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她才把账本子放下,笑着招呼道:“嫂子过来了?快坐吧,我也不起来招呼你了。” “不用,你坐着吧。”徒南薰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担忧地看了她两眼。 玉莲笑着摸了摸脸颊,明知故问:“嫂子这么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长出花来了?” 见她还能开玩笑,徒南薰就知道,人家是真没往心里去,不禁笑骂道:“你这死丫头,一家子都为你担惊受怕的,你倒好,反倒打趣起我来了。” 玉莲笑着讨饶,“好嫂子,你就饶我这一回吧,我往后再不敢了。” 姑嫂二人闹了一阵,徒南薰才正了神色,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爹娘都气成那样了,偏你跟个没事人似的。” “还能怎么回事?就是说了句心里话呗。”玉莲神色一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如今咱们家不比从前了,我纵然嫁不了高门大户,也不会嫁到寒门小户去,必然得是个官宦人家。” “那是自然的。”徒南薰点头道,“你哥哥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不是叫你出嫁后再跟着夫家吃苦的。” 玉莲道:“既然如此,将来我无论嫁到了哪一家,夫家都是有资本纳妾的。 不管是哪个妾生的孩子,我都会当成自己亲生的教养,何必非得自己拼死去生?” 纵然已经听过一遍了,徒南薰再听当事人亲口说出来,还是免不了哑然。 好半晌,她才干巴巴地问:“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因为从小听多了你五哥说的那些话?” “这跟我五哥又有什么关系?”玉莲诧异道,“再说了,五哥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在乡下时,我见过多少十几岁就生产,不是儿早夭就是娘早亡,甚至母子二人一尸两命的?” 她对徒南薰说:“其实我就是觉得拼死拼活生下来一个,完全没有必要。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又说什么都得有这一遭,哪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说到这里,她不禁冷笑,“我就是想问一句:凭什么呢?谁规定女人就一定得生孩子?我就是不想生,不想拼着自己的命,生一个不知道怎么样的孩子,我有什么错?” 徒南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这种问题,她根本没有考虑过。 别说是她了,古往今来那么多女先贤们,也没有哪一个会说出类似的言论呀。 或许从前有人说过,但这种离经叛道的言辞,又哪里会被允许流传下来? 好在玉莲也无意为难她,见她哑口无言,便笑道:“嫂子回去吧,告诉我哥,我没事,是爹娘他们太过大惊小怪了。” 徒南薰也只好先回去了,她今天着实受了不小的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毕竟是跟着一个穿越的哥哥长大的,读书写字也都是这个哥哥教的,玉莲人又聪明,有点自己的想法,不过分吧?
第98章 狐祸 “你这是怎么?” 傅玉衡本自等得无聊, 干脆歪在榻上晃脚,忽然听见帘子响,就知道是徒南薰回来了。 哪知道翻身起来一看, 就见刚才还好好的人,此时竟是魂不守舍,可不就吓了一跳? 他赶紧上前扶住,绕过屏风进了内室,让她在床上坐着,又一叠声地吩咐绿萝,“快,叫人去熬一碗安神汤端过来。” 不等绿萝应声,徒南薰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 不必要安神汤, 我只是一时缓不过来而已。” “还是叫他们熬一碗吧,反正灶上一直留着火呢,也不费什么事。” 说着就冲绿萝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叫人去熬。 打发走了绿萝之后, 他就脱鞋上了床, 揽住徒南薰叫她伏在自己怀里, 也不多问,只是轻轻拍抚着背,无声地安抚。 徒南薰顿觉心神一定,自己低声说道:“我方才问过玉莲了,她说她就是不想生孩子, 还质问凭什么女人就得生孩子。 之前我从没有听过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论, 一时被惊住了而已, 并没有什么大碍。” 她本以为傅玉衡也会吃一惊,不想他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徒南薰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神情里看出点东西来。 但傅玉衡就只是单纯地高兴和骄傲。 他说:“咱们妹妹长大了,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了。我心里替她高兴,自然要笑了。” 徒南薰惊呆了。 一天之内……不,是半天都没有过完,她就先后被这兄妹两个惊了两次。 是这个世界出问题了,还是问题单单出在她身边? “你就不觉得,玉莲的想法很离谱吗?” “有什么离谱的?”傅玉衡理所当然地说,“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应该有不同的想法。若是千人一面,众口一词,这个世界才要坏了呢。” “可是,她不想生孩子。”徒南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争辩些什么,或许她只是想要守住自己多年来受到的教育而已。 但今日傅玉衡的言论,却注定要冲击她几乎已经形成的三观。 只听傅玉衡冷笑连连:“不想生孩子又怎么了?身体是她自己的,胎胞也是她自己的。难道她自己的东西,还没有处置的权利吗?” 别人家里怎么样他管不着,但他的妹妹,就得有这种人类本该有的基本权益。 徒南薰猛然坐了起来,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忽然轻声问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也不想生孩子呢?” “那咱们就不生。”傅玉衡答得干脆利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而且看他的神情,仿佛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早就有了标准答案,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更有甚者,徒南薰恍惚间还有一种错觉:仿佛她问出这个问题,才是应该奇怪的事。 “若是我不生孩子,也不让你纳妾呢?” “不用你不让,我自己就不会纳。” “你家里的香火怎么办?” 这一回,傅玉衡顿住了。 就在徒南薰不知道该庆幸自己辩论赢了,还是该失望傅玉衡和世间男人都一样时,却听到了一句比玉莲更加惊世骇俗,堪称离经叛道的话。 “其实吧,对于所谓的香火传承,我心里根本不在意。所以咱们夫妻有孩子没孩子,其实都无所谓。” 傅玉衡皱着眉头说:“若是爹娘他们实在想抱孙子,大可以从三个堂弟那里过继。” 徒南薰又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像已经吃惊得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为什么会支持女人不生孩子呢?” 傅玉衡觉得,这一点自己必须解释清楚,“我不是支持女人不生孩子,我只是觉得,无论生还是不生,都应该由你们自己决定。” 无论是支持生,还是支持不生,都太过极端了。 而极端就容易误伤,所以他只支持人类该有的基本权益——人身自由权。 “我们自己决定?” “对。”傅玉衡笃定地说,“你若是喜欢孩子,那就生;若是为了香火传承勉强自己,那大可不必。” 他盯着自己的妻子,一字一句地说:“我并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希望你也不要在乎。 等你真不在乎了你就会发现,其实生活可以很轻松,就像脱掉了一层枷锁一样。” 一个人一生能背负的东西是有限的,若总是在乎别人的眼光,背负别人强加的东西,那就势必会失去自己真正想拥有的。 徒南薰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她双手捧着脑袋说:“我今晚想一个人静静,要不你去睡书房吧。” “真不需要我陪你?”傅玉衡关切地问。 “不需要,不需要。”徒南薰连连摇头。 傅玉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徒南薰一个人滚在床上,绿萝端了安神汤来,她也不喝,脑子里不停地天人交战,新旧两种观念打成一团。 傅家这边是平静里藏着暗涌,城外大柳树村的张财主家,就是实实在在的鸡犬不宁了。 ※※※ 却说刘二脑袋帮着傅玉衡做了蜂箱,不但得了五两银子的赏钱,还得了五十两的本钱,并打发他回家先来接老母。 他是吃过亏的人,自然懂得小心谨慎的道理。 因而回村路上遇见了熟人,询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只说是曾经的兄弟发达了,在贵人的庄子上做事,帮他谋了一份差事。 如今那边已经安顿好了,就等他把老娘也接过去,免了后顾之忧,才能专心帮着主家做事。 熟人再问他是做什么差事的,他就说是帮着种莲藕。 直到进了家门拜了老娘,母子二人私下叙话时,他才把实话说出来,并拿出那五两赏银叫老娘收着。 刘老娘喜极而泣,直说祖宗保佑,终于还是叫他儿子翻了身,并拉着他要去拜祖宗。 还是刘二脑袋一力阻拦,说是此事万不可张扬,若是泄露了出去,恐遭人妒忌,坏了贵人的差事就不好了。 好在刘老娘也就是一时激动,被儿子一劝,她冷静下来自然就明白,儿子身上还揣着五十两银子呢,这一大笔横财,由他们孤儿寡母守着,若不小心谨慎,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母子二人当晚就收拾了东西,第二天辞别了左右邻居,拜托他们帮忙看守门户,离开的时候,才听见村子里的人议论,说是昨天晚上,张财主家里闹了狐狸。 那些狐狸虽不伤人,但一晚上抛砖弄瓦,叮叮当当的,是人也睡不好,狗也难安稳,一夜鸡鸣狗叫。 更诡异的是,这些声音只在张财主宅子里才听得见,哪怕是一墙之隔的路上,也不闻半点声响。 等母子二人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刘二脑袋朝着张财主家的方向啐了一口,脸上露出了痛快之色,“呸,姓张的也有今天,真是报应!” 刘老娘也欢欣鼓舞,“果然是祖宗保佑,不但教我儿时来运转,还让那欺辱孤儿寡母的张财主遭了报应。” 她拍着刘二脑袋的手臂说:“儿呀,等咱们安顿好了,一定要在你爹的牌位前上柱香。” “娘您放心,儿子忘不了。” 母子二人欢欢喜喜地走了,到了他造蜂箱的庄子上,自然有傅玉衡留下的人接应他,套车把他们母子送到了另一处花草繁茂的庄子上去。 到了那里自有人帮忙照顾刘老娘,春天可以在附近的槐树林里采槐花蜜,等春天过了,刘二脑袋也可以安心带着蜂箱往别处去。 听了安排之后,母子二人都很满意。 他们母子自觉生活有了奔头,张财主却觉得自家要没奔头了。 一连半个月,他们家叮叮咣咣,没有一夜是安稳的。 和尚道士也不是没请过,但那都没用。 凡是到他家里做法的,不是被磕了头就是被崴了脚,张财主请他们时花的钱不但要不回来,还得另外贴医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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