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袭爵,次子尚主。 这或许是太宗皇帝对功臣的优待,长子有爵,次子有宠,他那些爱卿的后代不至于在爱卿去后泯然众人。 皇家的驸马又岂是那么容易当的? 房遗爱谋反案对房家是灭顶之灾,煊赫的房家因此烟消云散。 她这位名义上的房家大房娘子没有跟随阿耶回到祖籍,而是像烫手山芋那样被送到掖庭宫为奴。 那年,她才八岁。 她那时才知道,她并不是阿耶的亲女儿,而是房家罪人房遗爱的婢生女。因房遗爱惧怕公主,便求了长兄房遗直,将怀孕的女婢充作长兄的屋里人。 女婢生了房如雪之后,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被卖了,还是不在了。 房如雪出生无母,父亲待她冷淡,又当众将她从一众姊妹中叫出来,亲手送到宫中的侍卫手上,将其身份言明,任皇帝发落。她只记得当时自己的血仿佛凝固了,房家诸人的目光几乎将她凌迟。 皇上念她年幼,受血脉所累,将她没入掖庭为奴。 武媚娘参政以来,政务繁多,提拔了一批才学不错的女官宫女伴在身边辅助处理事务。读书识字的房如雪也入了上面人的眼,重点培养。 复杂的身世、难言的出身、巨变的家族、孤单的童年,这些都让房如雪的身上始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郁和哀愁。 “海棠花谢了。”房如雪回过神来,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该早几个月说的话。 宫内压抑,在听到有离开皇宫的机会,房如雪抓住了。她来到了织造局。 风起了,今早上刚下了一场雨,吹来的风凉爽醒脑。 房如雪起身,抹了把脸,换上做工的衣服,去厂房里巡察。 厂房的织机有两种,一种是普通织机,一人即可操控;另一种是提花织机,需要两人才能操控。 厂房之内的织工均低着头,踩着踏板,两手交替打纬投梭。即使有人抬起头对上房如雪的眼睛,也只是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干活。 虽然织造局允许织工可以回家纺织,但是家中的织机多笨重老旧,不如织造局的织机轻便快捷,不少人选择来织造局织布。 离家近的每日回家,离家远的就住在织造局的宿舍,每月回家几趟。 房如雪巡察完出来,就看见一位贵妇人模样的娘子带着侍女正和苏大说话。 她转念一想,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邢国夫人王氏。 难怪苏大看起来对这位贵妇人这么尊敬。 房如雪不爱和人说话,趁两人没发现,主动避开,去了别处。 王迦陵在苏州见到苏大是意外之喜,这也怪武婧儿没有和她说邀请了苏大担任织造局的护卫长。 “夫人万安。”苏大见到主母也是一脸欣喜。 两人寒暄之后,苏大得知主母在熟悉环境,就叫来两个伶俐的护卫,让他们二人为主母指路讲解。 王迦陵在来的路上,听武婧儿说过织造局未来的规划。 她本人对当孩童启蒙老师十分感兴趣,武婧儿就让她主管这一堆事。最近这几天,她都走访纺织局的织工。 今日,她要到纺织局外的城市或庄子上走一走,了解情况。 两天后,王迦陵带着一份策划书来找武婧儿。武婧儿翻开一看,忍不住露出赞叹之色。 王迦陵的策划书比她想象中的要更为详细周备,里面涵盖了入学的标准、场所选择、教学时间、教学内容以及老师等等。 这几项事务中,唯有寻找老师最为难办。 在魏晋南北朝,知识几乎被世家垄断,两汉时期的师传变为家传。 隋唐也受其影响,但国家安定之后,出现了些许曙光。 一些寒门学子通过科举走上了政治的舞台。但这里的寒门并不是贫寒的意思,而是相对于士族而言,他们多是富裕之家出身。 世家子不屑做这什么蒙学老师,寒门学子不缺钱估计不乐意做。 这些人即使做了,也是冲着武婧儿背后的皇后而来,王迦陵可不敢收这样的人。 所以她从织造局中的人扒拉出几个识字且乐意教人的老师来。 武婧儿看到名单后笑了,织造局内识字的人基本都在上面。武婧儿提笔正要添上自己的名字,转头问云川:“你要去授课吗?” 云川一向以武婧儿之命是从,自然答应,道:“我不通诗文,但认字看账本尚可,又会些拳脚功夫。” 武婧儿颔首,添上云川和自己的名字。 王迦陵见状,心中涌起难以言状的感情。她说不清是什么,但心中极为熨帖。 “我明天就让人收拾屋子做学堂。”王迦陵收起策划书。 武婧儿点头道:“这是由你全权负责,预算之内的钱财随你支用。你管家理事那么多年,将偌大的国公府打理地井井有条,我自然相信你的能力。” 王迦陵闻言,心中如吃了蜜一样,嘴上谦虚道:“过奖了,若是我处理不好,还需要你来解决。” “没问题。”武婧儿一口答应。 夕阳西下,余晖将云层浸染成充满活力的橘红色,也渗入了王迦陵的心田。 待王迦陵出去后,武婧儿露出开心的表情。 “终于又抓到一个能干活会干活的人啦。” 云川曲腿坐下,为武婧儿卸去钗环,闻言笑道:“恭喜公主啊。” 浓密乌黑的头发如瀑布般散落,云川的手在瀑布中穿梭,赞道:“公主的头发真美。” 武婧儿这时煞风景地说道:“别摸了,再摸就油了啊。” 云川闻言大笑,摇着头用丝带把乌发绑上,道:“人家是‘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①。再看看公主你,你那么一说,什么旖旎的气息都没了。” “公主有时又可爱,又可恶。” 云川伸手将武婧儿揽在怀中,下巴搁在武婧儿的头顶。 武婧儿仰头看向云川,嗔道:“什么是可爱,什么是可恶?” 云川低头,四目对视,暧昧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传。 这些年来,武婧儿的容貌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但眼睛更加明亮水润,仿佛盛满了星光。 岁月是给她留下些微的痕迹,但又在她的眉角眼梢增添了许多风韵,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云川情不自禁地吻上武婧儿红润的唇…… 次日,武婧儿起身神情舒畅志得意满,带着侍女去了织造局的食堂视察。 刚进去,武婧儿就看见一个眼熟的人来,略一回忆,就想起了这人是谁。 “你最近怎么样?”武婧儿走过去问道。 这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身边带着一位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子趴在高案上吃粥,小女孩偎依她腿边,双手抱着个包子啃。 “公……” 未等女子说完,武婧儿就抬手打断她,笑着道:“不必叫我的名字,我就想了解一下。” 原来这女子就是之前撒泼打滚王刘氏的媳妇施兰。在王刘氏当着众人面打施兰时,武婧儿没有说什么。 等事情结束,武婧儿嘱咐青梅让王里长多照顾下施兰。施兰的日子因此比过去好了一些。 织造局招全职工时,施兰在里长的帮助下,离开王家,带着女儿住进了织造局。日子越过越有盼头。 “很好,很好,我过得很好。”施兰激动道,若不是武婧儿不让,她都想跪地磕头以表感谢。 武婧儿颔首微笑,道:“好好干,手里有钱了,腰杆就硬。” 武婧儿勉励她几句正要走,就见施兰将藏在身后的女儿推出来,道:“娘子,这是我的闺女施剑秋,和我姓,以后我让她继续给贵人做工干活。” 武婧儿闻言笑起来,伸手摸摸施剑秋枯黄的头发,道:“小孩子家家能干什么活。等过几天织造局要开启蒙学堂,你把小剑秋送进去,学有所成再出来干活。” “你们继续吃吧。”武婧儿说完,告别两人离开。 “剑秋,你要好好学,等你学好了,就能报答咱们母女的恩人。”施兰弯腰叮嘱女儿道。 施剑秋重重地点点头。 生活的苦难磨去了小姑娘的天真烂漫,留下了坚韧的心性和不屈的性格。
第38章 . 我的皇后堂妹 蒙学×藏书楼×邢国公府…… 王迦陵的蒙学办起来啦。 前期招生四百多名, 年龄从五岁到十五岁不等,有男有女,女多男少。 免费蒙学初开始报名时, 来的学生并没有王迦陵想象的那么多。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七八岁以上的孩子能帮家里干活了, 五六岁的孩子可以带弟弟妹妹玩减轻父母的负担。 很多织工也知道上学好,但是与其学一点字不上不下没什么大用,还不如给家里干活赚钱。 王迦陵被门可罗雀的蒙学打击到了, 但她没有气馁, 和武婧儿商量之后公布了一些奖励方案,来蒙学报名的学生这才多了起来。 这些孩童分成两班, 上午和下午分别上两个时辰的课, 学制两年。成绩优异者, 织造局资助其继续深造。 蒙学书籍有两种《千字文》和《声律启蒙》, 而《兔园册》是学习完上面两本之后才开始教授。 除了这些,还有算术课、纺织课、武术和突厥语课。 武术课是苏大为了支持主母报名开办的课程。大唐尚武, 无论男女多学点护身本领准没有错。 突厥语课则是公主府一位名叫鱼菩的护卫提供。武婧儿知道后,十分惊讶, 自己护卫竟然有人会说突厥语。 鱼菩摸头, 憨厚一笑,向武婧儿解释其出身,原来他是个“蕃二代”。阿耶出身突厥别部,随部落归附大唐。 鱼菩不同于蕃户的阿耶, 他在大唐一出生,就拿到大唐“绿卡”,成为大唐的百姓。 “你今年多大了?” 鱼菩胡须连鬓而卷曲,脸色黝黑, 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 “我今年二十五岁。”。 啥?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年龄,鱼菩的父辈可能是太宗皇帝时归附大唐的。 “我和家里学了突厥语,虽然在南方没啥用,但公主不是问了大家所长嘛,护卫队里我的突厥语说得最好。这些娃子要学,我就教。”鱼菩道。 于是,织造局蒙学多了一门外语课。 房如雪和王迦陵一人带了一班,教授学生《千字文》。紫菀在织造局的职务比房如雪轻松一些,她领了两个班教《声律启蒙》。 紫菀本是尚仪宫司乐司的宫女,能歌善舞,看到《声律启蒙》后,如获至宝,将其谱成曲子。 她教课很有意思,先教这些孩子唱熟一段,然后再教这些孩子描里面的字。孩子们通过这个方法,认字还挺快。 红药和百合教授学生打络子、描花样、绣花以及织锦。云川教授基础数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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