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如苏摇摇头,表示自己欢迎之至。 黄药师却没有说话,他已不知自己此刻该是欢喜还是难过。她与冯家相处融洽本是好事,却让他心中隐隐觉得有些空荡,好像缺了一块似的。 宴会后面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得了,也无非些不痛不痒的恭维和拐弯抹角地打听罢了。本就是不会再见的一群人,他又何必要记得…… 待一群人散去,冯老夫人将阮如苏单独留了下来。她打量着这个乖巧美丽的女孩,真是越看越喜欢,这样的好孩子,她总是希望她能幸福的。 于是,冯老夫人便拉着她的手,道:“你……可是喜欢那位黄公子?” 阮如苏低着头,一时没有说话。冯老夫人也不急,只笑着瞧她。直把她瞧得不好意思,才慢吞吞地道:“他不过是答应了我祖父送我来这而已,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她虽是这样说,冯老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女儿家提起感情的事,到底脸皮薄一些,常常口是心非。 不过,当下女子确实不比男子自由,这婚嫁之事也要慎重些。那位黄公子虽然瞧着不错,说话也有文采,性子却太冷了些,只怕将来小两口相处,阮如苏会吃亏。 想到这,她倒也不想问了。若是那人当真心里有阮如苏,自然会开口。若是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这事不谈也罢。 一路同星辰相伴,自然很快就瞧见了屋顶上那个几乎快要融进夜色里的青衣人。他那支随身携带的玉箫,正传出悠悠乐声,如泣如诉听得人心中发堵。 阮如苏也不回去了,就坐在一座大石上,静静地望着他。箫声忽然一变,从幽谷中的流水变成波涛汹涌的海浪,其中的感情越来越浓,越来越烈,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是真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大脑也开始发昏,她忍不住用手捂住胸口,强撑着让自己不要倒下去。 箫声终于停了,她的心脏却还砰砰直跳,难以平复。一只大手忽然抵住她的背心,暖流顺着那手流向四肢,慢慢抚平了她的心跳。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阮如苏虚弱地笑了,问他:“你方才,是想杀了我吗?” “我若要杀你,又何必费力将你送来冯府。”他今日心情本就有些复杂,故而箫声中难免带了些内力,没想到却被她听了个正着。 天知道方才见她面色惨白时,他的心跳得有多快。或许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女在他心里,并非只是一个过客。 黄药师有时也会问自己,他平生不是罪恨婆婆妈妈难以决断的人吗,怎的一遇见她,就变得优柔寡断起来。 自古情爱之事最是复杂,哪怕聪明如黄药师,竟也有想不明白的一天。 “说不定在送我来的路上,你终于觉得我实在烦人,起了杀心也未可知呀!”阮如苏侧过头,笑着道。 她看不见黄药师的表情,所以不知道他此刻神情有多复杂。她只听见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烦过。” “胡说,在平岭时,你明明还那样说我!”阮如苏猛地转过身,瞪着他道。她的眼睛此刻就像月光下的一汪清泉,倒映着黄药师复杂的神情。 那目光太过明亮,使得他不敢再看,只得用手遮住她的眼,道:“因为那时我发现,这世上竟然有个人能左右我的想法,让我的心因她而乱。可她却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依然不停地试探于我……” 不用问,这个人说的就是阮如苏。黄药师并非蠢人,甚至可以说是心思细腻,他早就瞧出了阮如苏是在故意亲近他,却仍然不可避免的落入她的陷阱。 女人设的陷阱,男人有时既使看到了,也总认为自己是不会掉下去的,却不知很多时候,他们其实已在陷阱中。 所以,他总是冷着她,疏远她,逼她要么远离自己,要么就更近一步地靠近自己。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这只小狐狸比自己更能藏,更能忍。 黄药师觉得自己掌心蒙住的那双眼似乎在笑,长长的睫毛来回刷过他的掌心,像是一万只手在挠自己的心。阮如苏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脖颈上,问道:“那你要杀了她吗?” 她的脖颈光滑又纤细,紧贴着的手掌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几乎和黄药师的心跳重叠。 那双眼正望着他,似盛了一汪湖水随时都会泛滥。黄药师的手慢慢移到她的后颈,将她的拉向自己,道:“你当真不怕我杀你?” “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若是要杀我,我也无话……”她后面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黄药师已经不想再听这丫头那些让人气恼的话,半是惩罚半是试探地吻了她。女人的唇似乎天生就与男人的不同,又软又暖,令人痴迷。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焦灼,他们的影子也紧紧贴在一起,仿佛两株共生的大树,枝叶相交树干相连。 阮如苏将头靠在黄药师的胸前,微微喘息。她的嘴角挂着笑容,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骗过了猎人的耳目。她知道,眼前这个人终于对她敞开了一点心防……
第147章 “阿姐心情很好?”第二日, 冯蘅来找阮如苏时,发现她嘴角总擒着笑,连眉眼都是微微弯起,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阮如苏也没否认, 只笑着将一块桂花糕递到她嘴边, 玩笑道:“我如今见着你, 又怎能心情不好。” 就像男人间的友谊开始得总那么莫名其妙,女人间的情谊往往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冯蘅真真心挺喜欢这个堂姐, 觉得她比自己见过的许多大家闺秀都更有趣。 于是, 她忍不住拉着阮如苏问起姑苏外的世界。那些不过存在山河异志中的人事物, 似乎在阮如苏的描绘中慢慢有了实体,冯蘅听得痴了, 竟然到了饭点都不愿离开。 阮如苏自然不可能将此行的所见所闻全部告诉她, 可是哪怕只是零星半点的经历,也足够闺阁中的小姐回味。 箫声如凤啼, 将冯蘅从那险象环生地长江拉回了冯府。她呆愣了片刻, 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阿姐不过长我一岁,却历经了千难万险,当真是令我佩服。只是今日到底是有些晚了,我若是再不走, 也未免太不识趣了。” 说到这时, 她目光瞟了一眼黄药师的院子,朝阮如苏眨眨,无声地笑了。阮如苏知道她是在调侃自己, 神色未变,只是眉眼间的笑意却愈发动人。 待冯蘅离开后,箫声果然就停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那墙上轻轻跃下, 手里还提了个食盒。阮如苏迎上去,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芙蓉居的松鼠鳜鱼,碧螺虾仁,叫花鸡。”黄药师将食盒放在桌上,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被他端了出来,依次摆好。 “这姑苏城里,也就他家的吃食还算不错,你试试。”黄药师将筷子递给她,自己则是坐在一旁看着。 阮如苏心中好笑,觉得他这人委实傲气得很,连姑苏最有名的酒楼在他这也只能算不错。不过,她却是没有点破,而是夹了一块松鼠鳜鱼尝了一口。 只一口,她就放下了筷子。黄药师一愣,问道:“不好吃?” “不,恰恰相反,这菜很好吃。我只是在想,这样好吃的东西在你这里竟然都只得了个不错的评价,以后只怕我做的菜,你就更难以下咽了。” 阮如苏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为将来之事苦恼,可那双眼睛却没有半点担忧之色,显然是玩笑之言。 听她提起以后,黄药师心口一热,莫名觉得这话里竟像掺了蜜,甜得有些让人舍不得开口。他顿了顿,方才道:“以后,我来做。” 阮如苏忍不住惊讶地道:“你还会做菜?” 当下的男子,哪怕是寻常百姓家,也多是女子下厨。更何况那些讲究君子远庖厨的世家公子了。她虽不知黄药师出身,可从他出手阔绰,谈吐修养便可知不是一般人家。 “但凡你听过的菜,我一定都会做,你没听过的菜,我也会做不少。”哪怕是说起厨艺这种在时下君子眼中不够体面的本事,黄药师也依然不改他的傲气。 不知怎的,阮如苏竟然觉得这样的黄药师有些可爱。温和有礼的可称谦谦君子,而他这般傲气坦荡的,未必不可以称之为凛竹君子。 黄药师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第二日竟然不顾冯家下人惊恐地目光,亲自到厨房给阮如苏炒了几个小菜。 看着那几盘颜色鲜艳摆盘精致喷香扑鼻的菜,阮如苏忍不住食指大动,不等黄药师开口,便夹了一块放进嘴中。 鸡肉本来很容易柴,可是黄药师做出来的却鲜嫩多汁,很是好吃。配上几道清爽的素菜,阮如苏竟然不知不觉吃撑了。 她接过黄药师递来的茶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平时不会吃这么多的!”宋人以瘦为美,故而女子或自愿或被迫要少食,阮如苏这般可算是食量惊人。 “放心,我虽不算是富可敌国,却也还养得起你。”说完,黄药师忙喝了口茶水,压住心中的笑意。 阮如苏瞪了他一眼,没多久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自从那日之后,这两人仿佛都开始收起保护层,让对方一点一点触及自己的内心。 而冯家也正为五日后的宴会做准备。 姑苏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起码城里的几户富贵之家都是有来往的。冯谦想要给阮如苏一个合理的身份,自然是要将她介绍给几家人认识,免得日后彼此冲撞了还不自知。 冯老夫人特地请了城中最好的绣娘来为阮如苏量体裁衣,虽然此时做衣服定是来不及了,可日后的衣服总是不能少的。 冯蘅的母亲正忙着安排那日的事宜,她不喜那些繁杂琐事,便躲到祖母这来偷懒,正好就和来送样式的绣娘遇见了。 “这件不错,阿姐穿了定清雅脱俗,令人难忘。”阮如苏才拿起一见湖蓝色的衣裙,冯蘅就忍不住插嘴道。 待阮如苏走到那件粉色的衣裙前,冯蘅又忍不住道:“这件也不错,温柔小意很是娇俏。”阮如苏一连看了四五件,冯蘅每件都说好。 阮如苏无奈笑道:“阿蘅真不是个好陪客,就你这般说法,我只怕到了天黑都选不出来。” 冯蘅愣了愣,也不由得捂嘴笑,看了眼绣娘道:“我虽然不是个好陪客,却一定是个好说客,你瞧瞧,经过我这般一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都很不错。” 冯老夫人年纪大了,见她二人鲜活明丽心中甚至喜爱。此时便点了下冯蘅的额头,笑道:“你呀……” 最后,这几人里最高兴的大概就是那个绣娘了,因为冯老夫人将她带去的所有衣服都要了。还订了四五套厚些的衣裙,说是等天气凉了穿。 在老夫人那待了许久,阮如苏和冯蘅才离开。走了没多远,冯蘅忽然就见着弟弟冯芜正偷偷摸摸地趴在假山上向前头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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