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寂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夭感到至柔的水带来一阵窒息的心痛,在水中咯出大团大团的血。 自那以后,她便长住在了玉山。 梦境开始变幻,她看见瑶池边的场景,躺在海贝里失去意识的自己,和自己十指紧扣的相柳: “地上梧桐相待老,天上鹣鹣不独飞,水中鸳鸯会双死。你的蛊,解了……” 梦境中又闪过一幕幕相柳冷漠的模样: “提醒你一声,蛊仍在,你若敢泄露防风邶就是我,休怪我让你心痛而死。” “我本来就是冷血的妖怪,不是我无情,是你太愚蠢!” “冷!好冷……”小夭喃喃。 很快,笼罩她周身的冰寒散去了,似乎是有人抱住了她。 她的手被抓住了,小夭迷糊中只以为自己在玉山,虚弱道:“苗莆,我不碍事的,你下去吧。烛火太亮了,暗一点……” 果然,烛火暗了许多。 小夭喘 息了一会,神思才逐渐清醒,这才发现握住自己的那双手一直没松开。 眼前的人银发俊美,正看着她,目光沉沉。 小夭还沉浸在梦魇中,她不想扑到相柳怀中寻求安慰,只想大声质问他为何对她如此狠心。不过,她已经知晓了真相,看见白色光球给她展示的过往,不必去质问。 她痛一分,他只会更痛十分。 小夭刚想说话,喉间一阵腥甜,急忙趴到榻边,暗色的血一口一口吐出。 随着淤血吐出,胸口憋闷散去,小夭畅快一些。 “这百年里,时常如此吗?” “你也知道,这种急痛攻心的淤血,吐出来反而是好的。” “涂山璟呢?” 小夭尴尬咳嗽一声:“我一直住在玉山,几乎没跟他同床过。” 说完这句话,小夭不能再言语,脸色惨白。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温暖的火焰随即流到自己身体里,小夭抓住相柳,贪婪吮吸。 等到小夭吸够了,相柳才咬破她的脖颈,为她吸出毒素。 此起彼伏的喘 息间,两人身上又大汗淋漓。 小夭试探道:“我没、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相柳的脸有一半沉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怎么、你怕在梦中说出恋慕我的话吗?” 小夭连忙认下:“对,对!我是怕这个,我、我没说吧!” 相柳的疑虑反而更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小夭刚松一口气,下一瞬眼前光明完全被遮蔽,相柳把她制压在身下,一双眼瞳深黑璀璨,散发点点妖异的光芒: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能和你在一起。整个大荒都知道,九头怪相柳已经死了。你却十分笃定,我还活着。” “我……” 小夭被那妖异光芒吸引,喃喃刚要开口,却猛然侧过头,挣脱了妖术。 她不想把白色光球的事情告诉他,告诉他,就要说到她已经知晓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宣之于口的那刻,她怕自己会抱着相柳的大腿痛哭。 这次是不能糊弄过去了,小夭斟酌道:“我、我是知道神农军师相柳战死的消息。不过,我不愿相信,一直在寻找有没有什么逆转生死的方法。可是你身死魂消,连妖丹都殒灭了,寻常的办法根本不行。你知道的,玉山上藏着最玄妙的典籍,我想那里也许会有可行的方法。但寻找了百年,依旧是徒劳无功,我有些心灰意冷,四个月前,我回到清水镇,回到最初和你相遇的地方。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这就是你一直不和涂山璟圆房的原因?” 小夭有些奇怪相柳会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嗯了一声。 相柳的声音透着难得的冷酷:“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真的会开始可怜涂山璟!小夭,我要实话。” 小夭也被相柳的冷酷激怒了,推开被子下榻,狠狠灌了自己一杯茶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我是和璟成亲了,可是和他在一起,我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幸福,生活很平静,可是平静得让我窒息!我只能留在玉山养病!一年多前,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群女孩子,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总之,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小夭崩溃大哭:“我发现我只是一个害怕飞蛾扑火的胆小鬼,明明知道自己最想相伴一生的人是谁,却偏软弱地选择更不会伤害自己的那条路!我恨你,恨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可是我更恨我自己!现在你都知道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小夭哭倒在地,仿佛要流尽别离的眼泪。 半晌,气息略微平复,小夭发现相柳并没有马上来安慰她,不禁更气,回头望去—— 相柳哭了。 小夭霎时愣在原地,她不知道九头妖怪也有眼泪。 相柳闭了闭眼睛,眼泪落出一条珠痕。 “我以为这样你就会安乐无忧。” 小夭冷笑一声:“本来你的打算应该可以顺利实施的,璟待我真的很好,我也是真心喜欢他。可是我的精神还是一天天枯败下去,就好像,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我。” “也许,我的确是得了他们说的相思病。”小夭自嘲一笑。 话已出口,小夭暂时不想和相柳待在一处,穿好衣裳离开,又在门口站住:“你有没有……我忘记给自己准备避孕药丸了。” “不用担心这个。” “那就好,我不想有孩子。”
第4章 歌舞坊。 上等的雅间里,帘幕之中绿裙女子翩翩起舞,细腰若柳枝,看似一阵风就能将其弯折,实则柔韧不屈,总是能舞出令人惊叹的绝美舞姿。 女子正是歌舞坊新晋的舞魁,杨柳。而独坐榻上坐没坐相的郎君,正是化了男相的小夭。 七天前,小夭独自出门想散散心,夜深店肆都已打烊,唯有歌舞坊还在歌吹。小夭便走进歌舞坊,一楼中央装扮华丽的台子上,一圈客人围着一个绿衫姑娘起哄,表面上那女子炙手可热,可是小夭一眼就看见了她眼底的泪光。 她便包下了杨柳姑娘,让她专门为她献舞。 小夭事不多,出手又丰厚,杨柳舞得分外卖力,生怕小夭不再点她。不过几天,那杨柳小蛮腰眼看着细了一圈。 榻前几上是各色葡萄美酒,精致酒杯,室内香风阵阵,瑞脑金兽,红毯金箔花,似是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温软美梦。 以前小夭总觉得这些声色犬马的地方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出离日常,引人入胜。此处的女子亦锦衣华服,是受人追捧的如花美眷。 此番她却生出了另一番感慨,再怎么美丽,也不过是任人玩弄罢了。 天底下本没有女子愿沦落风尘,就像桑甜儿,若能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谁愿意去陪笑。 她告诉杨柳自己会赎她出去,如今她钱财颇丰,不止是杨柳,大可以把这里的女子都赎出去。可是,赎完了这一处,世间就没有娼妓了吗? 要想再无这些可怜的女人,除非她把天底下的男人都杀光。 小夭顿感无力,忍不住垂下泪来。 随风拂动的帘幕后,出现一道熟悉的白衣影子。 小夭连忙擦干眼泪。 相柳在她身边坐下,笑道:“怎么了,看歌舞都不高兴。” “不要你管。” 相柳捻起一颗小葡萄,殷勤递到小夭唇边。小夭不接,坐直身:“杨柳姑娘,你过来!” 杨柳立刻收了舞姿,穿过帘幕,跪到小夭脚边,捡起一颗葡萄,纤纤玉指剥了葡萄皮,喂到小夭唇边。小夭接了,又饮了一口杨柳斟上的美酒: “杨柳姑娘,我和你说好了,以后不用再给人卖笑,今夜我就替你赎身!” 杨柳大喜过望,又叩又拜,口中道谢不迭。 相柳笑:“你还是那么喜欢捡人。” “不过,赎你之前,有些事我可要问清楚,”小夭正襟危坐,一副审问的架势,“杨柳姑娘,你可有什么谋生的本事,纺织、刺绣、术算、耕种,总得有一样吧。我不能把你赎出去,几个月后,你又回来重操旧业了。” “有有有!”杨柳生怕小夭反悔,伏在她脚边,“我娘就是医女,从小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点的!” 杨柳一手做出发誓的动作,一边连珠炮一样开始背诵草药的功效和作用。 小夭仔细听了,都对得上,看来杨柳说的是真的。 “既然你娘是医女,那你怎么会……” 杨柳神色暗了:“我娘在上山采草药时失足,摔死了。至于我爹,我压根就不知道我爹是谁,听说是个兵。” 在旁悠然自得吃葡萄的相柳忽然开口:“姑娘可以去回春堂,回春堂的桑甜儿原本和你是一样的出身,她站稳脚跟后,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女,教她们谋生的本事,如今已经变成回春堂的传统。” 小夭惊喜看向相柳:“真的?” “当然了。你去回春堂时难道没发现,坐诊的抓药的都是女子么?” 小夭默默微笑,望向窗外夜空,当时机缘巧合下予甜儿的一点善心,想不到竟在百年之后,开花结果,织成亭亭绿荫。 “公子,你赎我出去之后,我发誓一生不婚嫁,攒钱搭救其他的女子!”杨柳见小夭出神,急急表面自己的决心。 小夭扑哧一笑:“可以婚嫁,你又不是要上玉山了,红尘之中有个人作伴挺好的。” 这算是答应了。杨柳自然欢天喜地叩首不迭,给小夭和相柳各自奉上一盏酒,见二人都饮了,大着胆子道:“公子……其实你是个姑娘吧?” 小夭挑眉。 “你点我,只看歌舞,从不对我动手动脚,还会注意到我开不开心。” “那倒也不一定,他也会。” 小夭笑笑,手一挥,又化回了原身。相柳看小夭变回原身,手指动了动,黑发的邶出现在原地。 杨柳诚心诚意赞道:“姑娘,你比我想象的还美!” 她又看向相柳:“这位……想必便是姑娘的夫君吧?” 小夭似笑非笑:“这是我的奸夫。” 杨柳一惊,但看那男子也不动怒,只以为是两口子在闹别扭,笑道:“姑娘真是风趣。” 小夭找老鸨交了赎金,杨柳回自己的卧房收拾东西,小厮龟奴团团守着杨柳,这也不许她拿那也不许她拿。小夭领着相柳进去坐镇,果然小厮就老实了。 卧房隔壁传来断断续续几句话:“玖瑶喜欢的就是青丘公子……根本不认识……造谣……” 一个女子声音陡然拔高:“你们都不懂!玖瑶最爱的人就是相柳!” “最爱?最爱怎么还和青丘公子成亲了?” 隔壁模模糊糊又吵了几句,便听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十五六左右的小女孩哭着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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