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君见状反问:“难不成你们以为我是那等迂腐之人?”笑着摇摇头,去堂屋看看妹妹收拾的如何。 冬天昼短,收拾好了,卫长君就载着两个弟弟和两个小不点去东市买些生活物品,然后直奔秦岭。 到秦岭脚下,驴车慢下来,小霍去病就嚷嚷着下去。 卫长君把他和小阿奴抱下来,就要两个弟弟跟上。小霍去病大声说,“我长大了!” “我看看多大了。” 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卫长君循声看去,韩嫣打他家院里出来。 卫长君诧异:“你没在家多住几日?” 韩嫣已经不是天子宠臣,家人对他态度也变了,虽然只是一点,还是叫惯会看人眼色的韩嫣看出来。然而这么丢人的事,他不想叫外人知道,“没有这边自在。霍去病,跟我上山去?”的这么开。 小不点后退,躲到他舅身后,韩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这话可是大舅说的。 韩嫣诧异,小崽子竟然这么机灵,“我还能吃了你?” 这可不好说。小霍去病抓住他大舅的手,“舅,我饿了。” 卫长君摸摸他的小脑袋,招呼韩嫣一块进去,“魏其侯搬过来了吗?” “想他了?” 卫长君见没外人,实话实说,“过几日化了冻就可以犁地了。他过来他的一些门客势必跟过来。届时我也能轻松些。” 韩嫣愣了愣,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确定地问,“我没听错吧?”
第56章 门客犁地 卫长君但笑不语。韩嫣服气,但觉着他愿望很美好,现实他恐怕接受不了。有些人笔都拿不稳,谈何拿锄头扶犁。 谁也不是生来就会。卫长君相信他调/教的好,棒槌也能变成绣花针。前提他们随窦婴过来。若是人不来,他有千方百计也白搭。 韩嫣的房子用青砖,二十多天就可以装修了。窦婴的偏房用青砖,正房和院子用夯土,土比砖慢多了,进了十一月才竣工。虽然腊八前就装修好了,可他毕竟不是韩嫣。韩嫣不得不躲在此地,窦婴去哪儿都比在秦岭舒坦。 上元佳节,宫中放假,卫青回家用他的小马驹套上自家的车载着母亲和两个阿姊前来过节。卫长君趁他落单把他拽到东院。 卫青不禁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在秦岭能出什么事。回头给你拿些红薯面粉和去年深秋时节做的纸,你给魏其侯送去。” 卫青上下打量一番他大兄,只是这事何必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大兄跟我还藏着掖着?” “我是怕阿母听见。”卫长君胡扯,“一点红薯粉面和不甚好的纸,阿母定然觉着我吝啬。殊不知物以稀为贵。” 卫青依然将信将疑:“就这么点事?” 卫长君朝他额头上一巴掌,“不然呢?” 脑门太疼,卫青不敢疑神疑鬼。 卫长君迤迤然回屋。卫青揉着脑门跟上。小霍去病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从东边过来,捂住小嘴偷笑。 卫青停下:“听见了?” 小霍去病连连摇头,看到大舅打二舅了。那一巴掌,隔老远他都觉着疼。 “那你在这儿做什么?”卫青不信他。小不点抬手指着茅房,“等阿奴啊。” 卫青到茅房门口睨了一眼,小阿奴在里头蹲着,“拉了屎就赶紧出来,不许玩水。” “那么臭!”小霍去病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仿佛前些天把茅房冲的一干二净之后,还叫赵大打水的人不是他。 大外甥这个德行,抓个正着他也能矢口否认,卫青懒得跟他废话。小霍去病拉住他,小声问:“二舅,大舅为什么打你啊?” 卫青抬眸:“你还是看见了?” 小霍去病转身往茅房跑。 卫青气笑了,“我等你出来!” 小不点捂住鼻子使劲摇头。卫青狠狠瞪他一眼,回屋找他大兄。 卫长君给窦婴送红薯粉面和纸并非临时起意。深秋时节他把小麦种下去,就带着几个家奴做纸。浸泡的竹子不多,十来天就做完了。纸远不如嘟嘟买的,只能用作手纸。这也令卫长君意外,他没想到能成。卫长君把纸一分为,一份他自己留着,一份给韩嫣,另一份便准备给窦婴。 窦婴的房子竣工,卫长君趁着雨后陆陆续续把门前四十亩地犁好耙好,还不见窦婴出现,卫长君坐不住了。 窦家家奴来装修房屋的时候,卫长君找他们打听,魏其侯忙什么呢。魏其侯被禁足半年,哪儿也不敢去,在府里忙着跟门客喝酒。 卫长君算算日子,魏其候最快也得年后才能搬过来。年后春暖花开之际再过来,他的春小麦就种下去了。届时哪还需要门客。必须在化冻之前搬过来。卫长君不好表现的太明显把窦婴吓得不敢过来,只能叫卫青出面。 窦婴对卫青感官不错——不像他大兄卫长君满肚子坏水。翌日,卫青策马到魏其侯府,刚一自报家门就被门房请进去。 就像卫长君所言,物以稀为贵。窦婴拿到粉面和纸很兴奋,亲自送卫青出去,还叫他有空来府里饮酒喝茶。 卫青赶着进宫,胡乱应一声就打马走人。窦婴的长子等他走后忍不住问:“他一个小小的侍中,父亲为何对他如此客气?” “你懂什么?”窦婴进去就令奴仆把纸送去恭房,红薯面粉由他亲自送去厨房,然后按照卫长君写给他的法子教厨子做红薯凉粉。 窦婴一直被关在家中,至今未吃过红薯凉粉。窦婴寻思着他以及门客吃了一个冬天小白菜和大萝卜,眼睛都吃绿了,翌日清晨红薯粉凝固,可以切成块煎着吃,窦婴令厨子全做了。门客和家人每人分半碗。 如今也没什么菜可以吃,软而香的凉粉入口,门客和窦家人都不禁惊呼味美。窦婴的老妻没容他放下碗就问,凉粉在哪儿买的。 窦婴较为欣赏的几个门客跟他在一处用饭,他们想起昨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卫侍中,便问他是不是跟卫侍中有关。 汉景帝刘启曾嫌他这个表兄好沾沾自喜。窦婴一见家人和门客都很意外,又不由地得意起来,直言此物乃卫夫人长兄卫长君亲手所做。他不清楚宫里有没有,但民间他乃独一份。 饭毕,窦婴带着家奴前往东市买生活用品,准备不日搬去秦岭。 卫长君以前提过窦婴府里门客众多并非夸张。虽说一部分人见刘彻的舅舅田蚡更在天家面前受宠改依附田蚡,由于田蚡依然尊重窦婴,魏其候还没没落,他府里依然有几十人。 窦婴出去以后,这几十人聚到一起,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议论许久,然后两两散去,陆陆续续出府。 午时左右,窦婴回来,他们也回来了,直言誓死追随魏其候。 窦婴自打被他姑母窦太后赶回家心里就没痛快过。以前魏其侯府门庭若市,现如今门可罗雀。这光景还有人愿意跟着他去秦岭,窦婴大为感动,当即令家人给他们准备衣物租赁马车。 窦婴的长子不想再看到老父亲郁郁寡欢。终于看到老父亲容光焕发,他哪怕很嫌秦岭荒芜,依然叫管家拿钱,吩咐家奴去租车。 翌 日上午,小霍去病趁着他大舅下地撒粪肥,悄悄拉来门溜出来。往西一看,小不点吓得往屋里跑。 赵大一眼没看见就叫他跑了。正准备出来寻他,他又自己回来了,“郎君来了?” “不是大舅。”小不点躲到他身后,“好多好多人!”指着西边。 赵大一脚跨到门外,扶着门槛朝西看去,不论骑马还是驾车的人都没带刀剑,这边又只有户人家,韩嫣此刻正在屋里纠正卫步和卫广的握笔姿势,那么只能是窦家人。 “侯爷搬来了。”赵大猜测道。 小霍去病绕过他出来,恰好窦婴见车行的困难准备下来。小不点一看真是熟人,大步跑过去,“猴子爷爷!” 窦婴脚下踉跄,险些一脑门摔地上。赵大赶忙过去:“小公子,别乱喊。侯爷,小公子年幼不懂事,望侯爷海涵。”窦婴还奇怪他何时变成猴子爷爷。闻得赵大的话陡然明白,猴子爷爷简称“侯爷”,“小霍,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小霍不懂无恙,“猴子爷爷,多日不见,近来可好啊?” 窦婴笑了,撑着车辕下来抱起他,“你大舅呢?” 小不点指着南边地里,“大舅撒粪。” 有孟粮和牛固也用不着卫长君。卫长君闲着无事,又觉着他得跟土地打至少半辈子交道,多看看多学学,以后添丁进口再买奴仆,或换个地方种地也好交代下去。不过他看到打西边来一排马车,就把铁锨给牛固。 待窦婴的门客陆陆续续到卫家门外,卫长君也到地头上。卫长君又疾走几步,过来见礼,“侯爷,多日不见,一切安好?” 窦婴放下小不点,“托大公子的福,老夫一切都好。” 众门客相互看了看,难不成他就是民间流传的卫长君,也是做出红薯凉粉的卫夫人长兄。 随后窦婴把随他前来的门客介绍给卫长君。饶是这些人有心理准备,可见卫长君相貌仪态皆不凡也感到意外,意外他以前居然是奴隶。难不成侯府的奴隶也比寻常人家的出挑。 卫长君怕自己笑的太不值钱,矜持地微微颔首算是全了礼,“侯爷,去家里坐坐?” 窦婴的妻子收拾的物品多,恐他在此短了什么。窦婴一看到一辆辆马车就头疼,抬抬手示意卫长君先请。 小霍去病拉着他的小伙伴先进去吩咐曹女等人准备茶水。 韩嫣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到窦婴又转身回屋。窦婴以前常跟韩嫣打照面,看侧脸就认出他,“韩嫣怎么也在?” “侯爷忘了?韩兄也搬过来了。” 窦婴听家奴提过一嘴,但他不信韩嫣个风流胚子能耐得住这份寂寞,“他真要修道成仙?” “跟侯爷一样。”被太后盯上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卫长君胡扯,“韩嫣是跟家人闹得不愉快。” 窦婴颔首:“你这样说还有可能。老夫是不信他跑到这儿研习方术。” 卫长君笑了笑,做个请的手势。 窦婴随他去茶几旁坐下。 卫长君叫韩嫣过来歇歇。韩嫣没故意问魏其侯怎么躲到秦岭来了。窦婴也没故意问他跟家人为什么闹僵。 两盏茶过后,窦婴起身告辞。卫长君和韩嫣送他至门外。韩嫣长得好,养尊处优多年,深处荒郊野外也没能抹掉他世家公子的范儿。魏其候门外站着几个门客,看到韩嫣的仪态又是一惊。联想到他们打听到的,天子宠臣韩上大夫在此,顿时越发相信民间传闻,此地乃风水宝地。 韩嫣见过窦婴的儿子,打眼一瞧就知道不是,“竟然跟来了。”看向卫长君,“你叫窦婴带他们来的?” “他们是门客,又不是魏其侯的家奴。老侯爷叫他们来他们就来?即便当面答应,也可以背后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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