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Gin番外 “呼, 呼，呼……” “别跑！” “呼，呼, 呼……” “站住！” “呼，呼, 呼……” 小巷子里, 急速奔跑的小女孩额头滑下一轮又一轮汗珠，但她不敢停下来, 甚至不敢任由自己的剧烈的喘息声在喉咙里作响, 而是咬紧牙关, 努力降低存在感。 “哪去了？” 听到男声的咒骂远去，还有那急躁的脚步声一并变淡，小女孩转身重新奔跑起来。她的凉鞋和石板接触, 发出了小小的吧嗒吧嗒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里有回音飘荡。 她没选择来时的路，而是跑过一条又一条陌生的街道。就在飞速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 一片阴影出现在眼前。 转向已经来不及了。 当她以为自己就要撞上的关头，一只手抢先一步, 按在了她的肩膀上。然后把她……提了起来？ 还没等她满心恐惧地挣扎, 大手的主人已经松开了手。 事实证明，对方只是像是摆正一个袋子一样将小女孩“摆”好。 一道男声随即响起。 “站好。” 这声音很是低沉, 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小女孩, 洛拉，下意识就听从了对方命令似的语气。 她双脚不自在地动了动, 抬头望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很高大的男人, 他说的是小洛拉熟悉的口音的西班牙语, 可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她从小到现在接触过的那些邻居们。 在不怎么凉爽的天气里，男人从头到脚一身黑色，唯一的亮色是他半长的银发，随着落下的阳光闪动。 逆光下，他一双眼睛落在阴影里。洛拉看不清那是什么颜色。 大概是绿的？ “先生？”她有点怯地开口，用了哥哥教她的称呼。 ——想把东西卖给那些戴着沙滩帽的游客，就要这么叫。 哥哥费南这么说过。 平日里她不是这么过分胆小的孩子，但是，她意识到，自己跑得太远了。 这里是平时大人们很少来，也不许他们来的地方。 在这座不算发达的小岛上，这块区域显得很特别。这里的房子不像是她长大的房子，具体什么差别，作为小孩子的洛拉说不准，只能说房顶更高，墙也更宽，没准里面的房间也更大点。这里的街道也不像是他们家门口的那条街。房子和房子间隔得很远，院子里还会立着那种非常气派的柱子和雕像。 而自己……顺着脚下白色的沙滩石铺就的道路，洛拉向前看，对上了两扇暗红色的大门。 自己跑到了这位先生的前院。 . “是在这儿吗？” 几句西语又响起来了，是洛拉熟悉的声线。 那些刚刚追她的人！ 她紧张起来，试探着挪动脚步，又瞄了眼面前的男人。 对方正直直盯着她。 洛拉立马低下了脑袋。 身材高大的银发男人却动了。 他越过她，向前走去，迈得不紧不慢，每一步都比她两步还远。很快他到了外面。 洛拉扭着手，在原地想着，是不是要立刻跑掉。 然后，她听见不远处的对话声。 很低很低。 她努力去捕捉那些声音，什么也没听清。 不一会，环境就变得很安静了。那些追她时凶巴巴的大人不知怎么连走路声都低了下去。片刻后，再回来的就只有银发的男人了。 这次洛拉看清了他的脸。 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很强烈。 男人五官凌厉，有一双狭长而深邃的墨绿色的眼睛。有几缕碎的发丝随着他的走动落在颊边，弧度与左眼下方的疤痕交错。 哪怕对成年人，这份气质也极其具有压迫性。更别说洛拉只是个孩子。 眼见着对方眉心皱起，小女孩就快哭出来了。 忽然。 “你还要什么？” 她听到对方道。 是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但内容确实没说什么可怕的事情。 洛拉忽然就不太害怕了。 她使劲攥了攥拳头，鼓励自己开口：“先生，我，我是可以走了吗？” 她屏住呼吸等着对方回答。 “走吧。” 收获了许可，小女孩走了出去，虽然快，但并不吵，她的动作很轻巧。 出了院子的洛拉先躲在街角观察了一阵，这才来到街道上，接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洛拉！” “洛拉！” 男孩的声音响起。 洛拉马上望向声音的方向，露出大大的笑容。 是哥哥。 “费南！”她大声喊着。 见到哥哥的喜悦冲散了其他情绪，她晃着手臂，“在这儿！” 男孩比她大些，已经有些少年人模样了。他望见妹妹的一刻就开始飞奔，急切地打量她，确保她没事后，便牵住她的手。 “走，我们回家。” 洛拉开心地点头，点到一半又停下来。 “筐子呢？”她说。 他们可不是空手出门的。 费南脸上亮起笑容。 “我早就藏好啦！”他用很得意的语调道，又看了看左右确保没人，这才又低声说，“钱也是。” 像任何一个大西洋上的小岛一样，出现的游客，是最好的做生意的对象。要把家里的水果和吃食卖出好价钱，找他们准没错，还会时不时收到额外的小费。缺点是，这个事实人人都知道。而游客出没的地方也是受人欢迎的热门地区，像费南和洛拉这样的孩子，很难占到一块好的位置。 他们只能拖着筐子到处走，这活儿以前妈妈和费南做得多。现在妈妈病了，小些年岁的妹妹便也承担起更多的工作。 谁料第一天他们就撞见了要收[街道管理费]的人。 这不符合之前妈妈谈好的约定。今天也不是该交钱的日子。 费南想，大概和妹妹收到了一张百元大钞有关。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卷卷的金发和圆圆的浅色眼睛，从小就招人喜欢，经常能从游客手里拿到小费。 但钱不能给，家里最近正需要钱。于是，费南选择了扯着洛拉跑路，在分头行动的策略下，终于成功了。 两个人绕了远路，小心翼翼地回家。洛拉讲述了刚才的事，费南顿时紧张起来。 “下次不要和那种人说话！” “是说别人说话，我不回答吗？”洛拉有点不服气，“那不是很不礼貌吗？妈妈教过我们的。” “那，我们离那里远一点。”费南道。 “为什么啊？” “因为……”费南也不知道什么理由。但别人都躲着的地方，自己最好也不要去就是了。 再说了，妹妹的故事里，欺负他们的大人都离开了那里，不就说明那儿的人更可怕吗？ “或许他们会抓走你。”费南道。 洛拉：“安东他们，你也说他们会抓走我。” …… “那个男人会把你卖得更远，你会永远回不到家的！”费南凶巴巴地说。 “那，那好吧。” 见妹妹成功被吓住，听进了自己的建议，费南松了口气，他想起自己今天打听到的好消息，泛起一个笑。 “我找到一个好活计！”他道，“码头最近有在招人！” “费南，你上次不是说年纪太小他们不要你吗？” 码头的工作向来抢手。 “这次工程很急，他们缺人。”费南道。 . 码头工作果然收入丰厚，尽管哥哥一连几天都揉着肩膀回家，吃晚饭拿勺子的时候也总是呲牙咧嘴，但每天拿到手的钱很好地缓解了家庭的危机。妈妈的身体也好起来了。 洛拉仍然每天出门卖芒果，不过只选在相对安全的上午。 这会，她瞅了瞅拖着的筐子，里面只剩两个芒果了。它们都熟透了，由于放在最底下，免不了磕磕碰碰，过一段时间，便没那么好看了。 这种不容易卖出去，拿回家我们自己吃。 洛拉记着妈妈的叮嘱，朝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走到一半，她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上次的地方……如果我再去看看呢？ 好奇和冒险是孩子的天性。 闹市逐渐被她抛在身后。凭借记忆找去，洛拉一点点接近了目标地点。周围越来越静。这种安静促使她把不再那么重的筐子背起来，免得它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她瞪大眼睛，一个一个房子看过去。其实，她也不是非要找到上次的人。另一大促使她这么做的原因，是想再次看看这里的大房子而已。 不过，等到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的时候，心情免不了又有点沮丧。 房子太多，中间的路也太远了。不同的设计在孩子眼中显得异常相似。 白色的沙滩石小路，是有的。 绿色的草坪，也有……吧？ 喷泉，有喷泉吗？带小天使的柱子呢？ “你应该知道，别人不来这里是有理由的。”男声道。 同上次一样的低沉，一样的冷淡。 洛拉猛然回过头去。 果然，是上次的大人！ 银发男人仍然一身黑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的一截腕口很白，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垂下眼睛，对着眼前的小女孩。 ——他在和自己说话。 约莫是小孩子总是被喜欢当成大人般看待，洛拉一时竟然还有几分开心。 冒险特有的刺激让她的心脏又猛跳起来。 “我……呃……”使劲咽了下口水，洛拉灵机一动，解下肩上的筐子向前递了递。 两个金黄色的果实在里面咕噜噜地旋转。 “先生，你要芒果吗？”她说，“我是来卖芒果的！” …… 一阵沉默。 孩子脸上的表情很得意，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洛拉逐渐忐忑了起来。 大人有时会很擅长看穿孩子的谎言的。 她想。 妈妈就总能知道她有没有偷吃糖，有没有跟哥哥去不该去的地方玩…… “拿去。” 两张绿色的钞票出现在她面前。 洛拉愣了愣。 随后。 哈！他没看穿！ 但她也只是开心了一小会，很快，她开始羞愧了，因为，这两个不太好看的果子，是不是不该卖给人啊……但这会，男人已经伸手将东西拿走了。 他的手臂很长，俯身的时候落下的阴影，像是一把罩过来的大伞，又让她想起顶在脑袋上的棕榈叶。 洛拉捏着钱。 “离开这。”她听到对方说。 “好，好的。” 是被赶走了吗？可是对方又买了东西。 所以，不算被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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