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形一卡,少年也脚步一顿。 然后他们松开拳头,放松肩膀,仿佛没事人一样继续往前走。……相互插刀的岁月是常事,但被人公然说出来,好像有点尴尬。 原来,她真的没死,他听到的不是幻觉。 即便跟了一路,魈还是忍不住往甘棠的方向看去,失了大部分元素力的人这时候却格外耳聪目明,旋即用征询的目光回望他,仿佛在疑惑“你又要放些什么屁?” 魈猝然扭过头,不再看她。 还是这般烦人。 光看就讨嫌得让人牙痒。 * 甘棠一路想了又想,走的打瘸,依旧没想到怎么给帝君解释。 于是她面见钟离的第一时刻,就“啪叽”一下单膝跪地,就差没快把头磕进地里:“甘棠拜见帝君!” 往生堂。 客卿站在墙前壁画前,静静地注视幅面。 那是后人想象中古璃月的山和水,在作旧的纸面上泼洒笔墨,的确是张好画,却与他记忆里的不同。 而记忆中的人正在他面前。 原以为作古的朋友重见天日,便是钟离也不由感慨,但感慨过后,又感觉到了种熟悉的叹息朝他扑面而来。 魈站在没有光的阴翳角落里,与他行过礼后,便不出一言;旅行者和派蒙则站在边上伸脖子观看事态发展,好奇的很;奇迹般归来的人老老实实跪在红木桌前,厅堂中央。 这不太像重逢,倒像有人犯完罪来自首,让他生不出一点悲春伤秋的心思了。还好屏退了往生堂其他人。 甘棠的礼仪就连最不待见她的魈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只是已不是岩王帝君的钟离有些无言:“何必多礼?” 甘棠从善如流,一溜烟站了起来:“好的,爹!” 钟离叹气:“……倒也不是这个礼。我现在已是凡人,你叫我钟离就是。” “好的,钟离大人爹!” 甘棠欢快地向钟离鞠躬,她还想再皮两下,遽然寒毛倒竖,她偷偷抬起头,果然见帝君用郁金的眼睨她,甘棠瞬间绷紧了皮,不敢再造次了。 帝君一般脾气挺好,除了揍人的时候,她实在屁股开花太多次了。 “呵。” 一声讥诮自角落而来,甘棠条件反射望过去,磨牙准备和人干一架。 她以前经常在这破小鸟面前被帝君揍得满地跑,后来这破小鸟不知从哪学会了阴阳怪气,看到她被揍就呵呵她,她被打完就打鸟,然后又被帝君提溜出来再磋磨两顿,打到敏笃为止。 不成,眼下还有帝君朋友在呢,得少丢点人。甘棠连忙回头:“帝君恕罪,是我妄语。” 与此同时角落也响起告罪:“是我鲁莽,请帝君责罚。” 没想到会异口同声,两人一瞬间僵在原地。下意识想对对方怒目,又因为帝君在场没法动作,只好低着头颅,当两枚锯嘴葫芦。 他们听荧和派蒙问钟离道:“钟离,你怎么扶着额头呀?” “没事。”钟离的话音带着几分无可奈何:“有点好气,有点好笑。” “不过,也许久没见魈这样了。” ----
第4章 对调 ==== 魈的背遽然僵了。 又被钟离打趣,他在翳影里窘得一塌糊涂。明明过了两千年,他何必和个死人一般见识? 他分明已经将那人的事都忘却了。 可甘棠的窥探又鬼鬼祟祟的前来,带着不怀好意的审视,一时间数千年的记忆纷至沓来。 他冷漠心想,这人不知道脑子又在想什么东西。 左右狗嘴吐不出象牙。 甘棠还真在想魈的事。 帝君说他许久没这样了让她格外纳闷,她的记忆还停在千年前,臭小鸟和她互掐的记忆就在昨天。不过对于魈来说,大约不是这样。 但就她感觉,这人比起往昔来说,感觉更容易炸毛了,看来她死的那天没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也还成。 还成是还成,她才不相信这烦人小鸟没烦过别人,没和人打过架。他那臭脾气比她还臭,茅坑里石头似的,哪里就好久没这样了,帝君又在那忽悠人。 钟离将两名夜叉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有些叹息。 摩拉克斯时期的他履行教化之责,对两名夜叉多有管束,但如今他并不打算再多插手。 毕竟,他已经退休了,小朋友们的事,还是小朋友们自个儿解决吧。 但能再遇友人,仍是好事。 钟离望向甘棠:“你来寻我,是想回归岩王帝君座下吧?但我已非岩神,只是往生堂中一名普通客卿。以友人身份交往释疑并无问题,如若你要听从岩神吩咐,便恕我无能为力。” 饶是心里有所准备,甘棠听闻钟离话语后,眼底仍旧涌出了一点茫然,夜叉不行杀戮之事,不尊帝君契约,活在此间要做些什么呢? 钟离没有劝解她,只是坐下椅凳,推了盏茶过来,让她落座,慢慢说起了他诈死的故事。 故事不长,一盏茶的工夫,间或有荧和派蒙补充一二,甘棠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 “您能将肩上的重担放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您再添负担。” 能将三千七百年的注视放下,并在尘世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帝君的这份气量,绝非常人企及,她听闻无法回归帝君座下,心中都茫然得很。 “我倒不觉得和朋友喝茶谈天,算得上是什么负担。甘棠,欢迎你回来。” 钟离的话让甘棠嘿嘿直笑,虽然帝君所说“朋友”有待商榷。她不是自苦的人,即便迷惘,日后慢慢来就是了,即便魔神的尽头是磨损,夜叉的尽头是业障。 “钟离大人,我还有一事不解。我那日业障发作,应当没有生理。现在的我,究竟是死是活?” 没能回归帝君座下,总还有问题能问。听闻甘棠发问,钟离略作思索,便款款而谈:“自你回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当日你业障发作,我赶回来时,正好碰上地脉千载难遇的一次大暴动。” “山岳崩塌,地面翻转,在你前往处理业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极深的罅隙。” “我在现场,除了大量的血与漫出的业障外,一无所获,包括你的躯体。我猜想,你当日濒死时,可能被卷入了地脉当中。” 甘棠一愣,地脉里的事,谁也说不清。难道她的躯体在地脉中翻卷,又被稀里糊涂治好,完好送了出来? 她运气可真好啊。 “所以,我身上的业障的减轻,是因为地脉吗?” 钟离沉吟:“你业障中魔神残渣的部分,的确是被剥离了。你在被卷入后,被地脉汲取出崇秽的地步,是完全有可能的。地脉的瘀堵,本身也是地脉从自身分离出大量的残秽,进行的自我净化。” 或许这就是她捡了条命的理由。 她意外卷入地脉中,业障被强行净化了一部分,再加上她沉睡在地脉当中,表层的业障也被挤出,所以以冻住的姿态活到了今天。 “所以,我现在应该是个活的?不是什么地脉释放的记忆什么的吗?” 钟离被她逗乐了,他双目弯弯:“是的,你现在还活着。” 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甘棠想。入地脉不可能再发生一次,时光流转,她身上的业障仍旧会再次累积发作,或许她会再自害一次吧? 纵然是神明,也无法拔除心障,早晚的事。夜叉又是比起所有生灵来说,最容易遭受污染的造物。 最易受污染的生物,又只有无法抛却的杀伐本能,不得不说,夜叉是悲哀的凶兽。 不过她有这样的机缘,能从两千年前漂流到两千年后,算是个离谱的奇迹故事了,那干嘛不先活着呢? 甘棠又隐晦地看了角落里默默不语的魈,他似乎有些出神,是以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 他身上的业障,已经到了她能发觉的地步了。……这世上的每个夜叉,其实都会把自己的业障遮掩的很好。 那是他们的弱点,他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甘棠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她甩了甩头,没有再去想太多。 “多谢钟离大人,我大致晓得了。不过,即便您不是岩神了,若您有差遣,我定从无疑。就像您说的,喝茶谈天,并非负担。” 钟离摇头:“这两者并非是同一概念,这个时代也并非岩王帝君治理的时代,又有什么差遣的说法?你若有需要,便来寻我,你与魈都是同样。” “眼下有什么打算?若要在尘世中生活,我想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甘棠想了一想:“我也不知道能在两千多年后干什么,我先自己试试吧?” “也好。”钟离颔首,“璃月变化颇大,不如让人带你转转?” “原本理应我带你四处走走的,只是半个时辰后,我要为仪倌讲学。” 钟离吟味道:“旅行者在各国游历寻亲,再度麻烦旅行者,似乎不太应当。况且风土人情,还是璃月人更为明白。我看,不如让魈先带你在璃月港逛一圈吧?” “?” 见甘棠一脸呆滞,钟离又微微一笑:“甘棠,你与魈相识已久,彼此也不陌生,人情世故,讲究一个相互照应,就如千年前你和魈一般。” 不是,帝君,你当年捡孩子来养,没空丢我这学劳什子的枪,学到天天噼里啪啦打鸟,这叫相互照应?千年前你把他丢给我,现在你把我丢给他?? 甘棠刚想开口,钟离却不理她,只是径自看向瞪大眼的魈:“不知魈意下如何?” 魈沉默许久,抿唇从阴影里走出:“……我去。” 钟离一脸欣慰:“甚好。” 他又转向惊呆了的荧和派蒙:“两位倘若无事,也可在璃月港走走,恰好璃月港有花灯展,几位可以去看看。魈不肖说,甘棠个性爽直,你们应该聊得来。” 魈上仙真能带人逛街吗?荧和派蒙面面相觑,朝钟离点了点头。 此等奇景,错过是狗。 荧和派蒙假装没看到魈僵得越发硬直的背脊。 直到被钟离请出来,甘棠都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发生的。 她总觉得她爹又在害人,但她没有证据。 魈一个人闷头走在前头,他没回首,匆匆地赶着仿佛没有尽头的路。 他从小就这样不理会旁人地走,原以为有了在意的家人就会变,结果长大了,竟还是这样的习性。 帝君没有因为通缉的事揍她,甘棠刚想得瑟一句,又把嘴巴一闭,没敢出声。话说得太满,容易遭天谴。 眼下的璃月看上去不是她能肆意妄为的过去了。 甘棠还在心里掰指头数自己能做不能做的事,耳畔就响起个好奇的问询:“那个,甘棠,是甘棠吧?你之前是叫钟离爹吗?难,难道你真是钟离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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