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大兄不过来。” “我忘了卫兄身体欠安。你家家奴?” 卫青微微低下头回禀:“在东市。” 待刘彻从卫子夫处回来,韩嫣就同他告假——明日出宫买红薯。 翌日清晨,城门大开,韩嫣慢悠悠前往东市。等他抵达卖新鲜蔬果的菜市场,便看到赵大和孟粮正把驴车上的红薯往下搬。令韩嫣感到意外的是除了他们还有一女奴,女奴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盆。韩嫣看出她跟赵大和孟粮是一起的,很是纳闷,便走向前去。 三人头一次出来叫卖心里没底,见着韩嫣像有了主心骨。孟粮疾步迎上来行礼,“韩上大夫。” 韩嫣微微抬手示意他免礼,指着盖着木盖的大盆,“怎么还有个盆?” 孟粮打开,一股红薯味扑鼻而来,隐隐还能看到热气。 韩嫣大为诧异,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孟粮:“世人皆不识红薯,郎君说,唯有让他们先尝尝,他们才会出钱买。” “可我听卫——”韩嫣注意到过往行人停下,“听你们家二公子说一文钱三四斤,这么便宜还没人买?” 孟粮也不懂,直言:“郎君说贵了反而有人买,便宜了才没人要。” 韩嫣想想市井小民的德行,以及他认识的那些士大夫,确实对贵的物品趋之若鹜,便宜的物件不屑一顾。 没想到卫长君竟然如此懂人心。 韩嫣在内心感慨一番便问:“拉了几袋?” 赵大回:“四袋。郎君家还有一袋。” 韩嫣冲身后的随从招招手,叫他回家推个板车,令孟粮给他称一袋。孟粮一脸为难。韩嫣故意问:“不想卖给我?” “自然不是。”孟粮赶忙解释,“您想吃奴婢回头跟郎君说一声,明日过来给您捎一袋就行了。” 倘或别人,韩嫣也懒得花这个钱。卫长君非常人,韩嫣很乐于与之交好,“卫兄辛辛苦苦种的,你倒是大方?” 孟粮又急的解释他不是。韩嫣见他脑门上冒汗了,也不再逗他,“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和卫兄并非兄弟。你若执意送我,那就当我今日不曾来过。” 孟粮闻言不再迟疑,拿出一个空麻袋,把一袋红薯分两半袋,然后拿出大秤砣称给他。并非孟粮不善用称,而是称重最大的钩秤只能称半袋。 韩嫣衣着华丽,好奇心重的路人见他竟然买那低贱之物,忍不住问韩嫣有何妙用。韩嫣叫卫家女奴给他一块红薯。他把红薯一掰两半,给对方一半,自己一半,先尝一口,然后才请对方像他一样吃下去。 蒸的软绵而无水,口感极好。卫长君的这个红薯里头也没有一丝一丝的,不塞牙。吃到此物的路人愈发好奇:“这是什么?挺好吃的。” 韩嫣不想太多人知道卫长君的不凡,届时天天有人找卫长君,他想拜访恐怕都得上拜帖。往后怕是也别想再吃到他种的稀罕物。 韩嫣:“红薯。可以饱腹之物。不像黄豆吃多了涨肚,还有润肠通便之功效。最重要一点他比小麦便宜。你说我应不应该多买些?” 那路人禁不住赞同:“我方才听闻一钱四斤?怎么这么便宜?” 韩嫣:“自然是因为它高产又不能久放。” 那人顿时还想再便宜,要一钱五斤。可卫长君把价定死了。孟粮不敢降价。那人直言孟粮不便宜点他们都不买,放坏了就一文钱不值了。 这可是威胁。 孟粮很想反驳,又担心给他主人招来麻烦,就不由得转向韩嫣,希望韩嫣出面。 事情因韩嫣而起,韩嫣也不乐意教这等趁火打劫之人做人:“这位公子我还没说完。此物还可以切开晾晒留着冬天煮粥,味道比鲜物更可口。” 那人顿时感到难堪:“你刚才不说?” “你也没容我说完。我只说鲜的不能久放。”韩嫣不待他狡辩,“来点?” 那人气哼哼甩袖离去。 升斗小民,韩嫣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笑吟吟看向因他吃红薯而围上来的人,“你们也尝尝?”然后给卫家女奴使个眼色。 赵大拿一大块,掰成几小块叫众人尝尝,然后跟众人解释,洗去泥土放笼屉里蒸便可。若想煮粥,可以削皮也可以不削皮。不削皮吃了麻烦点。不过一旦削皮就得赶紧放入水中,否则迟了会变色。 这点韩嫣倒不曾听卫青提起,“变色就不能食用了?” 赵大:“不是。好比削了皮的林檎。” 韩嫣懂了,其他人也懂了。有人眼尖看到上头的白色之物,问赵大那又是什么。赵大拿起一个看看,他起红薯的时候也遇到过:“我家郎君说里头有很多糖,切开的时候会冒出这些东西。” 韩嫣怀疑他听错了:“糖?” “是的。郎君说此物多了可以熬糖。但过于繁琐,郎君还不曾试过。郎君打算过些日子天凉爽起来,他也闲下来,就给小郎君小公子熬糖,留他们冬天吃。” 好奇的路人顿时不禁问怎么熬。赵大不知。又担心这些人追问不止,直言他主人也不一定能熬出糖。只因家中此物甚多,可以一试。 韩嫣倒觉着卫长君有把握,否则一个小霍去病也能闹得他头疼,“回去叫卫兄给我留几百斤。届时我也熬点糖留冬天吃。” 韩嫣又不白要卫长君的红薯,赵大稍稍一想就应下来。 此地甚热,韩嫣想找个酒肆凉快凉快,就问围观的路人:“你们买不买?” 不远处的人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禁不住垫脚,一看当真是他,立即向身侧的人禀报:“侯爷,真是韩嫣。” 念过半百的老者奇怪,他不在宫中伴驾怎么会出现在市井之中,“他在那边做什么?” “好像买什么物品。奴婢过去看看?” 老者不喜欢韩嫣,仗着陛下宠爱嚣张跋扈。可他又想知道朝堂的消息,“随我过去看看。” 家奴前面开路,拨开围在韩嫣身后的人。韩嫣听到“挤什么”不由得回头,然后一惊,规规矩矩行礼,“侯爷。侯爷近日可好?” 老者正是被窦太后罢免的窦婴,近日十分不好。否则他也没空大热天往市井之中跑。还不是窝在家里看见门客都心烦。 这点窦婴不想叫外人知道,尤其还是他瞧不上的韩嫣,“不在陛下身边当差,怎么跑这儿来了?” 围观的人先因“侯爷”二字禁不住后退,再一听“陛下”顿时不敢围着韩嫣。瞬间,两人四周变得很空。 窦婴不假辞色,韩嫣并不怕担心,反正顶多嘴上刁难他一番,“禀侯爷,一位友人种了几亩红薯,自家吃不完就叫家奴拿出来卖。下官也好这口,又不好找友人讨要,得知此事就过来买点。” 窦婴不信,他成天在天子身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韩嫣拿一块递给他,“侯爷不妨尝尝。小口吃,大口噎的慌。” 窦婴上了年纪牙口不好,红薯甜而不腻软而香,很合他口味。窦婴不由得仔细端详那些生红薯,“老夫怎么从未听说过此物?” “友人机缘巧合得来的。侯爷要不要买点?” 窦婴不禁看向他,他何时这么好心,替友人卖货物:“你这个友人不会是,该不是平阳侯吧?” 此言一出,围观人群躁动起来,竟然出自平阳侯府。难怪他们从未见过,好吃却又很便宜,近乎白送。 韩嫣跟平阳侯不熟,但刘彻不止一次用平阳侯的名头“为非作歹”。窦婴也清楚以平阳侯的身体不可能三天两头践踏农田,他所说的平阳侯自然是指刘彻。 韩嫣笑着说:“他大舅子。” 窦婴不禁冷笑,当他不知道韩嫣甚少跟馆陶大公主一家来往,“平阳侯何来的大舅子?” “平阳侯可不止一个大舅子。”韩嫣意有所指。 窦婴听出来了,禁不住轻笑一声,打量着他不知道卫家什么情况,“长公主的舅舅?” 韩嫣笑了:“侯爷知道就行了。” 竖着耳朵听的众人糊涂了,皇家那么多长公主究竟是哪个长公主。要说名气,那就是平阳长公主。可平阳长公主的舅舅不是田蚡吗。怎么又成了平阳侯的大舅子。 韩嫣:“侯爷,买点?” 窦婴陷入沉思。卫家一家以前皆是平阳侯府的奴隶,即便凭卫夫人显贵也不可能弄到他从未听说过的物品。这些红薯十有八/九是陛下吩咐卫长君种的。 种出来却又拿到东市兜售。陛下意欲何为?窦婴想不通,决定买回家慢慢琢磨,于是令赵大和孟粮二人把红薯送他家去。 韩嫣赶忙拦住:“这两半袋是下官的。” 窦婴一见韩嫣紧张,越发笃定红薯出自未央宫,又叫赵大把余下的送他府上去。 围观众人虽然没弄明白红薯究竟是谁家的。可扯上平阳侯,又提到长公主,一定是哪个贵人种的。 窦婴没表露身份,众人权当不知道他乃侯爷,纷纷提醒他先来后到。窦婴不好同市井小民计较,结果等韩嫣的家奴把他的拉走,只剩下一盆,还是已经蒸熟的。窦婴顿时急了,“给我留点!” 韩嫣计上心头:“侯爷可以去我那友人家中买。他家种了十亩地,您要多少有多少。”
第35章 窦婴到访 闻得此言孟粮想解释, 卫家还有一麻袋。韩嫣没等他开口,撩起眼皮横他一眼。这一眼叫孟粮迟疑下来,错过解释的时机。 窦婴在韩嫣另一侧,以致于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 “你那友人现居何处?” “秦岭。”韩嫣忽然想起魏其侯门客众多, 他又不甘心被贬, 不可能不叫门客留意未央宫的动向,“侯爷不知去年陛下曾令匠人在秦岭脚下建一处宅院?” 窦婴知道此事, 他一直认为刘彻为了方便狩猎建的。窦婴也想过跟刘彻在宫外来个巧遇,劝他把心思放在朝堂之上。可如今的丞相和御史大夫皆东宫的人, 倘或皇帝参与其中, 指不定又有多少同僚遭到东宫打压。 若是叫窦太后知道他出的主意, 他兴许还会被禁足。届时别说进不去皇宫,死在家里头也没人知晓。 “那是为他建的?” 窦婴问的不可思议,问的别有深意。韩嫣一眼就看出老狐狸想多了。可韩嫣巴不得窦婴把余下的红薯全买下来,卫长君也能安心种别的,“前些日子有很多草料进未央宫, 也是来自秦岭。” 窦婴瞬间心动了, 认为刘彻有大动作。匆匆回到家中就令家奴备车,他要前往秦岭。 而在窦婴出城之际, 赵大等人又回到东市, 把卫长君给卫媼的两袋红薯之一也给卖了。他们的驴车不如窦婴的马车,他们行至一半,窦婴就到秦岭脚下。 窦婴走的是子午栈道, 在大道上往四周一看就瞧见位于大道西的宽大院落。窦婴的马车宽大,哪怕卫长君出钱令八阳里的人修过他家后头的路,马车到了这里也走的困难。窦婴不得不从车上下来, 徒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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