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抱有幻想她是被人胁迫,才不敢说真话的铁传甲此刻霍然起身,指着她怒道:“你是搭上了金钱帮,所以就看不上阿飞少爷了是吧。那个荆无命,你真当他是什么好相与的不成,他不过是上官金虹的一把剑,随时拿来牺牲的剑。” 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阮如苏的平静,她一直好脾气地等他骂完,才悠悠叹口气道:“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愿意给我说一说他吗?” 阿飞这两年来可以说的故事很多,其实细数来却很少。无非是一直寻人,间或遇上些不平之事出手相助罢了。 他的衣衫还是同从前一样单薄,脊背也如从前一样挺直,仿佛世间的所有都不能将他压垮。可是他的脸却愈发瘦削,眸子也越来越冷。 其实他知道,他的心已经开始倦了,上面的裂痕也随着一次次失望加深。有时他明明站在阳光下,却觉得遍体生寒。他常想,当初若不是自己太过幼稚,中了林仙儿的圈套,或许一切就不会是这个结果。 又或者他当初勇敢些,不要想着逃避,阿苏也不会下落不明。可是昨日种种已不可更改,他只能不停的寻找,自虐般的寻找,才能让他的心有片刻的安宁。 “话说当年阮姑娘第一次现身兴云庄,多少青年才俊倾心于她。连神剑山庄的少主游龙生为了她都至今不肯归家,就为了找到她的下落。” 伴随着锣响,一个苍老却平缓的声音抑扬顿挫地道。原来是街边的酒肆有对祖孙正在说书,说的还是他极为熟悉的故事。 他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那个两人初遇的雪地。那时的他根本想不到,两人的羁绊会越来越深,直至无法割舍。 “爷爷,你说这阮姑娘能比起我们那日在酒楼里遇见的那位更美吗?”少女调皮的声音响起,将阿飞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我觉得那位姑娘长得太美了,雪肤乌发,一双杏眼连我这个女人见了都心生怜惜。我可不信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美的人。” 若是阮如苏在,她定会发现这对说书的祖孙同她当日在酒馆遇见的是同一对。只是那时在杭州,不过几天的功夫,他们又到了苏州。 阿飞站着听那爷孙又说了会儿话,愈发觉得他们之前提过的姑娘很像他要找的人。若是一年多前,他大概早就迫不及待地冲上去询问那人的消息。 如今……他却是有些怕了。 他怕自己又是空欢喜一场。
第175章 “你们说的那个女人在哪出现过?”阿飞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不肯放弃一丝一毫找到她的可能。 老爷子和少女对视一眼,交换了个他们才懂的眼神,笑容可掬地道:“那位姑娘住在杭州云槐巷, 和她同行的还有位剑客,看上去不好惹得很。” 荆无命确实不好惹, 他的剑在这江湖就已经鲜有敌手, 更别说他背后更是代表着金钱帮,代表着兵器谱上排名第二的上官金虹。 “铁大哥, 我们这是要去哪?”阮如苏紧紧抓住车窗,身子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不由自主地上下颠簸。 这马车已经有些破旧,有些地方都已经裂开,也不知是铁传甲从哪里寻来的,还有股不太好闻的气味。好在马车还算完整, 尚能载人走一段。 “去兴云庄。”铁传甲的面色总算不那么臭了, 大概是知道阮如苏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他心中可怜她的情绪终究是大过了埋怨。 “兴云庄……那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去哪。”阮如苏想了想, 又继续问道。 听她问起兴云庄是什么地方,铁传甲面上变露出难过的神情。那里曾叫李园,即是他家少爷最眷恋的存在, 也是一切不幸的开端…… “你只要知道, 那里有能护住你的人就行。”铁传甲不愿多说,只敷衍地道。 兴云庄早已不是两年前的模样,当初的高朋满座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竟然显出浓浓的孤寂和萧索。 铁传甲看了眼门上的兴云庄三个大字,露出个冰冷而嘲讽的笑,等目光落在门口从未换去的对联时, 又变成了深深的叹息。 这庄子里讨厌的人虽然已经不在,可却再也不是曾经的李园了。他的少爷不会再来,而庄子里的人也不可能再走出来。 “不进去吗?”阮如苏捂着胸口,有些虚弱地问正拉着缰绳发愣的铁传甲。这一路的颠簸还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进城前她几乎已经把能吐的都吐干净了,此时看起来离倒下也差不了多远。 这一声问将铁传甲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扫了一眼阮如苏,担忧地道:“我先带你去看大夫,我们找的人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阮如苏其实没什么病,就是一路上被颠簸狠了,所以才身体虚弱。铁传甲暗自松了口气,便开始在个个酒馆悄悄地寻人。 可是去酒馆,你又哪能不喝酒,过不了多久,铁传甲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可是,他连李寻欢的影子都没见着。 难道……他猜错了? 太阳西斜,铁传甲拿着最后的银子出了门,若是今天再寻不到李寻欢,他就要另想办法安顿阮如苏了。 他们并没有住在客栈,那里人多嘴杂,铁传甲怕惹上祸端。于是,便在外跟一户人家借了间小院,让阮如苏住进去,他则是在院中的稻草堆上将就睡了。 铁传甲才走了没多久,那户人家的婆子就来叫阮如苏,说是有个人说是她大哥派来接她的,说是有要事让她过去。 阮如苏一出门,见是位和善的老翁,挑着个担子笑容满面地候在门口。 “阮姑娘,你家大哥使小老儿我来知会您一声,让您赶紧去东街的平安酒肆寻他,他有重要的事同您说。” “他有事同我说,为什么不自己来。”阮如苏显然是有些不信这人的话,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老翁也不恼,指了指自己的担子笑道:“小老儿是这东街卖豆腐的,左邻右舍睡没买过我家的豆腐,我何必骗您。你大哥他和那位朋友喝了不老少,我估摸着他不自己来,是……是囊中羞涩,来不了了。” 他说这最后一句时,特地压低了声音,防止那门后的婆子听见,也算是给阮如苏两人留了些面子。 听到这话,阮如苏脸上一热,红着脸道:“那老人家你快些带我过去吧。罗大娘,我去去就回来。” 说着,她转身就嘱咐了门内偷听的婆子一句,同那挑着担子的老人向着东街去了。这一去,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 铁传甲回到院子,没见着阮如苏便心中一惊,冲进隔壁的院子一把抓住男主人的衣襟喝道:“我妹子去哪了?” 那男人见他虎背熊腰,面沉如水,便不由得颤抖着道:“我……我不知……” “哎哟,你这杀千刀的还不快放了我儿子。你那个妹子昨日不是被你派来的人带走了吗,凭啥找我儿子的麻烦。” 罗老婆子见自家儿子被人如此对待,立刻就急红了眼,也不管打不打得过铁传甲,冲过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铁传甲不耐同她撕扯,一把将她双腕反折过去,疼得她大声叫喊。连哭带骂的把阮如苏被一个老翁带走的事说了出来。 他根本没有叫人回来过,看来这事是有人故意设计,也不知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阮如苏来的。若是她真在自己手上出了事,他又有什么脸见阿飞…… 这样想着,他将手一松,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冲向东街的方向。 其实阮如苏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老翁并不是铁传甲派来的。因为这个来的人她认识,当初她在雪地中差点冻死时,就是被人救到了老翁家,她还帮他卖过豆腐。 而这一切,显然不是巧合。如果是巧合,老翁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应该惊喜地上前同她打招呼。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假装第一次见面。 由此可见,他一开始就知道她失忆了。那么这背后指使的人是谁,也无需多想。 “老人家,你这条路似乎不是去东街的。”阮如苏忽然停住脚步,面色狐疑地望着走在前面的老翁。 “这是条近路,走这边快些。”老翁面色不变,仍然和和气气地道。 “不,我觉得还是走原来的道更好。”阮如苏勉强露出个笑容,脚步却轻轻向后退了两步。显然,只要老翁有一点不对,她就会转身跑走。 那老翁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将肩上的担子一放,悠悠叹了口气道:“阮姑娘,你倒是比两年前谨慎了不少。好好跟着老翁走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自己找罪受呢。” 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似乎无奈至极,可是手却从担子下面抽出了一卷细绳。阮如苏面色一变,头也不回地就向身后跑去。 还没跑出几步,阮如苏只觉四肢一痛,细细的绳子竟然将她的手腕和脚踝全都牢牢缠上。她收势不及,整个人都向前扑倒。 老翁暗道不好,伤了她只怕在主人那里交不了差。于是,下意识地就奔来想救她。可还是比别人晚了一步,一个年轻高大的汉子从墙头一跃而下,单手抄起她的腰,将她护在怀里大声笑道:“你这老头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这样的美人你怎么舍得让她趴在地上吃灰。” 阮如苏被来人结实的胸膛撞得鼻子生疼,眼泪立即从眼眶落下,不小心打湿了来人的衣襟。那人愣了愣,低下头打量自己方才救下的美人,忽然就笑了。 “难怪你这糟老头都如此不要脸地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出手,实在是位美人。只是你运气不好,偏偏碰到了我,这事你只怕是做不成了。”那人松了松抱住阮如苏的手,看着老翁大笑道。 老翁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把剑上,神色有些凝重地道:“嵩阳铁剑。” 兵器谱上排名第四郭嵩阳,竟然也在这里出现了。还将人给拦下了,单凭他一人,只怕是带不回阮如苏了。想到这,他深深看了阮如苏一眼,忽然从掌中翻出一把锋利的铁锥,猛地插进自己的咽喉。 郭嵩阳没想到这老翁对自己动手竟然也这样干净利落,不由得怔了怔,眉头紧紧皱起。这人看来也只是个棋子,所以任务失败才会如此迅速赴死。 一是怕泄露主人信息,另外一个可能是怕受到主人的责罚吧。想到这,郭嵩阳不由得低头仔仔细细打量起怀里的少女,她微微低垂着头,似乎是不忍看那血腥的场面,又或许,她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他既然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郭嵩阳用手抬起她光洁细腻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可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那双氤氲的杏眼正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泪珠顺着她的脸滑落他的掌心,竟让他觉得有些烫手。这样一个泪盈盈的美人,他忽然就不忍心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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