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将这一整套东西都看了看,笑道:“小时候的营生,到现在竟然还都好好的。” 于是他摆好架势,左手持那手柄,右手拉着绳子用力一抽,只见这枚竹蜻蜓迅速旋转,随即从支架中自动飞出,飞向空中。 凤清的这一枚竹蜻蜓当真飞的是又高又稳,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久,好半天才力竭落下。 世雍与宝玉都鼓掌赞好,两人竟似都被激发了童心,分别从凤清手中接过这枚更加“高级”些的竹蜻蜓,分别飞了一回。 “可是,那四脚皆安着翅叶的竹蜻蜓,又是怎样制成的呢?”开开心心地玩过一回之后,世雍又想起了困扰他的大难题。 "这一脚的竹蜻蜓好做,四脚的却该如何是好?" 凤清想了想,道:“我们去找些高手匠人,让他们将这四枚叶片,都固定在一个四脚架子上,然后将一条线分出四股,一绳抽动,便能同时带动四片翅叶,不就成了?" 世雍凭空想象了一会儿,道:“那这四枚翅叶不就向四处各自飞去了,带不动那架子啊?” 凤清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顿时搓手哀声叹气。 世雍想了想:"所以我在想,天幕上这件法器本身就不是人间之物,一定要我们仿制,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宝玉却深受探春熏陶,内心更倾向于认为:天幕上那些萧仙,其实是“后人”。听了世雍的话, 宝玉摇着头道:“我觉得未必不能仿制.…有了!” 在这一瞬间,宝玉想到了他屋里那条西洋自行船。当时天幕上提过一嘴,说贾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只晓得以舶来之品装点居室、炫耀豪奢,丝毫不曾意识到其中其间蕴藏的是何等样的技术。自那之后,宝玉就曾经不止一次将那条自行船拆开,看里面究竟是怎样的机关。 世雍与凤清听到这里,各自想了片刻,顿时都抬起头,各自用惊叹的目光望着宝玉。“玉兄!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巧思!”竺凤清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之词。 世雍则一边点头一边心想:以往这天幕总是嫌弃荣国府这个衔玉而诞的子弟“没用”,看来再没用的子弟,点拨点拨也是能被点醒的。以后不能再小觑此人。 宝玉却被两人的眼光看得心中惭愧:他能想出这个主意,一来是先入为主,总觉得天幕上萧仙可能是“后人”,既然后人能人力为之,那便不是什么仙家秘术;二来也确实是经天幕点醒,拆过西洋自行船,对于发条构造略微有些了解。 “事不宜迟!”世雍当即拍板。他立即命手下去寻巧手匠人,而宝玉则很慷慨,主动将自家那条西洋自行船捐出,供匠人们拆开,观察其内部构造。凤清则帮忙绘制精密图纸,他在西洋时见过这种名叫“图纸”的画法,比界画还要更细一些。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一个郡王加两个仕宦子弟,能调动的资源人工比臭皮匠多了不少,只在数日之间,这“四脚竹蜻蜓”就被制出来一架。 三人再度聚在竺家后头那一大片空地上,由凤清托着那只“四脚竹蜻蜓”,宝玉上发条,世雍背着手在一旁等着效果。 就听宝玉咯吱咯吱地上完发条,对凤清道:"竺兄,我要松手啦!" 凤清点点头表示他也准备好了,于是宝玉一松手,这架竹蜻蜓上的大片翅叶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同速旋转,顿时带动竹制的整个器械,缓缓向上飞去——在宝玉看来,这还真挺像当初天幕上萧兰兰使用过的那驾“无人机”。 “哇——” 世雍也惊叹良久,半日方道:“玉兄,按你说的法子,竟真的成了。这……也许就是天幕上说的, 科技’了吧。" 当日天幕上每每提起“科技”二字,时人其实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事后才有人渐渐想明白:这当是“科学”与技术简称。科学,被不少人理解为“科举之学”,也有人不同意这个理解——毕竟科举取士不考这些个旁门左道。后来才有人渐渐联想到致知格物之学,听起来或可与那天幕上所说的对的上号。 听见世雍的夸奖,宝玉却无甚喜意,想了想道:“我等固然能将这‘四脚竹蜻蜓’照着天幕上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地做出来,然而这竹蜻蜓 因何会上升,我们却完全不明白其原理,因此无法举一反三,不可谓不遗憾……"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身后有人击掌叫好。 三人转身,却见一人,蟒袍玉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正是北静王水溶。 此刻水溶站在他们三人身后,双眼望着那枚正缓缓降落的“四脚竹蜻蜓”,在大声称赞:“贾世兄说得不错,所谓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天幕谆谆相诱,未必只是为了让我等能仿制出一件玩器而已。" 水溶如此说,有点拆世雍的台,南安郡王脸上顿时精彩起来,反问道:“水老弟,是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 水溶也笑:"这里是凤清居所吧?难道我不能来么?" 世雍与水溶同为郡王之尊,一南一北,争锋相对也没什么。但宝玉和竺凤清都不敢怠慢,一起上来拜见水溶。 水溶却似对宝玉多关注些,微笑道:“贾世兄,上次路祭时相见,已有两年,如今见世兄风采一如往昔,我心甚慰。" 宝玉唯唯诺诺地应着,忽然想起上次路谒北静王时,对方曾赠了一枚鹡鸰香念珠,他至今仍带在身上,连忙双手捧出,举过头顶,道:“殿下教诲,宝玉从不敢忘。” 水溶见状,十分满意,勉励了几句,又道:“那天幕与你家大有关联,可见世兄是有个大造化的。小王亦盼着世兄在天幕指点下,能有所成。" 宝玉身后,凤清则在向世雍挤眉弄眼,示意北静王竟然跑到你南安王面前来笼络人心了,看你还有多少脸面,能经得住旁人这样当面削落的。 世雍也一样黑了脸,然而显然水溶早年间就曾拉拢宝玉,这时旧事重提,他也奈何不得人家,只得眼睁睁看着水溶与宝玉越谈越投机,不久,宝玉就来向世雍与凤清告辞,说是要受邀前往北静王府小聚。 世雍与竺凤清都没什么话好说,只得与宝玉作别,目送他带着荣国府小厮家仆等人,随那水溶离去。 随即世雍与竺凤清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说话——这个北静王水溶,年纪虽不大,但是政见却颇为特别,在朝中独树一帜,堪为异类。 今日竟见他明着拉拢荣国府。 一想到荣宁二府有可能倒向北静王那一方,世雍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凤 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大 北静王府,水溶将宝玉当做上宾相待,两人详谈甚欢。其间提到那枚“四脚竹蜻蜓”,宝玉对他们仿制的过程并不隐瞒,而水溶听到精彩处则拍手叫好,并目光灼灼地望着宝玉。 “玉兄,相较于皇帝陛下,只想将这作为一件讨好太上皇的玩器,我,更愿意资助你精研其后的原理,以探索天幕欲传授于人间的大道!" 贾宝玉一听顿时被吓到了,差点当场摇手拒绝:“我不行,我不可,我……就是个没用的啊!”
第131章 第十八次直播① 那日天幕结束之后,贾母与李纨曾经有过一番深谈。 当时邢夫人、王夫人、凤姐……荣府中的这些太太奶奶们都不在场。谁也不知道老太太与珠大奶奶都说了些什么。 但据说李纨曾经大哭一场,招得老太太也一起哭得伤心。总之应当不是一次愉快的谈话。 但是在那之后,李纨却如同变了一个人似的,唇畔时不时带着笑,步伐也变得轻快,走路带着风。她对待妯娌小姑更加热情有礼,待府里丫鬟仆妇也更加慈和。 她的日常习惯依旧,银钱上还是很谨慎,衣着打扮也没怎么改变,住着的稻香村依旧光秃秃的朴素无比。但人人都觉得这个菩萨似的珠大奶奶变了。可若真要深究到底哪里变了,却又说不出来。 又过了数日,李家寡婶儿李婶带着两个女儿进京来见李纨。李纨多年之后能与娘家来人重聚,自然别有一番悲喜。 之后不久,荣府里便渐渐传出消息,说大奶奶动用自家嫁妆在京里单独置办了一份产业,许是会交由娘家人帮忙照管,也可能会让当初她嫁来时陪的那几房家人打理,但若都不凑手,便向荣府借人料理。 如今荣府仆从之中却已经形成风气,争着想要出府去——但凡有些能耐的管家仆妇,不管是不是家生子儿,都想求着府里主子将自己一家子放出去,然后到府外头那几项产业去做事。 在外头那几处产业里当个管事,拿的不比在荣府里少,而且此外往后一家子子子孙孙都是自由身,没道理自己坐惯了奴才,还让子孙后辈代代都做奴才。 因此李纨这边的消息一放出去,就有不少人成天在稻香村村口晃来晃去地献殷勤,想要混个脸熟,好借此机会为李纨做事。而经过这次天幕,李纨在荣府内也是人气蹿升,人人都知道她的儿子贾兰将来要出人头地科举出仕的,自然人人巴结,无人敢再得罪这位以前总被人忽视的母子。 唯有鸳鸯大致知道底细,悄悄地问过贾母:“老太太,您将那些个田产都划到珠大奶奶名下,这……合适吗?" 贾母乐呵呵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许是我明日便一闭眼去了,一个子儿也再花用不了,不如早早地都分到小一辈的手里,让他们各自都有盼头,一家人也不必总这么乌眼鸡似的,成天你算计我我惦记你。" 鸳鸯顿时一阵心酸。她跟着贾母的日子久了,大致能 看出,贾母这般早做打算,竟是想要将偌大一个荣府拆成好几份。 如今很明显:独门独院住着的贾琏与凤姐是一份;探春自己折腾出来的那些生意是一份,应当是将来要随探春陪嫁出去的;李纨与贾兰的是一份;迎春与惜春两人,老太太应当也是留了些体己要给她们陪嫁;余人剩下的,自然长房是一份,二房是一份;只不知道宝玉是否还有单独的一份。 “老太太……” 驾鸯很想再说一次,老太太是长命百岁的,却无法再骗自己——如今贾母脸上早就不见了昔日老封君的富态,早已是皱纹丛生,白日里也精神短少,晚间吃过饭只是稍坐一会儿,就能坐着发出鼾声.… “天幕上总说贾府是百年的簪缨之家,大家族有大家族的弊病。既然如此,那么在我闭眼之前,干脆将这个家拆开,让大家各有各的奔头,要真有事,也不至于一船人一起沉下去……" 许是这次天幕讲李纨,反而提点了贾母,将绑在大船上的一船人彼此分开,这样就算其中一些犯了事,也不至于被一锅端了去。此外,如今结些善缘,万一荣府真到了抄家的那一天,被保全的那些人,许是能心怀善念,等到安全的时候再出手相帮。 “对了,鸳鸯,上次宁府那边珍哥儿媳妇说他们府里乌烟瘴气的,总是有些子弟在较射,这事儿后来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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