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扔下树枝冲他母亲伸手。 卫少儿果断拒绝:“我的手得拿东西。改日你青舅舅过来,叫他带上弓箭,然后带你上山打猎,好不好?” 小霍去病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弓箭,又转身找卫长君要。卫长君叫卫布去拿。以防熊孩子冲着他种的红薯射,令老奴和泥拍到墙壁上, 由着个孩子往墙上射箭。 卫广听起来有趣, 冲堂屋大喊:“把我的也拿出来。” 小霍去病见小舅舅感兴趣就觉着一定很好玩,很是大方的冲他大舅挥挥小手,去吧,去吧, 忙你的去吧。 卫少儿瞥他一眼,从院里出来,兄妹人朝东去的时候, “大兄,去病真得搁你这儿。那小脑袋,再过半年我就不是他的对手。阿母嘴上说不能宠不能惯,都没她会宠会惯。叫他跟我回去,半年以后他连你也敢打。” “你毕竟是他母亲,他贪玩不想跟你回去, 几天不见也会想。”过几日买了奴隶,卫长君不用洗衣做饭,倒是不介意养个小的。否则天天面对嘟嘟他非变得跟嘟嘟一个德行不可。可他还是觉着小孩离开母亲太久不甚好。 卫少儿道:“这边比城里静,阿母也不放心你, 回头你教我驾车,不刮大风下大雨我们就过来住几日。也不用再收拾屋子。你给我们准备的榻宽,我们和阿母睡一起就行了。” 卫孺点头附和。卫长君也觉得可以。城里的房子也就他家正院那么大,以前住着也没觉着拥挤,“对了,你们隔壁房间还有两样东西,起初怕吓着你们没敢拿出来,走的时候一并带回去吧。” 卫少儿想问什么,又担心被山间精灵听去,移到他身边小声问:“买纸的时候买的?” 卫长君必须得否定,否则“神人”就变成商人了,“我种好红薯去东厢房放农具的时候已经在里面了。” 卫孺低声惊呼:“这么神奇?” 卫长君一本正经地说:“以前里头只有玉米和红薯以及农具。那东西好像是因为我仔细把红薯种下去对我的赏赐。” 卫少儿懒得用脑,顺着他的话问:“玉米种好以后有吗?” “有纸。”卫长君点头,“比我之前买的还多。” 在他身边飘来飘去的嘟嘟竖起大拇指。 卫孺很是笃定:“一定是给你的赏赐。可是他为何要这么做?于他有何好处?” “惠及万民积攒功德吧。”卫长君内心不禁吐槽,越来越像神棍。面上眉头微蹙,认真思索,“他虽来无影去无踪,可是能上天谁愿意在这浊世。我想他一定功德不够又不好对人言明,毕竟举头尺有神明,便只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法子。” 斗大的字不识半口袋,不曾听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卫孺对此深信不疑。卫长君很想叹气,看来砍了竹子回去还得继续教妹妹们学文识字。 嘟嘟看出他心口不一,问他怎么了。卫长君也没瞒它,[封建迷信害死人。] [若是她们不信鬼神,回头有人搞巫蛊,她们肯定不以为意。别人相信然后又怪到她们头上,她们又该怎么解释?不如让她们保持下去,以后看到一块突然多出的碎布头都会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神明。] 卫长君想想又觉得不无道理,他可以改变弟弟妹妹,却不能改变世人对鬼神的信赖。这样不是帮她们,反而害了她们。 可又有一点不好,[病了喝符水请巫者跳大绳呢?原身的记忆中巫者的地位跟医者差不多。] 这就有点太为难系统嘟嘟了,[他们信你,你告诉他们生病吃药,跳大绳只是心理安慰。一次不行就多说几次。我不信潜移默化没用。] 如今也只能这样。 卫长君不经意间看到薄荷,眼中一亮,问嘟嘟薄荷有什么功效。随后对两个妹妹道,“走之前采点薄荷。回去凉拌着吃,可以清热还可以褪肿消毒。最重要它也算一道菜。” 从未见过这东西的姊妹二人先后问怎么吃。 卫长君:“回头挖一些我教你们做。其实也简单,用热水焯一下,捞出来跟蒜瓣之类的调料凉拌就行了。不焯水也可以。可这毕竟是野物,指不定有什么东西爬过踩过,吃下去容易拉肚子。” 姊妹二人点头受教。 卫长君趁机又说:“以后病了先找医者,别找巫者。我上次受伤,若不是医者去的急给我包扎,非血尽而亡不可。” 姊妹二人觉着他说的太满,可再一想他那种情况必须包扎,一刻也耽误不得,又不好反驳。 卫长君也没指望她们听进去,然后继续往山上走。 这边山上只有毛竹。嘟嘟告诉卫长君毛竹就行了,兄妹几人砍几根今年长大的毛竹,然后用藤条系上拖拽回去。 离家越来越近,卫少儿眯着眼打量:“大兄,咱家门外是辆马车吧?” 嘟嘟在直播,告诉网友哪些野菜可以吃。卫长君听见了,顺便告诉卫孺哪些野菜可以吃,又怎么吃。 网友调侃嘟嘟和卫长君的这个办法好,卫长君正有些得意,突然有人叫他,愣了一瞬,“怎么了?” “你看!”卫少儿朝西抬抬下巴。 卫长君看过去,嘟嘟也把屏幕转向西。网友趴在屏幕上,[是有一辆马车。他大舅家不是只有驴车吗?] 卫长君还有牛可以拉车,“看马的身形是成年马,比青弟的高一些,应该不是青弟。” 卫孺:“子夫?” 看直播的人激动了。嘟嘟提醒他们,[卫子夫刚出月子,刘彻就算不爱她,凭她能生孩子也不舍得她往这边跑。] 弹幕少了,卫长君也听见了,把嘟嘟的话转述给卫孺,不过“刘彻”到他口中变成了“皇帝陛下”。卫长君担心叫习惯了,哪天见到刘彻本人一秃噜嘴说出来。 卫少儿:“也不可能是阿母,否则看到咱们拉这么多竹子早迎上来了。” 话音落下,马头那边多出个人。其实刚才也在,被高高昂起的马头挡住了。瞧着衣着像驭手,但又比东市替人驾车的人穿得好。 兄弟姊妹几人常去东市,能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也有几分眼力见。卫孺道:“像是哪家公子的仆人。可春天也不是打猎的季节啊。游玩也用不着走这么远?”不确定地看向卫长君。 卫长君想说什么,就看到那驭手牵着马掉转头朝西去。 这一幕又叫人糊涂了,一时忘记疲惫,不由得加快步伐。到门外,卫长君敲敲门,老奴的声音传出来,“主人不在家,请在外面等我家主人回来再说。” 嘟嘟不禁夸老奴谨慎,家里只有个小的是不该贸然开门,[大郎,这老奴不错。] [所以我放心把母亲交给她。]卫长君又敲敲门,“是我。” 老奴一下把门打开。卫长君朝西睨了一眼,“我们远远看到门口有辆马车,谁的?” “说是什么司马相如,身体不适,讨口热水喝。我管他死马活马,这荒郊野外一大早上的,谁知道是人是鬼。郎君,奴婢做的对吗?” 卫长君张口结舌。嘟嘟傻了。屏幕画面静止了。随着弹幕乱飞,嘟嘟从死机状态中恢复过来,卫长君回过神,艰涩道:“……你做得很对。” 老奴见他失态,顿时知道那人没撒谎,“他很有名气吗?奴婢该知道他吗?” 嘟嘟赶忙分出个屏幕,调出司马相如的生平事迹。卫长君瞥一眼,笑着说:“司马相如在蜀郡有些名气。早年是先帝身边的武骑常侍。后来投奔梁王,梁王去后他就回家了。不知道不怪你,是他名声不够响亮。长安城名气大的人太多。” 老奴还是不安,大郎君先前的表情不像,“您说实话吧。” 卫少儿和卫孺也跟着点头,鼓励他实话实说。卫长君颔首:“真没什么。陛下喜欢他。不过他擅长的是辞赋,文不能定邦,武不能安国,陛下不会因为一点喜好就怪咱们怠慢。我可是长公主的舅父。” 看直播的人不禁为卫长君点赞。卫孺安心下来:“大兄说得有道理。他倘若机智多谋武艺高强,成不了魏其候,也能当个长安县丞。何至于梁王走了,他就回老家了。” 蜀郡离长安不是很远,对于从未离开过长安的老奴而言很远。远方的事她不懂,长安这边她可是知道的。长安县丞在京师是个极小的官。司马相如的官职都不如长安县丞,老奴不怕了,“郎君,奴婢帮你放水里。” 卫长君的身体还是虚,就把竹子给她,拎着斧头进屋歇息。 如他自己所言,汉武一朝名人太多,一个司马相如还不至于卫长君挂怀。他先前失态是没想到司马相如到他门前讨水。 歇过乏,卫长君就把这个插曲抛之脑后。 离午饭尚早,卫长君也没精力再上山,叫上两个妹妹,拿着镰刀去地头上沟边挖鲜嫩的野薄荷。 嘟嘟还在直播,直播薄荷,连卫长君和卫孺以及卫少儿的手都没入镜。看直播的人嘲讽它吝啬,嘟嘟觉着挺好。 它发现它听卫长君的话,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卫长君也听它的,也会尊重它,并没有把它当成毫无感情只会计算的系统。 嘟嘟装没听见,撺掇卫长君连根挖出来,种房前屋后。一来干净,以后想吃的时候就不用焯水了。二来薄荷也是药,夏天涂抹到身上还可以防蚊虫。 用惯了方便的蚊香,一时之间卫长君真没想到薄荷不止是野菜。随后叫两个妹妹一起挖。今日挖的根种他院中。过两日挖的根带去长安种卫家院中。 姊妹二人得知可以当菜还可以防蚊虫叮咬,挖的很起劲。 卫长君也试着不焯水凉拌半碗。姊妹二人和老奴更喜欢这种。碍于来自野外,她们仨都没敢贪嘴。午饭后,兄妹人继续上山。翌日又砍次,大门西边的沟里满了。 常言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天色堪堪暗下来,圆圆的月亮就迫不及待爬上枝头。卫长君把草垫子拿出去,一家人在院中赏月。 卫少儿感慨:“有点吃的就好了。” 卫长君:“五月过来这里就不缺吃的了。” 卫广好奇地问:“五月红薯和玉米就熟了吗?” 卫长君抬起头迎着微风说:“那时杏就熟了。麦黄杏,麦黄杏,意思是小麦黄了吃杏。”然后转向两个妹妹,“山边比城里凉爽,立夏后城里闷热就把阿母送过来。” 卫孺:“阿母听你的,你同她说。” 卫长君笑笑没接茬,她不是听,而是自认为年龄大愚了,不如长子给皇家当过差懂得多罢了,“东西收拾好了吗?” 卫少儿“嗯”一声。 真到走的那天,卫少儿看到她大兄把车拉出来套上驴反而不舍。并非不舍儿子,而是住出感情来了。好像格外的充实。人在这里头脑异常清静,没有烦心事,也不会被左邻右舍纠纷困扰。更没人问她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大兄,我再住几日吧?”卫少儿想到什么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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