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挥了挥手,与摩拉克斯告别,她背着魈,准备去找浮舍卸货。 她的伤口还有些闷疼,头也痛,估计业障要发作,等事情结束,她起码要晕个三天三夜才能恢复过来。 之前捅雾神精神体的顷刻,好像有碎屑跌进她眼睛里? 眨了眨眼,没有东西。错觉吧。 不再想这个问题,甘棠在松散的泥土里慢慢地走,间或和其他封印的人点头打声招呼,她背上的魈也不说话,像只哑巴鸟。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她终于忍不住要开口和哑巴鸟说话的档儿,魈的脑袋遽然垂落下来,额头砸落在了她的肩上。 有温暖的东西挨着他,如同帝君的手掌。 不再寒酷。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平和。 哑巴鸟睡着了。 甘棠顿在原地,心里泛起点芜杂来。 ……睡就睡,还头锤我。 对金鹏鸟的暗算撇撇嘴,甘棠才要继续朝前,抬眼看到浮舍向她赶来:“甘棠,你和魈怎样?!” 甘棠等浮舍跑到她面前来,她点了点头:“还成。” 对于夜叉来说,没死就还成。浮舍松了口气,看魈的眼里又有些心疼:“我本不愿他来这,他偏不肯让步,还好没事。不说这个,一切多谢你了。” 浮舍道:“我来背他,你也赶紧去疗伤吧。” 腾蛇大将要将人接走,是她所想,甘棠却迟疑了。 背上的人睡得平稳。 许久,她垂下眼眸:“算了。” “我送他回去。” “别吵醒他。” ---- 雪神参考的是雪山女神十慧母相,梦神参考的是吉祥天母~
第16章 画样 ===== 他好像被只大鸟驼了回来。 那只大鸟有朱红色的羽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绯丽的颜色像燃烧的火,并不烫人,只是带来温暖,让人想一直依偎下去。 哪来的大鸟? 魈被瘴雾侵蚀,在床上昏睡了五天,第六天才清醒过来,被四名夜叉所拥簇。 他身上还有伤口作痛,蔓发在肌肤里的毒瘴已经被清除了,但依旧是无法上战场的状态。 浮舍他们让他安心养伤,言语间又提及与他一并出来的甘棠。 甘棠在回去的当晚就业障发作,状况凶险,帝君和诸位仙人守了她一晚上,结果第二天就活蹦乱跳说要清扫魔物,帝君劝阻无果,直接给她捆床上,直到她发誓不闲逛才放她出来溜达。 她无聊的厉害,甚至还来探望过魈,见魈没醒,又和浮舍一同喝起了酒,应达弥怒伐难见他们喝的欢畅,也加入了他们之中。 结果四名夜叉没一个喝过甘棠。 甘棠的得意没能持续多久,知道她喝酒的帝君直接给她逮捕归案,抗议无效,人又关了几天禁闭。 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魈静静地听,内心不知怎地松了口气。……有什么气好松的,他也没必要听浮舍他们说那人怎么样。 可惜浮舍没能放过他:“对了,那天结束后,你是被甘棠一路背回来的,直接送到了这里才走。” 在魈越瞪大的眼睛里,浮舍拼命忍住笑:“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红色的大鸟是谁呢? 雪发的少女斜欹在粗褐银杏树下,未到深秋,叶片还未泛黄,翠生生的枝梢像天上的积云,晖耀穿过交枝,在她红妍绣金的石榴裙上落下斑驳。 耳尖有些热,魈将投到红裙上的目光挪开。 树下的人终于睡醒了似的,她把朦胧双眼一揉,打了个哈欠:“好像看到了小满……哦,我当是谁来了,来了只小鸟。” “你干嘛又来我这?伤都没好,不打架。” 甘棠的义正言辞惹来了魈的漠然。谁要和她打?感觉也太好。 ……那他又是为什么来的呢? 要相互道谢的话,便显得有些恶心,他送她一枪,她背他一路,已经算是扯平。他没什么来的理由,就只是莫名其妙的来了而已。 好在甘棠只诧异了一瞬,也没刨根问底。 魈和她就如同往先打完架一般沉默着,坠下的杏叶飘落到明镜般的泽陂中,漾起一道圈纹。 他们隔得有些远,但好像也没太多尴尬。 甘棠忽然张了口:“突然发现共饮也还不错,我干脆在这建两间屋舍,大一点的做主卧,小一点的做客居。你觉得怎么样?” 常年宿在荒郊野岭尘歌壶中的人突然要盖起房子来了,莫名的很,魈对她的异想天开并不怎么看好:“不怎么样,建了也留不下多久。” 比起长生种的寿命,屋舍的确会前一步老化。甘棠微俯下身,把手肘支在膝盖上,她托腮道:“到时候再修缮不就完了,塌了就重建呗。” “营造图倒不难,请鸣海栖霞给我画一张就是了,就是材料还得攒。” 甘棠沉思,魈忽然有不详的预感,果然见甘棠不怀好意地望向他:“你也来帮我砍木头找矿石吧。” 魈冰冷地回她:“现在是白天。” 少做点梦。 “哎哟喂,我还准备把客房留给你,免得你跑来跑去。那你不许住我屋子。” 这人着实病得不清,谁要住她这里。 他的冷漠对甘棠毫无折挫,甚至还“你不住也得住”的哼哼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遽然把伤没好不能打架的话抛之脑后。 鸡飞狗跳的动静引来了摩拉克斯和浮舍,两人一手一个,拖回去继续关起了禁闭。 胆大妄为的甘棠并不甘心于生命静止,她直接越狱,扮成下属,参与了海兽的讨伐,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还是遭到了帝君的洞若观火。 她被揍的时候,有一大堆夜叉热情围观,魈也是其中之一。 帝君笑着说切磋,实则甘棠被他抽的上蹿下跳,到处挂彩。甘棠被揍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是以看热闹的夜叉们都挺淡定,天性好战的他们还在叽叽喳喳分析着帝君与甘棠的招数。 ……恍惚间有种风水轮流转的微妙。 甘棠狼狈乱蹦,她扭了头,忽然与人群中魈的金眸对上。 电光火石间,魈不知怎的,一句“呵”溢出他的唇瓣,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鄙夷。 甘棠眼睛直接喷火了。 想冲过来的她被帝君贯虹直接拦下,帝君无奈:“违背契约,还有心思闹人?” 接受食言之罚的甘棠最终被打得趴下,没一点力气动弹。 天色昏瞑,夜叉们随帝君离去,一个二个鞋底抹油跑得飞快,免得被雪山大元帅公报私仇,人恼羞成怒是蛮可怕的。 甘棠躺在地上无语凝噎,她被摩拉克斯当众揍多了,脸皮早就不复存在。虽然看到魈呵呵有点上头,但想来气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小鸟不中听的鸟鸣哪里学的! 简直是攻守之势异也。甘棠咬牙切齿,她仰面看日沉西山,橘红的光彩逐渐熄灭,暮色蔼蔼转入幽深,长庚星在旷野闪烁,蝉鸣啁啁。 黄昏色和银霜的星光忽然被什么遮挡了。 有人在低头看她,墨青色的鬓发在袅风里起伏。 甘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旋即又扶着腰疼得快飚出泪花。无边杀伐相的摩拉克斯虽然没打断她骨头,然而被揍的痛和打断了也没啥区别了,她爹不当人。 “……帝君让我给你送药。” 想装出来的矜持一下子漏了气,爹啊,叫这小鸟来,你真是落井下石,杀人诛心吧! 甘棠破罐子破摔,右手一抻:“给我,你可以走了。” 丢人就丢吧。 浸在夜风里的瓷瓶变得凉飕飕的,甘棠接过还打了个喷嚏。她抹了抹鼻子,准备目送小鸟离去,哪知这小鸟还没走。 甘棠奇怪地望过去,魈又将手里的另一件递给她:“帝君要我给你。他说,是在集市买的,你应会喜欢。” 是盏霄灯。 摩拉克斯惯常大棒红枣,海灯节还没到呢。甘棠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是伸手接过。 魈听她问了一句:“帝君有送你吗?” 搞不清是想挑衅还是别的什么,魈一愣,下意识答:“……有。” 他并不喜欢太过繁复的东西,但霄灯是帝君所赠。魈警惕地看过去,莫非她想抢走? “哦,那就好。” 甘棠敷衍地回他,并没有往常的微妙,抑或许是懒得管。她掀开眼皮,无精打采地往提在掌心里的霄灯比划,用元素力点燃了插在木托上的蜡烛。 烛光亮起的瞬间,她的无精打采变成了神光熠熠。 霄灯在烛火的摇曳下,亮堂起来了。 竹架纸绢做的灯笼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灯罩上的剪影。点燃的蜡烛火光逐渐平稳,纸罩上的油彩剪影也随即动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蛱蝶在灯你追我赶,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仿佛真在花团锦簇中翩跹。皮影灯吗? 里面的蜡烛没动,也没见到轮轴,怎么能动起来的? “即便知道,又有何用?” 甘棠这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侧脸看魈,橘黄烛火热蓬蓬地映照着她的面庞,好似暖意镀在她的雪白眉睫上: “好像是没多大用,但很厉害,这又没有用元素力,是普通人自己做的机关啊。” ……哪又如何? 魈想在心里反问一句,可又奇异地沉默下来。他隐约地察觉到一些夜叉义无反顾的道理,只是问题的答案,需要在长久的岁月里找寻。 和帝君说的一样,她果然对这盏霄灯爱不释手。 人间的冗余玩意,有什么可喜的? 念头刚转到这,魈又听甘棠寻衅地说:“说的好像你懂一样,你有本事,作个画样给我啊?” 她又补了句:“不许拆灯笼。” 她鲜艳的眼睛在烛火和辰光里炯炯,魈却不吃她这套——左右东西送完了,走就是了。 魈在晚风里踅身,甘棠的笃定加码就让他赫然站定:“你画出来了,以后叫我笨蛋好吧?” 魈回眸,蝴蝶灯还在翩飞。她倒挺有自知之明。 霄灯技艺,能有多难?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飞快立下契约,甘棠看上去还挺满意。 “我要把这盏霄灯挂在我建好的屋舍大门口。”甘棠郑重其事地宣布,她又瞟他,显露出三分垂涎:“你要是不喜欢这种霄灯,不如送给我?” 臭不要脸。 谁也没法从他手里夺过帝君的赠予。魈绷着脸盯她,可能人总会知耻,于是不要脸的玩意缩了脑袋,嘟囔了句:“是你说没用的,凶什么凶。” 她把霄灯看了又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搞不好哪天我俩关系会变好?” 蛩音细细,魈开了口:“……绝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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