着,有几根还要爬上来想要触碰我脚踝上的小圆骨头。 “?!” 我吓了一跳,拖鞋都没找,直接跑出去。 它们在我经过时便如潮水般退让,没产生绊倒人的事故。 铁质笼子上的铁杆被亮滑的黑色丝包裹着,一圈一圈缠绕,有生命般游动着,少年正蜷缩在笼中,阖上眼,细长浓密的卷翘睫羽轻轻拂在皮肤之上,一派安然沉睡的模样。 他身后的发一簇一簇地悬挂着,延伸着,仿佛陷入蜘蛛网的无辜者。 我停下脚步,那些黑色发便如同退潮的水,尽数收回。 青木睁开了眼睛,缓慢起身,手肘撑地微微支起上身,柔若无骨,笑吟吟,黑色发从他肩上滑落至身后。 还不等我发作,他就攀附上冷硬的铁杆,微微蹙起眉,怙恩恃宠般说道:“诗绪里,好饿哦。该吃早饭了,你也饿了对不对,不能饿肚子。” 我一口气没憋住,差点喘不上来。 “……你,刚刚怎么把头发弄过来了,不要放过来啊!” “诗绪里你不喜欢吗?那么方便,做什么都可以。”他微微瞪大了双眼,勾子似的眼尾变得圆润了些。 “……倒是给我收好啊,不需要你的头发,”我无语地回答,按了按太阳穴,又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早饭吃什么?” “菜肉馅煎饼,加上鱼子酱!” 我压根没管他兴冲冲点的昂贵餐,自顾自决定:“面包吧。” “……”青木抿了抿嘴,仰着头看着我走向冰箱。 我打开冰箱门,里面的东西寥寥无几,有几瓶纯牛奶。 我拿了两瓶,将其中一瓶拆开吸管插上,递给青木一瓶。 他看了我一眼,犹犹豫豫地从缝隙里接过。 噗嗤。 他将吸管插进去。 我吸了几口,嘴里一股纯牛奶的味道。 青木低头,慢慢喝起来。 我顺便还把面包塞进去,青木伸手乖乖接过,抬眸注视我几秒,又慢吞吞吃掉。 隔着铁笼,我居然真的有种饲养生命体的错觉。 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好,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就有种要掏钱的预感,随时会破产的感觉。 直到牛奶盒发出空空的响声,吸管再也吸不出任何东西,我将牛奶盒扔掉,一口一口开始吃面包。 吃完早饭,我准备再想办法打开笼子的。 “你用头发钻锁试试?” 青木一脸嫌弃:“不要,那个锁好脏。” 我:“……” 你早上头发不还满地乱爬吗?薛定谔洁癖吗你。 我尝试道:“你试试?” 青木就不说话了,他幽幽地瞥过来,双手缓慢地搭上铁杆,那张脸靠近,从阴影处出来,来到光亮的地方。 “诗绪里,你是在撒娇吗?”他说话间充满着兴奋,苍白皮囊沾染上桃粉。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自己说服了自己。 “诗绪里!绝对是在撒娇吧!呜呜呜呜诗绪里,你一定要留在我这里,就算去东京了也把我带上,你不知道东京有多可怕,好多杀人犯。诗绪里你见到东京的冒牌货一定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赶快远离,那些仿制品总是惹麻烦,自己死就算了,万一让诗绪里受伤了怎么办?”他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下,“诗绪里诗绪里,你多久开学啊?” “……”我根本没被他的话题牵着鼻子走,“快开锁。” “诗绪里,好吧……你直接命令就可以。”他依言尝试弄锁,但他显然并不会开锁技能,弄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好难啊诗绪里,是不可能打开的锁啊。”青木内容丧气,语气却带着喜悦,他语调软绵,“诗绪里我想再听你撒娇几句。” 我话语干巴巴道:“你是没有努力开锁吧。” 青木却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仿佛我这句话在他耳朵里依旧可以称作是撒娇,直白道:“嗯嗯,因为我不想出来嘛——诗绪里,不要让我走啊,就这样不好吗?” 他说完就急忙道:“还想要听还想要听。” “……”靠,我压根不是撒娇啊你这个满脑子恋爱废品的回收站。 但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办法,干脆先放一边。 然后,一整个上午我脑子都在嗡嗡的响,耳朵边全是青木的声音,他一直在囔囔。 我一走到玄关他就大叫:“诗绪里诗绪里你去哪里啊!” 一走进厨房他就大喊:“诗绪里诗绪里你饿了吗!不要吃那些廉价东西了,叫那些厨师过来煮吧!” 一进洗漱间他就哼哼唧唧道:“我也想洗澡,诗绪里我现在脏不脏?快来闻闻。” ……你就想吧你。 我擦个桌子他都在一旁显示出强烈的存在感,吹彩虹屁:“好勤奋啊诗绪里,明明可以强制让我做的,就像奴、隶一样……也不用我的头发,好善良,好为我着想。我好感动,好喜欢你。” ……无言以对,干脆无视好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继续做事。 哔哔叨叨,毫不停歇。 青木没被关的时候,对我的关注度就与日俱增,成天哔哔,被关在里面后他更是如此,只看着我,只和我说话,所做的事情就只有与我互动而已。 被囚的人就是这样,才会疯掉。 但青木与众不同,他明显沉浸于此,乐于如此,应该说,他这样就有了理由掩盖以前的做法,明目张胆。 你看,他那么关注诗绪里,是因为只有诗绪里嘛!理所应当的事情。 以前似有若无的瞥视变得正大光明,一看就是以一小时为单位起步,原本就是满脑子诗绪里,现在更是暴露个彻底,还不用被诗绪里堵回去。 我被烦透了,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我陷进电视剧剧情里,聚精会神,看男一男二女一女二互相扯头花,女一的高跟鞋都飞了出来。 铁笼摆放在几米外的地方,青木的脸挤在铁杆上,开始哔哔,撒娇的甜腻腔调:“诗绪里——你已经一个小时没过来看我了,好寂寞,寂寞得要死掉了。” 我隐忍地闭上了眼睛:“……” 被关在里面,青木显然随时都在激动并且很自然地得寸进尺了,毫无被关人的自觉,他只期盼着我抛弃道德底线,最好真的像疯子一样对他。 请问,那些搞囚禁的病娇主角怎么时时刻刻看着同一张脸,不厌其烦地亲自喂饭聊天的,这张脸的主人还很会哔哔。 太爱了,真的太爱了。 我看过去,木着脸:“我能不能把你的嘴封上。” “……什么?!”青木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笑得愈发灿烂,殷切邀请道,“诗绪里你终于想通吗?你快来啊,随便对我怎么样,一定很爽很舒服的,我每个地方都是珍品,诗绪里你肯定会喜欢。” “……” 对不起,北村先生。 他没疯,我要先被烦疯了。 正巧这时,手机铃声突如其来地响起,屏幕显示是父亲那边的手机号码。 我松了口气,示意青木安静,疑惑地接通:“喂?” “喂……是间织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才哭过,嘶哑的音色。 应该是父亲现在的妻子。 我面不改色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你的爸爸他住院了,抱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如果你要来看望的话,就…就……”她哽咽得说不出话。 啊……确实,我该找他说租房协议的事情,他当时签的是我的名字,但交钱的是他,最后的押金可以退了给他,所以需要他的银行卡号。 我说道:“在哪家医院?” 女人立刻说了医院床号。 我礼貌性问一句:“他怎么了?” “……”她哽咽得更厉害,“晶夫他…他不懂事……错手捅了光代……” 晶夫是他们儿子的名字,光代自然是父亲的名字。 我震惊:“???” 过于叛逆的孩子和父亲产生争执,一个念头下孩子就错手捅了父亲,然后潜逃。 她对于晶夫很是担心:“间织,如果你找到他了,就告诉他我们不会怪他,让他快回来。” 我:“行……” 最好别遇上,这种人没有脑子的。 她哭哭啼啼,随后以我要上大学为由,给我转了笔钱,我一看数额。 谢谢。 我收拾收拾就出门,青木眼巴巴地望着我:“诗绪里,你要快点回来。要不然我会饿死的。” 我应了一句,关上门。 ……我就说啊,囚人总觉得很麻烦,对于自己的束缚太过了。 我坐上大巴车赶过去。 医院人来人往,我找到父亲的床位。 他腹部中刀,虚弱地躺在白色床上,见我过来,叫了一声:“你来了啊,快坐……” 我坐下。 我们没什么可聊的,就说了一下考的大学和开学时间,还有问押金。 “就给你吧,不用还我的。” 我:“谢谢。” “不……”他有些苍老了,受伤了后身体更是大不如前,眼窝深陷,“不用道谢…” 沉默一阵,我起身离开。 回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男人闭上眼睛,疲惫地入眠。 我坐着大巴车回去,又赶上公交车。 摇摇晃晃的时候,公交车停在一站,门打开,有一人上车,戴着鸭舌帽,穿着卫衣短裤,白色袜上有蓝色的横杠,底下是白色球鞋。 偏小的年纪让他显露出介于男孩与少年之间的青涩。 他坐到我旁边,我没有注意,一直在看窗外。 “姐姐。”清冽的少年音夹杂着笑意。 我转过头去,是津和。 帽檐下的脸是极致的精致,眼睛的圆钝感使他充满了猫咪的狡黠,微弯的眼眸弥漫着黏稠的黑色,按耐下翻涌的欲望,静静的沉寂。 我沉默片刻。 等下,我该说什么? 我:“嗯……” 他不同的形态让我犹豫不决。 按理说约定仅仅是在我的“男朋友”中起效果,他这样肯定不是了啊。和没有记忆的一个待遇。 但又因为他看起来比我小几岁,我不习惯太冷脸。 “他肯定很烦吧。那家伙,完全就是脱绳的野狗,恬不知耻地撒欢啊。”津和笑盈盈道,纯稚的脸庞,说出的话却是弥漫着恶意的刻薄。 我没有说话。 津和也不在意,跟我诉说着学校的事情。 “他们都太蠢了,什么都不会。又幼稚又蠢笨,真不知道他们活在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还有啊,老师还夸我是最漂亮的孩子,算他眼睛不瞎,但是奖励我的零食太难吃了,我就扔掉了,那老师还很生气。我都没生气她用那些廉价垃圾污染我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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