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着他唇角的【蛇目】,似慨叹又似抱怨:“……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会是他?若不是他,又能是谁? 不对他的出现抱有期望,却又能理直气壮地对他说出如此不见外也不讲理的“命令”。 该说一句“真不愧是神子户”吗? 面对着一脸茫然的小神子户,狗卷棘心里软得不像样。 她应当意识不到自己有说话,不然也不会露出这副表情。 真是太狡猾了,神子户。 狗卷棘忍住想要捏捏小神子户脸颊的冲动,重新扣上铜纽扣。 无论是想要“质问”,还是想要“解救”,在看到还是个小女孩的她时,谁能舍得把她扔在这里? 至少他做不到。 “所以你来做什么?”小神子户十分不解,“是因为你也没有家可以回吗?” 听到这里,狗卷棘刚准备打字的手停住了。 他抬眸看向小神子户,看到她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擦干净脸才继续打起了字。 【我来带你回家。】 小神子户看到咒言师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方块,点了几下,弄出这一行字。 她很认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最终叹息道:“谢谢哥哥,不过我现在没有家可以回哦。” 顿了几秒,狗卷棘回复道:【我也一样。】 他弯起眼眸,眉心却锁着些许哀伤。 【你不在,我又能回哪里去呢。】 看到这里,小神子户静默良久,才抓着袖口,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这一定也是假的。”她退开半步,“我知道这里的大家都是假的,所以你也一定是假的。” 她忽然大喊起来:“其他人就算是假的,对我也和真的没有任何差别。反正真假都一样,我无所谓,更不在乎!” 可这个…… 小神子户始终摇着头,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可你太假了……假得也……太让人心动了……” 她几不可闻地哽咽道:“我会信的……我真的会信的……” 【“那就信我。”】狗卷棘说出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咒言,【“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回到我们的家。不然我留下来陪你。”】 那是对他自己的“诅咒”,以向她承诺的形式。 小神子户忍住泪意,睁大眼睛看着他。 她很清楚离开这里会是什么结果,可她也不愿让这个人一直困在这段回忆中。 “我给哥哥指路。”小神子户扑上来,抱住狗卷棘,“有点远,哥哥要抱我过去。” 虽然已经不再哭了,但她还有些止不住的抽噎:“我是在未来认识哥哥的吗?未来的我过得好吗?” 【“你24岁的时候,17岁的我第一次见你。”】 狗卷棘按照小神子户指出的方向跑了起来。 为了节省打字的时间,也是变相地“祝福”,他毫不顾忌地回答了她每个问题。 【“那时的你有旁人难及的资产,众人仰望的地位,还有近乎家人的挚友。”】 【“你会过得很开心。”】他也希望她能够开心。 “……那就好。” 小神子户看着愈发接近的围墙,感到出奇的宁静。 “哥哥放我下来吧,最后这一段路我想自己走。” 狗卷棘依言把她放了下来。 两个人牵着手向前走,直到走到门前。 小神子户松开手,将厚重的木门推开:“这扇门只有我能打开——哥哥看见门外有什么了吗?” 狗卷棘努力看去,却只能看到一整片星空般的细碎亮片。 就在他还在甄别每个亮片都代表什么的时候,他的后背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狗卷棘踉跄两步,稳住身形,准备回头去问小神子户。 只是他刚一回头,便被眼前所见惊得说不出话。 “选择一个方向吧。” 小神子户的话如此冷静,听上去仿佛若无其事。 可她连带着整座“五条大宅”都在化作碎片,逐渐隐没于这片“星空”之中。 她碎裂的速度很快。 快到狗卷棘根本来不及阻拦。 小神子户对他笑了笑:“不要回头,不要停留。” 可是怎么才能做到不担心她? 狗卷棘才听话地跑出两步,就忍不住再一次回头寻找小神子户的身影。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导致这样的结果。 然而狗卷棘才一回头,眼前景象立即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墙上的血迹是从床上老人的脖颈处飞溅而来的,以溅射形状来看,显然是动脉血。 被割开喉管的老人躺在床上,已经死去多时。 而他的身边,坐着裹着白无垢的……神子户。 白无垢同墙面一样,也染着大片血迹。 而她本人一言不发地盯着床头摆着的一摞书。 大敞的衣领让这件白无垢失去了大部分蔽体的功能,也露出她洁白肩头上红色的指印。 现在的她恐怕都还没成年……? 狗卷棘还来不及细思,便被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 “藏起来!”神子户低喝一声,“快点!” 突然吓了个激灵,狗卷棘更顾不上思考,只能按照她说的,就近躲进了衣柜里。 可他也不全然听话,还给自己留了一条柜门缝以观察情况。 不一会,几个男人便带着一身还没褪去的冷肃推开了房门。 其中就有如今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 “五条小姐久等了。”一个男人说着恭敬客气的话,“身为首领的妻子,您理当继承首领的位置。” 他的目光炯炯如鹰:“首领临死前,这里只有您、森医生和森医生家的那个小崽子。” “请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可是……” 神子户早在他们进门前就换了一副表情。 她掐着被子,从指尖到甲面都是没有血色的苍白。 “我还没有和大人正式……” 另一个男人打断道:“我们说你是首领的遗孀,现在是首领,那么你就是。直说就是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神子户。 而神子户则是偏过头去,看着床上被割喉的老人。 她哀婉地跪趴下去,枕在老人肩头。 这个角度很精妙。 能叫那些人看不到她的表情,从别的地方却一览无遗——就比如狗卷棘藏身的这个衣柜。 神子户或许一直都知道那里留着门缝。 她眼睫一扫,仿佛扫在人的心上。 浅淡的唇轻轻颤动几下,用口型如此说道。 她分明没有出声。 可狗卷棘耳边似乎同步响起了她的声音。 “助けて(救救我)。” 在此之前,狗卷棘从没意识到过“被神子户当作一个男人诱惑”能有多难以拒绝。 然而现在,他也很难否认自己的感受。 不,或许不是现在才感受到。 而是在看到她凌乱的模样时就已经堵在了心头。 【“除了神子户命,都给我消失。”】他撞开门,扯开衣领,近乎本能地脱口而出。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些人如同被打碎般化作齑粉。 床上那个老人自然也不例外。 解除了危机,神子户顺势侧躺在床上,伸手对他招了招。 “能突然出现在这里,你果然有些本事。”她放下手,翻过身,仰躺着喃喃道,“……咒言师吗……” “鲑鱼。”狗卷棘走出衣柜,站到床边。 他低下头,和神子户对视着。 看着紫罗兰色的双眼,神子户忽然不太自在地拢起肩头的白无垢。 她偏走视线,叹息道:“我在这里,循环了这段时间不知道多少遍,他们的反应我都快能背下来了。” “不过你改变了它。” 16岁的神子户粲然一笑,翻过身,撑着跪坐起来。 她伸出手臂,抱住狗卷棘,自然而然地枕上他的肩头。 “真好,你来了。” 来自地狱的魔女吐出的气息都带着甜美得难以拒绝的诱惑。 她温柔地依偎着他,仿佛那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浮木。 “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我的。” 纤长浓密的眼睫一下又一下地刷过狗卷棘的颈侧。 痒得叫人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 “所以你也愿意帮我这个小忙的吧?” “留下来,帮帮我,把我从这段循环里解救出来。”神子户满怀真诚地直起身子,直视着他,哀求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个普通人,比不得你们。” 比天空要暗。 比海要浅淡。 那双蔚蓝的眸子里充斥着悲伤与恳求。 没有人舍得拒绝这样无助的神子户。 狗卷棘张了张嘴,几乎要屈服于16岁神子户的请求。 直到他从她眼里,看到了本该碎裂的小神子户。 她再一次重复着消失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回头,不要停留!” 作者有话说: 争取8月完结!!!我可以!!! 下一章才会说为什么9岁ver和16岁ver的言行举止是矛盾的,其实并不像表面这样矛盾。 另,先代没来得及和16岁的神子户正式完婚,也没来得及“洞房花烛”,他中途就“发病”了,然后被杀。 其实也挺心理阴影的。毕竟这老头前一秒还想把神子户“就地正法”,后一秒就溅了她一身血。 啊,也难怪16岁的神子户会是这个德行(?) 感谢在2022-08-08 11:12:28~2022-08-15 10: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狄什卡 8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七十一章 为什么前后如此矛盾? 从16岁神子户的劝诱中惊醒, 狗卷棘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他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至少要能思考出眼下的应对…… 然而16岁的神子户对情绪的捕捉能力也并没有比22岁的她差到哪里去。 蹙眉,瘪嘴, 一脸的委屈,却又不明着说。 她只用含嗔带泪的一眼就把狗卷棘拉回了她的主场。 “你要扔下我一个人吗?”她半垂眼帘, 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愿意陪陪我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 可她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矛盾。 不容得狗卷棘不怀疑——她想要“陪伴”的真实目的。 见狗卷棘始终沉默, 她强打起精神:“没关系。” “没关系。”她又说了一遍, 这次比上一次伪装得更像笑, “总有些事情,只能一个人做,我知道的。” 16岁的神子户收回放在狗卷棘身上的手, 膝行至床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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