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公主最爱给皇帝送人。韩说不由得看卫广。 卫媼不敢告诉女奴,长公主给皇帝准备了好些良家子,担心她们传出去惹出事端。卫子夫又不许她告诉卫青,卫媼没忍住跟常常见到的小儿念叨几句。 卫广笑道:“我知道。皇后也猜到了。” 曹襄脸色微变,着急忙慌说:“我我,我是不赞同的。你知道——” “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何况你母亲都嫁出去了。”卫广见他急的脸通红,打断他,“即使没有长公主准备的女子也有别人。陛下何时守身如玉过?” 韩说差点被口水呛着。 曹襄连连点头,紧接着想起皇帝是他亲舅舅,“我们哪儿说哪儿了啊。”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头。 曹襄端起酒,“来,祝我母亲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怎么这么好玩啊?不怕他皇帝舅舅和公主母亲合起来捶他吗?卫广和韩说忍着笑想。 曹襄单纯归单纯,自小生长在权利政治中心的他深知,舅父待他好也先是皇帝再是舅舅。母亲疼他,也是先是尊贵的皇家公主,其次才是寻常母亲。 曹襄在卫广和韩说面前口无遮拦,并非他粗心大意。曹襄潜意识相信卫广的人品,相信聪慧如韩说不敢出去乱说。 二人也没叫他失望,这些闲话连父母亲人也没透露一丝。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反之也差不多。 清明时节,刘彻确实跟往年一样出城祭祀。 回去的时候赶上春雨纷纷,刘彻一行便拐去长门宫。 以前的长门园到刘彻手里经过一番修缮已经成了长门宫。长门宫很大很大,刘彻便挑个离陈氏较远的地方歇下。 刘彻很是疲惫歇的早,半睡半醒朦朦胧胧之中听到呜呜咽咽跟哭坟似的。拜卫长君跟他说鬼神不易见所赐,饶是刘彻还相信鬼神,第一反应也是谁半夜不睡觉哭什么哭。 守夜的小黄门被叫醒,跑出去片刻回来告诉刘彻,没人哭,废后氏唱歌呢。 “她疯了吗?”刘彻嘀咕一声,转身躺下。随后刘彻又坐起来,左右睡不着,看在长门宫和他姑母的份上,过去看看吧。 循着声音往里,呜咽声变成哀怨悲切的曲调,真跟哭坟似的。刘彻不由得停下,再仔细一听,词好极了,陈氏写不出。 刘彻沉吟片刻返回寝宫,小黄门把长门宫管事小吏带过来。刘彻盯着他问,“陈氏天天晚上这么唱吗?” 小吏下意识点头。 刘彻看着他似笑非笑,“可知欺君何罪?” 小吏吓得跪地求饶。 “从实招来!”刘彻突然抬高声音,小吏慌得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也不管皇帝想不想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彻了解表姊陈氏,父亲死的时候都不曾伤心,绝对没心思清明拜祭先祖。往日他也没见陈氏弹过琴。陈氏很瞧不上讴者。盖因刘彻曾亲耳听到她骂怜人下贱。其中被扫到的便是将将生了卫长公主的卫子夫。 刘彻确定陈氏没哭就猜到这里头有事。再一听小吏说去年除夕刚过,馆陶大长公主就来过,送陈氏一把名琴,还在她寝室待许久,刘彻还有什么不明白。 “哪来的词曲?不用告诉我陈氏即兴所作。朕不信!” 小吏也不是成天在这边,他有休沐日。休沐日也会去东西市酒肆食肆坐坐,同人喝喝茶聊聊天,“找司马相如买的。” “谁?”刘彻额角猛一跳。 “大才子司马相如。” 刘彻问小黄门,“天下有几个司马相如?” 小黄门楞了一下,显然跟刘彻一样疑惑,司马相如成日伴驾,不可能不知道陛下对陈氏的态度,他怎么还帮陈氏。 “只有一个吧?”小黄门不确定地说。 刘彻转向小吏,“你确定?” 小吏奇怪,又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何须如此谨慎,“是的。听说大长公主为此花了千金。城中不少人都知道这事。” 刘彻气笑了。 小吏吓得缩了缩脖子。 刘彻见状抬抬手令其退下。小吏爬起来就跑。刘彻不禁摇了摇头,然后问小黄门,“此事你怎么看?” 小黄门认为司马相如应该拒绝,不该掺和天家的事,“大长公主尊贵,司马先生不敢拒绝吧。” “他倒是敢收千金!”刘彻满脸嘲讽。 小黄门后悔抢这趟差,“陛下,早些安歇吧。明日还得去阳信长公主府。您忘了吗?长公主家有美酒。” 刘彻露出笑意,气的,“卫长君给朕两坛,却叫朕的兵给他拉二十车去东市卖,还被公主买了十几坛,你说他怎么想的?” 小黄门很清楚天子气的恨不得杀了卫长君也不舍得动手。跟卫长君有关的事,他可以放心地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帮大公子运酒的骑兵不是给您一封信,您当时很高兴,还夸大公子来着?” 卫长君在信上说,有了万名兵卒,一个月能盖两百处三间小院,他可以帮朝廷安置两百户贫民。 刘彻自然很是高兴。 土地贫瘠,贫民吃不好穿不暖很容易铤而走险。朔方土地肥沃,贫民迁过去温饱解决了,朔方城有了人气,关中没了“盗贼”,简直一举多得。 “他故意的。”刘彻脱掉靴躺下。 小黄门给他盖上褥子,“您没令关东贫民迁过去啊?” 刘彻瞪他。 “奴婢说错了,奴婢说错了。”小黄门一边求饶,一边放下帷帐。 刘彻转过身背对着他。小黄门微微撇一下嘴,端着油灯去一旁歇息。 昨晚刘彻出来时雨就停了,经过半夜风吹,早上路已经干了。刘彻用过早饭便直奔城中汝阴侯府。盖因曹襄之母嫁给了汝阴侯夏侯颇,如今居住在汝阴侯府。 阳信长公主听说皇帝因为去年一仗损失惨重心情郁闷,就想帮一帮她弟。她一不懂治国,二不会排兵布阵,也不想用极端法子激怒皇帝,思来想去,歌舞最合适。 刘彻的目的是葡萄美酒,阳信长公主准备的词曲又远不如他昨晚听到的“丧曲”,以至于没能喝到美酒的刘彻眉头紧锁。 阳信长公主擅察言观色,赶忙叫讴者舞者退下,一脸的关心地询问,“陛下怎么了?” “以后这些不必准备了。”刘彻瞥一眼恋恋不舍的舞者,“酒呢?” 阳信长公主立即令女奴准备酒菜。 刘彻看到熟悉的酒坛子终于展眼舒眉。长公主看得真切,“陛下喜欢这酒?” 跪坐在刘彻身后的小黄门腹诽,何止啊,陛下更喜欢酿酒的人。 “这酒极好。”喝到饱都不醉人。刘彻没等女奴动手,自己满上一大杯,“有夜光杯就更好了。”端起酒杯颇为可惜。 阳信长公主在东宫见过夜光杯,很是精美,“陛下不如赏我一套?” 刘彻下意识想说“可”,到嘴边赶忙咽回去。卫长君懂得酿葡萄酒,不可能不知道夜光杯。他得留着对付卫长君。 “朕给母后了。”刘彻看向他长姊,“以前太皇太后把她的私产给了姑母。母后的那些好物,朕也不惦记,她想给谁给谁。” 阳信长公主微微摇头。 太后跟太皇太后不一样。太皇太后去世前只剩馆陶大长公主一个女儿。若是她小儿梁王还在,她的私产轮不到馆陶。同样,太后最疼皇帝,皇帝还在,太后怎么可能把私产留给几个嫁出去的女儿。 “母后这些年给我的够多了。”阳信长公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万一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得以为咒她。虽然皇帝先说的,但以她对太后的了解,绝不舍得怪儿子,“听说此酒只有朔方有?” 刘彻抿一口,“西域也有。” 这种说法阳信长公主头一次听说,微微吃惊,“朔方还有西域人?” 刘彻微微摇头,放下酒杯。 长公主不敢继续,端的怕说错话,“陛下可知近几日城中流言?” 刘彻挑眉,示意她但说无妨。 “听说,也是听从朔方回来的骑兵说的,他们去年趁着匈奴大意,摸黑过去杀了许多匈奴人。还听说他们找到先前战死的兵将的尸体,都给埋了。”阳信长公主看着刘彻说,“说是韩嫣部署的?” 刘彻料到骑兵跟家人短暂团聚时会忍不住显摆,闻言毫不意外。他也不想解释。直觉告诉刘彻,卫长君把这两件事推到韩嫣身上,只是不想让是世人知道跟他有关。 刘彻私心不希望卫长君步入朝堂,一直老老实实种地,“是的。” “母后也知道?”长公主试探着问。 刘彻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韩嫣,“母后同你说了什么?韩嫣命大,还是他又不安分?少听母后胡言乱语。”说到此,不想再待下去,“多谢公主送给朕的酒。”示意小黄门拿上方几上的两坛酒,他便向阳信长公主辞行。 长公主赶忙起身送他出去,“陛下这就回去?” 刘彻颔首。 到未央宫远远地看到在椒房殿外放风筝的小孩,刘彻眼中布满笑意,大步过去,“据儿!” “父皇!”小小的刘据看到他皇帝老子,风筝线一扔,迈开小腿跑来。 刘彻眼瞅着风筝飘远,“风筝不要了?” 小孩仰头看一下,低头抱住刘彻的脖子,“我还有。母后给我做了,一二三,五个。” 刘彻抱着他前往椒房殿,“你母后真厉害,做这么多。” 小黄门下意识跟上去,“陛下,这酒?” 刘彻脚步一顿,注意到离椒房殿很近,“给皇后。朕中午在皇后这儿用饭。” 卫子夫听到声音从殿内出来,看到酒坛子下意识说:“陛下也有?” “也”字令刘彻挑眉,“皇后也有?” 卫子夫点头,“张——仲卿夫人,张汤侄女给臣妾的。”说起这事,卫子夫想笑,“大兄叫步弟帮他卖酒换衣物,广弟趁步弟不在家,偷偷留十坛。家母担心他小小年纪喝酒误事,趁他不在家给仲卿四坛。仲卿不好酒,他夫人觉着这酒不上头,颜色也喜人,就趁他不在家给臣妾两坛。”朝殿内看一下,“在屋里放着。” 刘彻颇为好笑,“你们这一家子。”进去看到酒坛同他带来的一样,封口还好好的,“没打开尝尝?” 卫子夫认为大兄没叫母亲给她送一些,想来不如米酒煮蛋可以滋补身体。既如此,喝不喝都行。闻言卫子夫趁机说:“和酒沾边的臣妾都喝不惯,正想令人问问陛下喝不喝,给陛下送去。” 刘彻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卫子夫脸上没有一丝不舍,他顿时心情大好,转向小黄门,“愣着做什么?” 小黄门赶忙说:“奴婢替陛下谢谢皇后。”把他怀里的两坛跟卫子夫的放一起,“陛下,放在皇后这儿,您想喝的时候再过来?” 卫子夫不禁多看一眼小黄门,好机灵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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