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听到这里,回身吩咐了夏竹两句,又笑着冲谢氏和贾敏说道:“原是这件事情,我说府上大太太为何巴巴的送了一盒子人参来,还有好些个稀罕物件,喜得我刚点心都多吃了两口。原是在这里等着我,若要我说,不能这般轻易的把东西给了,好歹得让柔姐儿做了两方帕子送了我和老太太才成呢。” 谢氏知晓王熙凤素来喜欢玩笑,闻言也不恼,只含笑道:“早早的便备下了,柔丫头说是多亏了府上的照顾,亲自做了两身衣裳,进献给老太太、大太太和琏二奶奶。只是她人小,手艺也只将就能看,还请几位莫要嫌弃才好。” 说罢,身边的丫鬟就捧出了几套衣服来。 用的料子自然是上好的,针线也精细,花样俱都吉祥妥帖,看得出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贾史氏看了看自己的,用的是上好的杭绸,轻薄细软,正适合夏天穿。选的是缠枝莲纹的花样,枣红色的料子看着也极喜庆,是贾史氏素来喜欢的样式。 邢夫人的也是一套杭绸的夏衣,朱红色绣折枝玉兰花的样式,倒也不显得老气寡淡。 王熙凤的却是蜀锦,绣的是凤穿牡丹的花样儿,端的是华丽非常、蜀锦向来难得,要十多位绣娘几年才得一匹,单只这件衣裳的价格抵的千金了。 这眼珍贵的料子,自然不是林柔能拿得出来的,只一眼众人便知,这是是林家表示感谢的意思,好歹这门婚事是因为贾琏和王熙凤才能成的。 贾史氏和邢夫人夸了两句,就命人收了起来。 倒是王熙凤,哈哈笑着打趣:“如此倒是我占了便宜,那些皮子哪里寻不到,可蜀锦近年来却越发少了。这衣裳样式好,花样儿也选的可心,明儿敦亲王府设宴,我就穿了这一套过去。” 众人见此,免不了又笑了一场,气氛十分活跃。 留了谢氏和贾敏吃过一顿午膳后,两人这才告辞回家。 等到两人走了,贾史氏歇过晌午觉,便着人请了王熙凤过来说话:“林家大姑娘出嫁,赵翰林从前与琏儿又有那样的缘分,咱家便多帮衬着些。” 王熙凤含笑应了,随即道:“林家大太太送了好些礼来,难为她大老远的带了来,实在是客气的紧。我见她执意要送,也不好回绝了,便都留下了。前次二妹妹出嫁的时候,姑母给咱家送了许多的绸缎,这次的皮子我传信回去了,只叫他们先把好的挑出几箱子来,直接送到林家府上去。” “皮子不皮子的什么打紧,左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林家还能缺了这个。”贾史氏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又道,“林家与咱家交好的心意却是难得,我记着前儿刚有人送了一套碧玉蝴蝶花样儿的头面,你待会儿记着差人送给林家大姑娘,正合她这个年纪戴着顽呢。” 这都是小事,王熙凤自然没有不应的,自打发人去送东西不提。 漫长夏日,因着避暑山庄的凉意,倒也过得飞快,转眼就入了秋。 圣驾回銮,各家的家眷们自然要跟着回去,松散的这两三月时间,倏忽而逝了。 秋日的雨水不多,且天气也凉爽宜人,贾琏自然不能再在京中待着,需得继续勘察地形去了,定在了五日后出发。王熙凤乍然听到这消息,自然难受了许久,只是强打起精神,为他收拾行装东西,省的出门在外东西不凑手。 又想起小厮说的风餐露宿之事,王熙凤忙命厨房做了许多可久藏的路菜,以及方便食用的各色干粮,零零总总装了好几个大包裹。 贾琏自然舍不得娇妻幼子,可惜皇命难为,他出去也有旁的事情要处理,实在不能久居温柔之乡。每每这个时候,贾琏总要自问一番,如此辛苦劳累,整日家提心吊胆,不得在家安睡的日子,可是他内心想要的。 贾琏自重回此世,一心想着的是护住妻儿平安,绵延贾家子嗣荣光,可如今一步步被世事裹挟而去,走的是越发凶险了。 看着在灯火下对单子的王熙凤,贾琏轻叹一口气,无论如今他愿不愿意,想不想要,都得接着走下去了。他有了两个孩子,还有许多亲人朋友追随身侧,又被当今忌惮良久,已然是没有丝毫退路,只得一门心思走到底了。 王熙凤好容易理好了贾琏的行礼,一扭头却见他正坐在床边愣愣出神,脸上神色悲喜莫辨。 “二爷在想什么,这般专注的?” 贾琏被她的话音惊醒,握了她的手拉着她坐在身侧,低低的叹了口气道:“在想我这些年做的对不对,凤儿,你可喜欢如今的生活?” 王熙凤愣了愣,回握住他的手:“喜欢不喜欢的,日子不都是这样过。只是上一世我汲汲营营,只在府中的钱权上打转,日子过得狭隘。今生把目光放长远了后,才知道这天地阔大,非一墙一阁所能束缚,且有茂哥儿和巧姐儿两人相伴,我十分满足。” 说到这里,王熙凤顿了顿,拉着贾琏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微微含笑道:“这里,又有一个孩子了,你可欢喜?” 贾琏呆傻了片刻,随即欣喜若狂,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叫道:“孩,孩子?怎的早前没有听你说?你怀着身孕,不要再为我操劳了,这些个东西都有丫鬟去打理,再不济我身边还有好几个小厮,缺了什么再让他们去采买即可。” “我也是今日下午才知晓的,因着将将一月,还没有往外说,连老太太和太太那里都没有回过。”王熙凤笑得温柔,握着贾琏的手紧了三分,“你日日在外奔波劳累,我心里都明白,出门在外自当要珍重自己,只多想想我和孩子们还在家中盼着你回来呢。” “至于其他的,荣华富贵也罢,权势地位也好,咱家如今都不缺了。前几日几位妹妹读史书,我还听到一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可见人心向来如此。你心底的打算我知道,可面上的功夫也要做到了,不然招惹了小人红眼,凭白倒惹出许多事情来。” 王熙凤一腔心意挚诚热烈,贾琏自然一一应下,再三承诺会保重自身。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宿话,王熙凤才在贾琏的催促下住口不言,闭上眼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贾琏进宫辞别了司徒曜,这才带着仆从出京。贾史氏和邢夫人是长辈,自然不好出门相送,王熙凤带了几个弟妹,外加巧姐儿和茂哥儿等人,和白先生一同在十里亭等候。 王成林一向是跟着贾琏的,刘姥姥和刘氏等人,自然也在此处等着送别。 贾琏此行并非独身一人,还跟了许多工部的官员及匠人,单马车就有好几辆。为着方便传信,还特地把司徒曜早年赏赐的汽车也带上了,由来旺负责驾驶,倒也便利。 又再三话别之后,贾琏等人方上了车,缓缓前行不提。 贾琏的汽车上,只有他、来旺和王成林三人,余下的人都是坐的马车,倒是方便了三人说话。 贾琏拿出白先生给的名单,又仔细看了一遍方道:“明日刚好途径柳州,记得提醒我前去拜会柳先生。见面礼可准备好了?” 来旺低声道:“奶奶都准备妥当了的,白先生看过之后又让小的加了几卷字画古籍,都在车厢里放着呢,半点都不会错的。” 贾琏闻言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第99章 厌胜之术 工部这次出行的人多, 拉拉杂杂二十来人人,又有随从小厮跟随,足足坐了三艘官船。 贾琏是其中最尊者,但却未和其他人一同乘车, 而是带了几个随从走的陆路。他和众人约定好在何处会面, 送了几位大人上船后, 径直开着车走了,星夜赶路, 奔赴柳州去寻访柳先生。 这柳先生原是白先生旧日相识的好友,对于水利天文之道甚为精通,只是当今朝堂并不注重此道, 故此只得闲居山野之间,也算是郁郁不得志了。 贾琏此去,就是要请他出山,在勘测地形地貌之时, 能够给予些许助力。 除此之外,名单上还有七八人,俱都是饱学之士, 只是精通的东西与科举不符,所以俱都不曾出仕。其中有三人, 对于贾琏修建铁路有帮助,其余几人却是贾琏为私人计,想要拐带了他们出海去。 不提他如何殚精竭虑, 花费口舌心力去收拢人才,单只说京城中, 却越发热闹起来。 王熙凤宣布有孕后,一则贾史氏体恤她孕期辛苦, 二来王熙凤自己还要照看茂哥儿和巧姐儿,也实在是忙不过来,故此便把管家权交了出来,托付邢夫人、李纨和探春几人代为照管。 这本是好事,奈何这几年王熙凤实在是脾气好,贾琏又常年不在家中,耐不住那些个魑魅魍魉,便趁着王熙凤有孕在身,翻起了风浪来。 这一日是九月初一,宝玉、探春和贾环三日,一大早起床便去了梨香院给贾政请安。 贾政这些年鲜少出门,身边只一个赵姨娘迫于贾史氏的手段,没日没夜的照看着。只是贾政自从伤了身子,又丢了官职后,脾气性子越发孤拐,时不时就会对赵姨娘饱以老拳,梨香院整日家是鸡飞狗跳的,没少让其他人看笑话。 探春每每想起亲爹生母,都免不了躲在被子里哭一场才好。 而宝玉和贾环二人,却与探春不太相同。宝玉还好有贾史氏的照拂,还有元春从隔山差五送节礼的时候,打发来的丫鬟婆子探望教导,并不曾移了心性。比之前世而言,这辈子的贾宝玉更显得懂事成熟了些,虽然也喜欢和漂亮的丫鬟姑娘们说笑打闹,总归不曾说出什么“禄鬼”的话来,于读书一道也算得上用心。 而贾环就不一样了,一则贾史氏并不看重他,虽然也养在荣庆堂内,可知照管他吃喝罢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并无人讲给他听。二来呢,贾环也在白先生门下听课学习,只是比起茂哥儿、林栋等人而言,他勉强算是个记名弟子,白先生的精力放在他身上的也很少。 三来,但凡是下人,就没有不拜高踩低的,贾家的尤甚。虽则王熙凤几次下了狠手整治,可人心如此,并不是训几句话便能扭转的。贾环上无祖母、父母撑腰,下又没有得力的兄弟姊妹,再来和王熙凤夫妻两个也不亲密,自己的天资只算一般,实在不能令仆妇们尊重忌惮。 即便有个姐姐探春,但探春与王熙凤的关系,比起迎春和惜春来,可要差上好大一截。她如今将将自保而已,对于这个同胞弟弟,也无力支援,更何况探春一向是不喜欢贾环的。 凡此种种,贾环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他年纪不大,便能时常会趁着下人们不注意,跑去梨香院和赵姨娘哭诉一番。赵姨娘就指望这个儿子翻身了,哪里会不紧张,时常也出些个点子注意,或者为贾环呵斥那些欺辱他的下人们,母子二人的感情反倒好了起来。 这不,请安过后,宝玉和探春二人借口有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梨香院。而贾环拖拖拉拉,半天也不肯走,贾政不耐烦看到他,只挥手叫赵姨娘带着他回自己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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