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对,只有仇恨是严肃的,是他的使命。 他缓缓地翻着页,一口一口地喝酒,稳定心神,接着往下看。 十多年前的那场惨剧,那三十个围剿他父亲的杀手究竟是谁聚集起来的?幕后主使之人,好似已要露出自己的马脚了。 他的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长久的忍耐、长久的煎熬,他想要的答案,是不是已全在这里? 答案是一个女人,一个曾爱过他父亲、又被他父亲玩弄后抛弃的女人,丁家庄曾经声名显赫的白云仙子,丁白云。 自古奸情出凶案,这道理本是人人都懂得,但一个人若是死在了这样轻佻的事情之下,又在死后仍令无数人在痛苦之中挣扎近二十年,这又实在很荒谬、很可笑。 傅红雪的眼眶已经通红。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 白天羽是英雄、是父亲、是能主宰自己的神。 他是儿L子,是卑幼,与父亲之间没有对错,只应当有崇敬与服从。他这些年的仇恨与痛苦,是严肃的,是神圣的,不管是什么事,都无法消解这种严肃! 无论如何,他要杀死丁白云! 他的指节发白,缓缓地翻到了下一页。 叶开站出来,叶开阻止他,叶开有一件他永远也不想谈起,如今却不得不谈起的事情。 “白天羽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花白凤根本就不是你的母亲,别人家的仇恨,与你其实连一分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傅红雪茫然地瞧着。 他茫然地瞧着这行字,似乎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这话语之间的意思,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在这个瞬间,其实他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往后翻页,机械地阅读着后面的内容—— 原来,白天羽的正室夫人是个心机非常深沉的女子,她无法阻止她的丈夫在外头招惹女人,却很明白他的心。 她早已经有了法子要白天羽与花白凤断绝关系,但她很明白,孩子连接着他们,只要花白凤手中有白天羽的骨肉,那么他们之间就永远有联系,所以她就买通了花白凤的接生婆,在她刚刚生产完,虚弱至极的时候,用一个别人家的孩子,换走了他们白家的孩子。 这个白家的孩子,被一户姓叶的人家收养,取名叫叶开。 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被取名为傅红雪,在他才刚刚能懂事的时候,就被告知,你出生的那一天,是你父亲死去的那一天。 其实根本不是。 别人家的孩子。 轻描淡写五个字,仿佛他的来历全然不重要。 对白夫人来说,他的来历当然不重要,把花白凤骗得凄惨、把他们白家的孩子带走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来历……他的父母,他本来应该有的名字……被全然抹去,只有被代替的人生,被代替的仇恨与责任。 傅红雪盯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五个字看,久久不动,久到秦蔻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坐在这里的是他的尸骨。 她有些不安地看了阿楚哥一眼。 直接把这本书丢给傅红雪看,用猛药去治顽疾,当然是秦蔻想出来的策略。 这种策略其实很危险,因为他极有可能会被治好,也极有可能直接被打击到死。 秦蔻之所以还是选择这么做,是因为她看到了这本书的最后。 在这本书的最后,傅红雪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得知了真相,他当然已近乎崩溃,但他还是迟疑着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已不会再恨任何人。” 然后转身走下楼去。 那时他已经为复仇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痛苦,在终于知道真相之后,他的大脑是无法去反刍那些字里行间的深切荒谬的,他所说出的 一切话,都是完全出自本能,出于他自己的个性。 他很坚韧,他也很善良。 他什么都能撑下来。 而现在,他并没有爱上翠浓,也没有失去翠浓,也并没有为白天羽开始杀人,一切都还早,他在这时止步,也决定能撑得下来。 秦蔻盯着傅红雪,去观察他的反应。 傅红雪的眼眶通红、面色苍白,他一动不动,忽然之间又好似中了毒一般,苍白的脸忽然开始发红,呼吸变得急促而痛苦,他的冷汗滚滚而下,手中的阅读器掉落在地上,他忽然站了起来,好像想要逃离、快一点逃离。 但他没能逃离得开! 他忽然重重地要跌倒!楚留香反应极快,伸手便扶住了他,却只感觉这少年人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肌肉紧张而僵硬,已一种他无法控制的频率痉挛起来。 噗得一口,他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落到沙发和地上。 楚留香沉声道:“他发病了!” 花满楼已疾步出来,扣上傅红雪的腕脉,秦蔻头一次瞧见别人吐血发病,脸色也不太好,但也不说话,怕分了花满楼的心。 花满楼温声道:“无妨,就是心绪太过激荡引发的,无甚大碍,阿楚哥,你内力深厚,可否帮他一把。” 楚留香道:“当然。” 他伸手就在傅红雪身上点了几下,也不知道是点了哪几个穴道,他的痉挛慢慢平静下来,整个人虚弱至极,一句话没说,又昏过去了。 昏也正常,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吨吨吨了两罐度数不低的啤酒,身上本来就带病还受了这么大的刺激…… 休息一会儿L也好。!
第77章 确认无大碍后,楚留香就把傅红雪送回影音室里去了。 一点红和秦蔻还留在客厅里,一点红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忽然冷笑了一声。 秦蔻噌的一声回头,戳戳他的胳膊,问:“红哥在想什么?” 其实她莫名觉得红哥和傅红雪好像见第一次面就气场非常不合。 一点红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我只在想一件事。” 秦蔻:“嗯嗯嗯?” 一点红冷冷道:“他吐那口血的时候怎么不找个好地方吐。” 非得弄在沙发上。 秦蔻:“……” 秦蔻噗嗤一声就笑了,一边笑,她一边去拽沙发套,说:“我来洗、我来洗。” 一点红瞧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你该休息了。” 一看就知道昨天晚上没怎么睡,黑眼圈那么大。 秦蔻说:“不要,走嘛,洗沙发套去。” 一点红挑了下眉。 秦蔻古怪地说:“难不成你认为我连个衣裳都不会洗?” 一点红……一点红还真是这么觉得的。 来现代不过两三周,他的思维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转变过来,洗这种大件的东西,在古代可不是什么轻松活计,在河边又是拧又是搓又是敲的,一点红小时候与自己的师兄弟一起,大冬天去河边洗被子,手被冻得通红,冻疮几个月下不去。 而秦蔻呢,她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东西往洗衣机里一丢,洗衣液一倒,摁上几个按钮的事情而已。 结果秦蔻抱着沙发套往卫生间去了。 一点红道:“手洗?” 秦蔻说:“对呀,洗衣机洗不干净血的。” 这就是一点红的盲区了。 他倒不是没洗过带血的衣裳,但自来了现代之后,他的衣裳基本不染尘埃、也没机会沾沾血,当然也就没机会扔到洗衣机里试一试了。 但秦蔻是怎么知道的? 她本就生活在这安宁幸福之地,从来也不需要自己去动刀动枪,从来也不必需要见血的。 可她话说得很平淡,就像是……对怎么洗沾血的衣裳 很熟稔一般。 一点红心头一跳,伸手就摁住了抱着沙发套要去卫生间的秦蔻。 秦蔻扭头,就看到了她面无表情的红哥。 秦蔻这个人情商高,其实非常会辨别别人的情绪,与一点红相处的久了,从这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上也能瞧出他此刻的心情来。 秦蔻诧异:“红哥?你怎么了?” 一点红皱了下眉,沉声问:“你为什么知道?” 秦蔻:“???” 秦蔻:“知道什么?” 一点红言简意赅:“血。” 秦蔻眨了眨眼,有点呆,一时之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盯着他皱起的眉心,秦蔻恍然大悟。 ……啊!感情他是以为她被人打过流过血,或者是被虐待过……之类的? ……他大概真的八辈子没和女人打过交道吧,如果换了是红颜知己遍天下的楚留香,是绝对不会问出这种没常识问题的。 秦蔻心里叹气,歪头瞧着他。 一点红比她高大半个头,脊背笔直,瞧她时,无论怎么样都得垂着眼眸,他此刻早不知道把秦蔻的过去脑补成什么样子了,薄唇紧抿,下颌角有一种极其冷硬和残酷的棱角。 秦蔻板着脸,点了点头,说:“你想知道?” 一点红张了张嘴,哑声道:“你愿意的话。” 秦蔻道:“好,你附耳过来吧,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一点红漆黑的眸子就定定地瞧着她。 片刻之后,他俯下身来,侧过头去,轻轻凑到了秦蔻跟前。 他在“晒不黑”这件事上比楚留香的天赋还要强大。所以虽然他这些天也没少外出、根本不涂防晒,但他的皮肤依然很白。这种白并不健康,有点阴惨惨、冷冰冰的感觉,但他的身形与……体温,当然与“病”这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秦蔻这样子凑近他,就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不是古龙水的味道,是洁净的衣服散发出的洗衣液清香、是漆黑的发间所带出的淡淡洗发水的味道,他的体温很高,甚至让秦蔻觉得凑近都有点烫,而他正是用他的体温,将这些清洁的味道蒸腾得温热。 秦蔻 的鼻尖动了动,嗅了嗅,动作有点像大橘。 一点红的脖颈之间便迅速地浮出了一片细小的疙瘩,他神色不动,身子也不动,好似全然都不在乎她的这些举动。 秦蔻凑过来,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见血的秘密就是……癸水。” 说完,迅速地跳开,笑得前仰后合,开心极了。 一点红:“……” 一点红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这不能怪他,他自小是个孤儿,被师父收养之后,周围又全是师兄弟,长大之后,落魄江湖,一个连朋友都没有的人哪里来的女人?而一个没有女人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清楚这种东西? 他侧过头,皱着眉,颇有些困惑地看着开怀大笑的秦蔻。 秦蔻斜了他一眼,骂道:“傻子。” 然后趾高气昂地抱着沙发套钻进洗手间了。 一点红骤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整个人身子忽然一震,耳根迅速地泛起了红,如雕塑般凝在了当场,半晌都没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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