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踩着人字拖,嗒叭嗒叭地走在超市的货架中间,悄悄抬眸扫了一眼一边推着购物车的傅红雪。 另一边是她新鲜出炉没几天的男朋友。 像她家这样的普通人家吃火锅,哪有什么痛点可言,底料就是来超市买两袋,什么草原太阳、红66、海X捞、川崎……之类的,回家锅烧热了往里头一倒就是了。 就是需要早起去买菜,早一点买,买新鲜的,中午一切,就可以下锅了。 采购的工作一向都是一点红在做的。 但吃火锅要买什么配菜这件事,七零八落、十分麻烦,所以昨天晚上一点红在微信找她,问她要吃什么,先列个单子出来。 秦蔻:“……” 秦蔻保证:“明天我们一起去吧!我会早起的!” 于是第二天八点就起来了。 八点,正好又碰上傅红雪在露台练刀。 八点的时间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顶楼露台的温度不低,秦蔻倚在露台门口,手里端着杯冰美式喝,围观一 下顶级刀客是如何练刀的。 说来其实很枯燥,傅红雪一身黑衣、立在原地、目不斜视、一动不动,秦蔻睁着大眼睛暗中观察,感觉自己看不明白。 身边有人说:“他在调整呼吸,以达到人刀合一的臻境之中。” 这人也刚起,语气懒懒散散的、又有点低沉沙哑之意,并不掩饰自己的睡意。他走起路来也总带着股慵懒的味道,靠在了露台大玻璃推拉门的另一侧,懒洋洋地舒展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连手指尖都舒展开来,显然惬意极了。 秦蔻喝了一口冰美式,说:“阿楚哥啊,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懒腰伸的像谁么?” 楚留香头发松松绾成个低马尾,垂在脑后,勾唇一掉,问她:“像谁?” 秦蔻说:“像大橘。” 她还煞有介事地补充:“尤其是手指,你知道的吧,猫猫伸懒腰要是伸得太开心,猫爪子会开花的,你怎么也会开花。” 楚留香噗嗤一声笑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秦蔻软蓬蓬的长头发,忍不住伸出手,在她头顶揉了一圈。 因为常年生活在海上、对干燥柔软的皮毛有特殊爱好的楚留香满足地收回手,意有所指:“我看你才更像猫。” 她和红兄接触起来也是……楚留香总觉得自己看到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猫咪,在不停的逗弄喜欢跟着她的狼狗,这种奇怪的猫狗搭配! 楚留香腹诽了一番,又忍不住笑了笑,眼睛一抬,正好瞧见她手里的杯子,说:“这饮料……” 秦蔻说:“咖啡啊,不加糖不加奶的冰美式,要来一口么?” 秦蔻早上起来,有喝咖啡的习惯。 这习惯要追溯起来,得一直追溯到她上高中的时候,高考嘛,要好好学习,但她又是那种觉很多的人,一天不睡够八小时是真没精神,所以就一包一包的喝咖啡。 当时喝的那就是巢牌咖啡了——世界上第一个速溶咖啡的品牌,开架咖啡经典之选,以及那一股挥之不去的香油味儿。 上大学的那几年,咖啡市场还不算很火热,大学毕业之后创业,每天起早贪黑的,周围忽然雨后春笋一般的开起了好多精品咖啡店,秦蔻每天混迹在里头,后来就养成了这个无 咖啡不欢的习惯。 当然,香油味的巢牌是不行了——这就叫由奢入俭难吧。 楚留香盯着那杯黑乎乎的东西,谨慎地拒绝了。 秦蔻从鼻腔里发出傲娇的“哼”,说:“不懂得尝试新鲜事物!这可是世界三大饮料之一!” 楚留香颇有些无奈地笑了,说:“我尝过了。” 秦蔻来了兴趣:“哦?什么时候。” 楚留香道:“刚来那几日就试过了,你的冰箱里不是藏着很多冷萃咖啡么?你居然不计数?” 秦蔻:“……没事谁记那个呀!” 楚留香失笑。 他说:“我当时瞧见你喝这黑乎乎的东西,还以为是药,心中还只当你身上有什么隐疾,又不知道怎么问起。” 秦蔻:“……我总记得红哥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楚留香又道:“不过要说起来,这玩意儿比之药汤还是好些的。” 口味虽然要么酸、要么苦、要么又酸又苦,但总比药汤子那千奇百怪的滋味要好上不少……中药它,不是一个苦字可代替的,那玩意儿,放什么药材进去,味道就不一样,楚留香长大之后就很少生病,很少喝药,但小时候有一回,那真的是…… 难以言喻的腥味。 不过那是胡铁花好不容易弄来的,当时不过七八岁的楚留香简直动用了最大的意志力,咕嘟咕嘟一口喝完,强忍着想吐的冲动。 本来,喝完药汁子,要吃点蜜饯花雕压压味道的,不过那时候他和胡铁花都只是在街上流浪的小孩子罢了,胡铁花使出上天入地的本事,能找大夫开方子抓药都很不容易了,况且他那个大老粗,才想不到要弄蜜饯回来。 反正后来,成熟稳重·温文尔雅·盗帅·楚留香,其实也会耍性子拒绝吃药。 能尝尝这种和药汁子长得差不离的咖啡,已经是楚留香对现代社会表达的最高好奇心了! ……当然,咖啡没有回馈他包容的好奇心,还恶狠狠地把他创了一遍。 反正瞧见喝得有滋有味的秦蔻,他忍不住要腹诽一番,总觉得她的舌头有点问题。 不过说到舌头有问题……或许陆小凤和秦蔻是一样的,毕竟陆小凤很喜欢港式鸳鸯奶茶,那玩意儿里头加了不少咖啡,也实在苦得很。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东拉西扯地聊着天,顺便一起围观傅红雪练刀。 傅红雪练刀其实不像武侠剧里那样,花里胡哨地上天入地、刀片子使得唰唰唰的。他练刀其实瞧起来很是枯燥,就是立在那里,闪电般的出刀,然后回鞘、再出刀、再回鞘,不知疲倦、脊背如青松。 秦蔻甚至都看不清他那一刀是如何出手的,只感觉到白光一现,刀就已经回鞘了…… 曾几何时,秦蔻看过一篇文章,大意就是说古龙武侠改编成电视剧,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掉帧式打戏——书里就没有什么正经的一招一式啊!大部分描写总结起来都是“白光一现,他就倒下了”,这……时不时很像电视剧掉了一帧,然后就结束了? 秦蔻总觉得现在傅红雪就在一卡一卡的掉帧…… 秦蔻:“……” 她仔细欣赏了一会儿,品味了半天。 这玩意儿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楚留香倒是瞧得津津有味,面露欣赏之色,秦蔻却是连热闹都没得看,毕竟这属于动作极其单一的定格动画…… 习武作为一门技艺本身,练习起来当然是枯燥且重复的,千百次的重复与忍耐,只为了出刀那一瞬间所划出的血线。 秦蔻问楚留香:“练轻功也是这样么?” 楚留香道:“自然如此,轻功也是功夫的一种,但凡是功夫,下盘就要稳,使轻功是全身发力,但要脚底借一个反向的力,故而初练之时,须得扎好马步。” 秦蔻忍不住问:“那我能学轻功么?” 楚留香噗嗤一声笑了。 他揶揄道:“你要学?那我拎着你扎马步去了哦?咱们现在就走,念你初学,楚大哥我放你一马,今天扎足一个小时就好,如何?” 秦蔻惨叫:“我小学的时候扎马步都是老师体罚人用的手段!不要不要,敬谢不敏!” 楚留香失笑,又忍不住手痒,上去揉了秦蔻的头发一把,秦蔻也浑然不在意,在楚留香的爪子移开之后,自己伸出爪子,摸摸自己的头顶,整理一下。 这时候,傅红雪的掉帧动画也结束了,收了刀转身慢慢往回走,浑身上下都带着炙烤(?) 的香味,鼻尖也沁出一点汗水来,就是皮肤依然苍白苍白。 秦蔻觉得他小时候肯定是个非常可爱的雪团子。 ……花白凤也真够狠的,能对着一个冰雪团子下这么重的手。 傅红雪垂着头,推开推拉门走进来,瞧见这二人,也不惊讶,只微微一颔首,打了声招呼,然后下楼要去冲个凉。 秦蔻顺嘴问:“我和红哥要去超市,中午吃火锅哦,你有没有想吃的菜。” 傅红雪站定,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秦蔻好整以暇:“嗯?” 傅红雪犹豫了一小会儿,张了张口,忽然试探着问:“……我可以去么?” 秦蔻一愣。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在之前,秦蔻想尽办法,弄出个“还债”的设定来,就是为了让这个倔强又认死理的少年乖乖听她的话,结果他的确非常听话,她说什么就去做什么,就是仍然恹恹的。 今天,他居然主动提出……要出去逛超市,去采购。 是因为昨天一起和外婆待在一起么? 外婆……你好厉害>w<~~ 秦蔻扬唇一笑,对他说:“当然好呀,你快去洗澡换衣服吧,我也收拾收拾。” 傅红雪抿了抿唇,轻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好像有点不自然。 楚留香翘起嘴角,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正巧,我有想买的东西,小傅若是得空,帮我稍一点回来如何?” 楚留香这个人就是这样的,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瞧出旁人心中所想,他人又生的温柔,既然瞧出了傅红雪略有些紧绷,自然要引他说些旁的,好叫他精神松弛些。 傅红雪抬眸瞧着这位阿楚哥,半晌,忽点了下头,说:“好。” 楚留香又道:“快去洗澡吧,我们这位大红兄,可不耐烦等人的。” 傅红雪:“……” 傅红雪的嘴唇又紧紧抿了起来,没说话,慢慢地走向浴室了。 秦蔻也钻进房间换衣服。 出门买菜嘛,没什么需要盛装打扮的必要,简单挑了件T恤、高腰的牛仔短裤,运动鞋,头发扎得高高的。 一点红的打扮也很日常——或许是进来的天气越来越像是蒸桑拿了,他那工装长裤和工装靴也终于穿不下去了,开始穿刚到膝盖的宽松运动短裤与运动鞋,头上带了顶黑漆漆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又带了墨镜遮住半张脸。 秦蔻评价:一看就很吸热的黑洞酷哥。 傅红雪还没来得及买衣裳——其实也不是,他是身上没带钱过来,银票是废纸,几块碎银子能顶的了什么事儿?这里的银子不值钱! 所以他也不想买什么衣裳,秦蔻提出带他去商场,他也拒绝了,除却贴身衣物之外,只靠最开始来的时候给他的那几件陆小凤的衣服换着穿。 ……也就是明黄色皮卡丘。 收拾停当,八点半,出门。 这个时间还不错,能避开大清早去超市抢折扣蔬菜的老头老太太们,超市去的就是河马先生,傅红雪推着购物车走在秦蔻右边,一点红走她左边,端的是一个……左右为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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