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我就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他的死状,他的哀泣,他的分裂挣脱,还有刚刚亲吻过的诡异感受,比那次虫体的冲击还要巨大——毕竟是在亲密接触的时候突然裂出,我也挣脱不开,无力又恐惧。 ……头一次觉得晕倒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津和抵住少女倒下的背,冷冷地抬眸。 那生长到一半的少年莫名停止了分裂,他停在那里,一双黑眸安静地盯视。 津和讽刺道:“都是你,管不住心态,把诗绪里吓晕了,你最好以死谢罪。” [青木]与他对视,露出厌恶的神色:“你才是!明明应该遵守规定!你居然妄图钻空子,还讨人厌地挑衅,真以为诗绪里是在乎你的吗?她说了,是因为你是小孩子形态,根本没把你当成男朋友!” “……”津和瞥一眼刚刚还涌动着,眼前的仿制品死后就逐渐失去生机的黑发。它变回单纯漂亮的普通头发,无法再动。 作为[青木富江],他当然无法驱动任何死物。 他没有战斗力,如果能够随意驱动黑发,那就自然没那么容易被杀害。 黑发成为活物,除了在幻境中能实现,还有——它完全脱离了[青木],成为独立的异物。 它会寻找寄生之人,一旦有人好奇地将它贴在头皮之上,它便立刻在活人的头皮中生根,往里钻,钻进大脑与血肉。 黑发无法长成另一个青木,它只能不断地生长、生长,直到挤满寄生人的身体,最后从他们每一寸的皮肤、嘴中、眼眶里冒出,将人彻底吞没。 津和看着尸体的头皮剥落,露出鲜红的脑骨与肉,又再次被死亡后本能地开始愈合的青木粘合住,逐渐生长成自己真正的头皮。 那些头发,在成为真正的头皮之后自然就会变得无用了。 津和将诗绪里放在沙发上,盖上毛毯,擦拭掉她脸上的黏腻。 那双眼睛一直在凶恶地注视,却没有出声阻止。 因为这样能让诗绪里更舒服,那就够了。 “快滚吧。”津和静静地凝视她几眼,回头,流淌着的恶意嘲弄从眼中弥漫出来,曲解的谎言张口就来,“你已经被厌恶,诗绪里最讨厌你了。” 那尸体睁开眼,贴着地面,当着仿制品的面他从不显露出脆弱,但现在却露出无比纯粹的怔然。 “我只是……”新生的[青木]在啼泣,才复活的青木出神地喃喃道,“我控制不住…诗绪里……诗绪里……” 他也开始啜泣,两道哭声细细小小,并不像青木平常大开大合的作态。 “……”津和无言地看着地上狼藉的一片。 自我分裂,是富江情绪激化的结果,有一定概率当场产生新的分裂体,一旦开始就无法收回。 他低头,变小的手掌贴上她的侧脸,幽黑的瞳孔仿佛山洞深处的黑暗一点,看不透的漆黑。 他又蹲下,拾起她的手贴在自己柔软的脸颊上,哀哀道:“……抱歉诗绪里……诗绪里…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几日之前,被三池抓住的青木被锁在牢笼中,他并非完整的形态。 门被关闭。三池阴狠的目光被遮挡。 他知道,富江能够自愈,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将它当成一个人类对待,无需任何同理心。 更何况,他恨他,厌恶他。 笼中的少年是晕倒的状态,大脑裸露着,一块被硬生生撕下来的头皮软塌塌地堆积在一旁,黑发短发如同博物馆最顶级漂亮的艺术品一般,就是沾染着血和碎肉,有些肮脏。 半晌,少年的眼睫一颤,沉寂的黑色眸露出,转了转,他起身,剧烈的疼痛从头上的血肉模糊之处传来。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面上却是无表情的冰冷。 没有旁人,他一般懒得表演。 但是疼痛太过,他轻轻抬手,触碰到头柔软黏稠的内里,半晌,才堪堪长出新肉覆盖住头骨。 该死。 蠢货。 卑鄙无耻的家伙!! 少年脸上流露出几分恨意。 他恨每个不听他话,不做他奴、隶的人,也恨那些伤害自己、痴心妄想的垃圾。 单薄的衣物又有点冷,冬天,房间里的空气寒意横行,青木一边咒骂着三池,一边捡起从他头上剥下的皮。 失去主人的黑发像被激活的魔物,蠕动起来。 富江的每一处都是充满诡异作用的好物。肉、骨、血、发,在青木活着的时候,就仅仅是最美的一部分而已,安静,无害。 只有当它们被剥离下来,才会显露出怪物的一面。 青木将头皮重新戴在头上,忽然,他想到一个办法。 青木能够控制愈合的速度,他现在控制着,只是在自己和发肉间建立起一丝的联系就及时停止。 那些黑发汲取了养分,又没有完全被青木同化,就像戴在他头上的帽子,可以称作单独的个体,于是快速生长着。 长长的黑发很快覆盖住他的脊背。 聊胜于无吧。青木无聊地想着。 他现在正是新奇很久不见的长发,忍受疼痛的阈值提高一些。被关在这里很是无聊,长发只是排遣的一种。 第二天,青木在玩腻了长发之前就被一人带走。 随后遇见了诗绪里。 他心动到忘记了所有。 她的眼睛比焦糖还要甜腻,比余晖还要温暖,看向他时,几乎让怪物本就一直没固定的脑子发出叽里咕噜的蠕动细响。 间织诗绪里。 连名字都这么好听,有趣。 恢复记忆后的爱意与冲动竟然和没有记忆时的感受一样。 一见钟情吗?好奇怪,就仿佛怪物的本能已经学会了爱她。目前为止,有了记忆对于青木来说仅仅是知道怎么与她相处的区别,可以少走很多的弯路罢了。 反正到最后,他总会热烈地喜欢上诗绪里,与记忆无关。 见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长发上,青木得意洋洋地心想: 留久一点吧,在我身上留久一点。 隔着笼子看她,又是另一番兴奋,他想被诗绪里囚、禁,疯狂地想,一想到那种场景,浑身的细胞都在尖叫,发出细细的颤栗。 可是这样就很难和诗绪里亲昵,而且,万一诗绪里遇到麻烦了呢?比如口渴了想喝水。 于是怪物忽略掉存在感极强的剧烈的疼痛,哼着笑继续将头皮与血肉隔绝,隐隐渗出的血,被浓密的长发遮挡。 那些长发得以获得生命。 肯定能帮到诗绪里的吧?会喜欢吗? 这个怪物头一次为了别人维持极度虚弱不愈合的状态,并且欣喜若狂,期待不已。 每时每刻,身体都在发出警告。 随着时间加长,剧痛在逐渐深入骨髓。夜晚他忍不住发抖,完全是身体的本能。 诗绪里睡在卧室,他想着,她早上肯定会口渴,诗绪里现在囚、禁了他,却不驱使他,多么善良!好可爱好可爱。 那他就应该主动点,有用一点。 那个晚上,他死亡过一次。 是痛死的,人类会因过度的痛而死,他照样会,这次却是心怀喜悦的,甚至忽视了疼痛。 诗绪里卧室的黑发静止了片刻。 在晨曦照耀时,青木又恢复了呼吸。 黑发重新涌动,为醒过来的她倒了一杯水。 …… 对不起啊……对不起……他无法控制,他嫉妒那个津和的冒牌货啊!这股感情因为她无意的倾斜而爆发,他急切地想要证明她是否还是亲近他的。 真正的怪物展露出另一面,缺少的安全感令他恐慌。 …… 青木的头皮只剩下一点就能完全愈合,他用最后几缕可活动黑发和自己的手将牢笼的铁杆拉得更开,头上溢出更多的鲜血,满脸的红色,随后彻底愈合,头发软绵绵落下,成为漂亮无害的一部分。 他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从诗绪里家中走出,不想再一次吓到她。脸上的分裂体与他彻底分开,他们二人在人烟稀少的小巷分道扬镳,满脑子她恐惧的神色,竟没心思互相挖苦嘲讽。 狼狈的少年走了一会儿便倒下,脸压着冰凉的硬地,又呜呜哭泣起来,像是寻求安慰的困兽。 “呜呜呜呜诗绪里诗绪里……” 他脸上被分裂体撕开的裂口在汩汩的流血。 疼痛感比不上心脏的阵痛,一股一股将他淹没,青木想要回到她身边。 祈求她,朝她可怜地呜咽,哽咽着说“我不是故意的诗绪里”,诚恳地说“我好喜欢你啊诗绪里”,撒娇着说“不要害怕我”。 就算是失去理智,也仅仅是强烈的亲吻,根本没想过伤害她,怎么可能伤害她,如果不是分裂不可控,这个怪物只是想要讨要一个长久的吻而已。 他现在连谴责辱骂津和的兴趣都失去了。 内心头一次被单单一种的情绪灌满,连嫉妒都短暂失去了存在感,仅仅是不想要被她抛弃。 只剩下心脏缺失一块的镂空,任何东西都弥补不了的镂空,不断地漏风,凉意侵袭全身,让他忍不住地发抖。 我醒来,夕阳光占满客厅,我正躺在柔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屋内空无一人,连牢笼都不在了,干干净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记忆如此鲜明,无法不在意。 任何青木的举动都是一体的——我想到。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彼此牵制,一个青木犯的错,在我心底,自然是[青木富江]犯错。我不会将他们分开看待——如果我想要安稳生活下去,就必须这么做。 下一秒,津和从厨房出来,他的手上湿漉漉的,似乎才洗过什么东西,朝我笑道:“诗绪里,你醒了,都是那个废物的错,他已经付出了代价,虽然不够,但是……” 他想要继续说什么,我安静地看着津和缩小版的青木的脸,随后打断:“谢谢你的帮助——然后,请你出去吧。” “……”津和的笑容僵硬。 “你……”我回想起这几天的一切,也同样想通了他的动机,抬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努力没露出哭后的软绵样子,“想要钻空子对吧?不行的。抱歉……” “青木,你没有遵守约定,还用小孩子的形态试探,就像[你]在石洞里那样。” 我认真道:“这么做是不可以的。” 他看似要可怜地落泪,我转过头不再看。 冷静,冷静,诗绪里。不要动恻隐之心,不要想他的眼泪和死状,不要想。 我再揉了一下眼睛。 抑制住也想一起哭的冲动,我严肃道:“而且,我生气了,非常生气。[青木]惹我生气,自然也是[青木]的错,我没有——也不会将你们任何一个特殊看待。所以现在不想和任何一个青木说话,不想理你,我们冷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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