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舜臣的回应却暗示他想多了:“我高中的时候以为你们真的是恋人。” “哈……?” “不过那时候不熟,所以没有问。”杨的言下之意是现在可以问了:“所以,你们之前交往过吗?” “没有。” 杨点点头,表示他懂了:“初恋。” 而且是在没说出口之前,就Bad End的那种。 有趣。 三岛由纪夫写过,即使恋爱使少女变得勇敢、使少年变得深沉,他们也注定会在努力彼此靠近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越过对方,奔向远方。 而且是没有具体对象的远方。 看御幸此刻晦暗不明的深沉的表情,大概就是如此了。 “……什么初恋不初恋的。”御幸瞄了杨一眼,想撇清,却更像在躲闪:“都是过去的事了啊。” “是吗。我以为是宇多田光《First Love》唱的那种。” 杨舜臣情不自禁地哼哼了两句,然后收住音,看向御幸,无声地表达着“你一个日本人,不会连这个都没听过吧”,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 御幸连忙打断他:“……好了!不用唱了,我知道是哪首歌!” 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跟纱和都与这种缠绵悱恻的东西毫无瓜葛。 杨还在说,看棒球比赛是一类固定的约会项目,比如村上春树就喜欢在神宫球场约会。由此可以推断,如果纱和是跟一个男人来的,那多半就是恋人的关系。 御幸扯了扯嘴角:“不不不,难道不只是因为村上春树是我们的球迷而已吗!” “不是。他在书里写过,喜欢约女孩子来神宫看比赛。” “……” 御幸无话可说了,他根本没看过什么村上春树。而且很多日本文化,杨舜臣懂的比他多。 自从杨高中来日本留学开始,就像海绵一样汲取着日本文化。不仅沉迷松谷任由实,还博览各种文艺作品。在泽村的腐蚀下,甚至走进了少女漫画的泥沼,现在深谙粉红泡泡。 哦,幸亏泽村今天轮休,不然他一定能把纱和的事嚷嚷到全队都知道。 御幸疲惫地重重叹了一口气。 两人一路说着走进了公寓。 “如果我有女朋友,也会选择在约会的时候观看你的比赛。”杨还在说冷笑话:“不过我们在一个球团的话,可能性大大降低。” “哈——哈——” 御幸干笑了两声,不怀好意地问杨:“那,你的女朋友找得怎么样了,家里人不是很着急吗。” 东亚文化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家长催婚之类的事,彼此都能心领神会。 “我还好,家人都不在日本。”杨面不改色,“倒是你,想想怎么应付你父亲吧。” “……” 聊不下去了。出了电梯后,两人说了句“明天见”便各回各家。 御幸和杨两个单身汉买的户型都是两居室。 杨买两居室,是为了方便台湾的家人过来探亲。御幸也想叫家里的老父亲一起过来住,他当初从宿舍里搬出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老人家有自己的生活,还说一起住会耽误他找女朋友、谈恋爱,果断回绝了,只答应一个月过来住一两个周末。 御幸爸爸年纪大了之后,把工厂交给了很信任的徒弟,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但是空闲时间一多,便难免想到自家小孩的终身大事。 他家是单亲家庭,家里一直没有女主人。老父亲认为御幸从小在不完整的家庭长大,可能也不会有成立家庭的想法,早在几年前就旁敲侧击过几回。 进入球团后,教练和前辈们也或婉转,或直接地提过:为了职业生涯考虑,人生大事要么往前放,要么往后放。你看人家大谷翔平的教练就说了,二刀流的秘诀是不恋爱不结婚。 所以,很多职业选手要么二十岁就英年早婚,早早地完成人类繁衍的伟大事业,然后心无旁骛地打球;要么拖拖拉拉单身到三十几岁,在职业生涯稳定下来之前,不会考虑别的。 御幸觉得自己无疑是后者。他从小到大都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孩子,一早就跟自家老爸坦白了个清楚。 只是从那以后又过去了几年,现在四舍五入,御幸马上也能算三十岁的男人了。不仅自家老爸,连厂里的老员工都忍不住旧事重提——一也还不打算结婚吗。 上次御幸爸爸过来住的时候,淡定地暗示了一点。御幸对此游刃有余,还很不着调地问老父亲: “那老爸,你喜欢哪个女明星,给你娶回来怎么样啊?” 离开校园后,御幸的社交圈还是很有限,跟高中时一样,每天都跟队友待在一起。 他们的队长英年早婚,不爱在外面玩,其他人多少受点正面影响,私生活都很平实,甚至有些单调。 赛季平均一周六天比赛,仅剩一天空档,也不见得可以休息。他们日常能接触到的异性除了工作人员,就是艺能界人士。为了“维生”,御幸被迫跟着前辈们去录过几档节目,也邂逅了一些女主播和女艺人。 在电视台工作的大美人很多,其中也有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但他却都没有产生过追求的想法。 圈内的露水情缘倒是屡见不鲜,但他对这个也没兴趣。而建立严肃关系又得考虑她们的职业因素,需要比普通人更慎重。 于是很多时候,只要他不主动,不管开端怎么好,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 “不过老爸你不看电视剧吧,那就是没有喜欢的女明星了。”御幸刷着碗,又在自说自话了:“知道了知道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只喜欢我老妈嘛。既然这样的话,结婚的事就以后再说吧。” 老父亲抬了抬反光的眼镜,不由分说地指了指电视广告里的内田有纪。 御幸抬头看了一眼,大跌眼镜:“不是吧,老爸。你的口味也太昭和了,怎么跟——” 怎么跟纱和一样。 御幸说着,突然失了声。 原本,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纱和这个人了,很久都没有。 但是每次不小心触碰到与她有关的一切,哪怕时隔多年,她的名字也会顺理成章地脱口而出。 …… 很奇怪,反应总比回忆来得快。 * 无人又漆黑的公寓十分寂静。御幸进了门打开灯,放下运动包和手机,准备去洗澡。 但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第一条通知来自Instagram“sawa_k刚刚发布了新快拍”。 御幸的手顿了顿,还是划开屏幕锁点了进去。 他高中那个翻盖手机一直用到职业生涯的第三年才报废。刚换智能手机的时候,泽村热心地帮他下载了很多应用,像是LINE,Instagram,推特……他吐槽着删掉了很多,但还是留下了LINE和照片墙。 纱和的账号也是泽村顺手帮他关注的。 除了她,关注列表里还有当初在青道关系很好的队友。御幸自己的页面空空如也,也没设置头像,“被关注者”只有帮他注册账号的泽村,与僵尸号没什么两样。 他偶尔看到提醒,能想起来点进去看看,但很多时候并没有今天这么巧。 纱和的快拍里是三张照片。第一张是灯光璀璨的神宫球场,不过场上空无一人;第二张是印着他们吉祥物的铜锣烧和生啤酒;第三张是纱和在球场外面和吉祥物模型的合影。 进度条很快读完,画面转向了球团官号的快拍,他们又在放队友尴尬的营业视频。御幸的眉心一蹙,手指向右一划,马上倒了回去。 他又看了一眼第三张照片。 纱和面对拍照的人,展开了令人熟悉的笑容,只是没有记忆中的幼稚傻气。她举起手虚放在胖鸟的圆脑袋上,无名指上的戒指泛着别样的光。 御幸看完,直接退出了软件。 去年仓持他们过来打交流战的时候,曾和他顺便吃了个饭。仓持还和美咲在一起,所以御幸仍能时不时地获取一些纱和的三手消息。 这消息也总是断断续续的。因为这些年仓持和美咲总是分分合合,御幸跟他们不在一个城市,只是偶尔才能听说他们又闹别扭了,或者他们又决定在一起了。 仓持的职业生涯走得磕磕绊绊。高中毕业后先去了社会人球队,才辗转来到职业的舞台。他想等到功成名就时再跟大小姐结婚,想以自己的职业得到她家人的认可,因此“耽误”了很多年,也和美咲产生过很多难以调和的矛盾。 说到底,两个人的出身悬殊,选择在一起就会吃尽苦头。但仓持和美咲折腾了很多年,受尽折磨也乐此不疲。 御幸冷眼旁观过几回,完全理解不了。 恋爱就是放任彼此纠缠,融合吗?如果这样下去,自己的血肉都会跟对方的长在一起,难以剥离,那还是不在一起比较好。 但仓持说,就是他这种性格,才会让幸运白白地溜走。 “喂,你知不知道纱和现在在相亲啊。”仓持“砰”地放下了玻璃杯。 赤坂的居酒屋里,刚打完比赛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喝着不含酒精的饮料,与刚结束加班的疲惫的公务员没什么两样。 “两年前你就说过她在相亲。啊——什么来着?”御幸慢条斯理地夹着菜,“那个人在法国有大城堡。然后呢?在大城堡里办婚礼了吗?” 他就是知道没有,才故意这么问。 “可纱和当时不在日本啊!现在肯定是动真格的了!”仓持自己也烦闷得不行,很快结束了这个话题:“你这混蛋,等着收结婚请柬好了!” …… 现在看上去的确像认真的了。 御幸冲着淋浴,抹去了垂在眼前的水帘,想起了今天看到纱和时的情形。 她的旁边确实有一个男人,但一切快得来不及看清对方的长相。 不过他清楚地记得她身上披着一件男士的西装。结合她发的照片和杨的话,想必他们就是婚约者的关系吧。 御幸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放在床头的手机又在响了。此时差不多十点半,来电人毫不意外是自家老爸。 他们父子隔几天通一次电话,频率并不固定,没什么事的时候也聊不了多久。这次,御幸爸爸来电说这周末想过来一趟,问儿子方不方便—— 如果御幸在跟什么女性恋爱同居的话,那肯定不方便。 “……”御幸的嘴角一扯,无奈地说:“老爸,我不是说过吗。你想过来,随时都可以来啊。不用这么试探我吧。” 老父亲在那边淡定地否认,说没有的事。 “知道啦,”御幸放下擦头发的手,鬼迷心窍地说了一句: “下次会让你看到我女朋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还贷款消费女朋友呢,怎么还欺骗老父亲呢,不孝子 杨:啊……你的初恋跟其他男人来看比赛?那叫约会吧,他们是恋人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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