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此时表示,自己要胜过一个还有十年才出生的邓艾,乔琰反正是没什么心理包袱的,能用来说服系统就行。 她甚至不忘在此时补一句,“算起来,这应该是你这个谋士系统自带的教导课程才对吧?” 系统绝不承认,自己的库存里只有经典战术教学案例和策士对答之类的东西,确实没有种植作物的提升手段和屯田策之类的东西,这么一说竟是个极其失败的事情。 于是它给乔琰丢下了一句“我去问问”就没了踪影。 乔琰忍不住笑了出来。 郭嘉在北邙之外的黄河渡口与乔琰会合,就见到她此时这摇晃着手中的书册,一派心情极佳的状态。 “乔侯是在想此番心愿达成,也算衣锦还乡?”郭嘉上车后调侃道。 乔琰的故乡自然不能算并州,但就像她在跟刘宏所说的话中那样,她既然受封在并州,又有乔玄坟茔在此,自然当以乐平为乡。 她此番得封并州牧归来,未尝不是一种衣锦荣归。 但这显然不是她的目的。 “不完全是。”乔琰摇了摇头。 她此时的愉悦也显然并不只是因为系统那清澈的愚蠢,而是因为在抵达黄河畔之前,她单独坐在这州牧车驾中,听着那车行过邙山的山林之声,又耳闻这车轮与马蹄声并作的声响,恍惚之间门将这三年多来的时间门都给串联在了一起,以至于心生了几分感慨。 有些话她不方便跟系统提及,甚至在确定系统能否读懂她的想法之前,也只能小心地想上一想。 这其中种种心事波折,她也没有其余人可以说起。 但如今回味,倒也未尝不是一种乐趣。 彼时她刚从那黄巾之乱中尸堆里醒来的时候,求生的诚然占了大头,也好在她对这段历史熟知,才让她不必如此艰难地融入这个时代之中。 但她最开始想的也只是,若不能有功绩名誉傍身,在如今这个时代下,系统所幻想的依靠身份抱大腿,成为一方势力的谋士,绝没有任何一点可行性,所以她必须给自己铺好一条条的退路,也给自己加上一层层保障。 她必须拥有诸如平黄巾的战功傍身才能让自己彻底打破性别和年龄的桎梏,以一个足够体面的方式活在这个世上。 可后来呢? 后来她眼见的种种景象却都在提醒着她一件事,这还不够! 若不能尽快肃清寰宇,便只会是一片汉人内斗空耗人力,以至于外族入侵、匪寇横行,那么她就算通过完成天下第一谋士的任务,也无法长久地生存在这个时代中。 但彼时的她更知道,弱者没有任何资本去给出太过奢侈的同情心,这也正是为何她会跟徐福说出那样的话,也为何会眼看着黄巾余党被充入戍边队伍。 现在又如何呢? 就像她跟卢植所说,这世上多的是这等又是荒唐又是心酸的民间门景象,有能之人若能尽力将其保全,如何不能坐上高位。 那么当她通过乐平初步积攒起属于自己的力量后,为何不能承担更重的责任?又为何不能将这些有才之士团聚在自己的身边,形成一支去与那已然走向末路的大汉王朝相争的力量呢? 当然,在箭射刺史的举动之前,在她将自己的手还只放在乐平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时候,虽然她已有了争锋的迹象,但她是还有退路的。 以汉末的豪杰相争来看,就算是曹操和张绣之间门隔着一道杀子之仇,都还能一者为君一者为臣,更何况只是乔琰这样的情况。 只是在她做出了这等决定性的举动,以烨舒二字抒发心志去争刘宏这里的孤臣印象后,在她麾下的谋士比之外人要更清楚她此时的反应,也一并做出了抉择后—— 乔琰就真正没有了往后退的可能了。 可奇怪的是,这一争的成果到手,这个并州牧的位置落定,她却并没有这种为人所卷挟着前行,身后再无一点退路的惶惑,反而只觉得心中比之此前任何时候都要平和。 她对着郭嘉开口道:“我只是在想,我如今既为并州牧,要给乐平诸位擢升官职,要比先前方便得多了。” 这是一笔一荣俱荣的买卖。 州牧仪仗沿着汾水河边的驰道而行。 在这凛冬季节,沿路并不见多少人影,更因为白波贼都已经被带下了山,还少了另外一拨可能出现在此地的人,以至于郭嘉笑说这同锦衣夜行也没什么区别。 这话遭到了乔琰的好一个白眼。 不过区别还是有区别的。 这冬日的商路要道上还是时而会有商人经行而过,眼见这与寻常状态下截然不同的队伍,都不免停住了脚步,打听这是个何种情况。 那些随行护送的士兵便是此番跟随乔琰赢下比斗的北军五校所属,对于这位近乎传奇的乐平侯,他们都心怀几分敬佩之意。 反正那几位百夫长没对他们做出限制,被问询的士卒也便并不吝惜于暂时停下脚步或者是勒住缰绳,将乐平侯受封为并州牧的消息给向外传达了出去。 过路人和好事的并州民众大多听不懂,为何乔侯因为擅自出兵对抗匈奴的事情还得进京请罪,但总归结果是好的! 反正就是乔侯在那什么为选拔出度辽将军的比试中拔得了头筹,那京城里的皇帝觉得乔侯是个本事人,故而在安排上了度辽将军的位置后,又让乔侯当了并州牧。 州牧制度的重启,对有些相对消息不灵便的人来说还是个未知之事,但护送乔侯的士卒说了,那并州牧就是并州境内的最高长官,这总是很容易理解的。 最高长官! 这对并州境内的民众来说无疑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虽不知道乔琰会在这并州牧的位置上坐多久,但起码,按照她此前的行事方式推算,他们能有一阵太平日子过了! 韩馥忽然感觉到有人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谁知道他下一刻就听到有人在问:“那便是被乔侯击败的人吗?” 韩馥的表情顿时僵硬在了脸上。 但想到在他离开洛阳之前,袁本初专门找过他一次,说的是若非必要,不要与乔琰起冲突,又渐渐放开了这种紧绷的状态,权当自己没听到这样的话。 袁绍所说不错,对方如今手握对他的监察和督战权限,以其从洛阳全身而退甚至得到了并州牧位置的手段,绝对能让他吃一箩筐的哑巴亏。 起码在他找到一条制衡对方的途径之前,他显然是得夹着尾巴做人的。 对韩馥这等脾性的人来说,这也…… 这也不算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只是他朝着那得到消息后兴高采烈离去的并州黔首看去,难以理解有一点,对方为何好像一点都不奇怪女子也可为并州牧。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出来。 麴义回道:“以凉州并州的剽悍尚武之风,只要这位乔侯足够强势,那么她便是在此地称王,只怕都不会有人反对。当然,我只是用极端的情况来举例。” 没有说支持乔琰称王的意思。 麴义一向有话直说,韩馥与他认识也不算一天两天了,对这话倒还算接受良好。 不过若真如麴义所说的这般,这并州子民对这位并州牧如此爱重,他也就更没有了与之抗衡的底气。 唯独让他觉得有可能会与乔琰发生矛盾的【前·并州刺史】崔烈,他的表现更是让韩馥叹为观止。 这位崔公惊闻乔琰自即日起担任并州牧,而他这位并州刺史自即日起兼任太原郡太守和西河郡太守后,同时还要肩负起对乔琰的教导责任后,竟然苦着脸半天后只感慨道:“怎的多了这么多的活计?” “……”韩馥觉得自己有必要刷新一下对这位冀州名士的认知。 这也太没进取心了! 亏他之前还在跟着骂崔烈一身铜臭之余,也不免觉得,在这种人人都得为自己也为子孙后辈争上一争的环境里,崔烈所为倒也不难理解。 可从这一照面之间门所见,他看到的分明是个在并州地界上养老的闲散人士。 那要这么说的话,身兼两地太守之职责确实要比当个刺史累多了。 而他旋即就见崔烈仿佛闲谈一般向乔琰问道:“你这官职委任的相关事宜都想好了吗?州牧的属官可要比刺史多多了,你应该不会继承我的这一套班底,我也得多带点人去替我做事。” 这话里话外的语气,竟跟今日出门买点什么的风格是统一的。 韩馥又听乔琰也用同样轻松的语气回道:“您将张文远留给我就好。这武猛从事的位置我还是打算让他继续当着。” 崔烈颔首:“也好,反正他本就是上一任刺史留下来的,如今继续换个长官也不妨事。给我两日收拾收拾这州府之中的行李,你先回乐平住着去。” “……”不知道为什么,韩馥的脑子里这段对话已经变成了—— 今天买点肉。不好意思肉卖光了你过两天再来,我给你提前准备着。 这话他是听不下去了。 他以自己要前去赴任度辽将军为由离开了此地,径直奔赴五原郡而去。 乔琰瞧着韩馥和麴义的背影,并未在意韩馥此时的失态,只是将目光短暂地定格在了麴义的身上。 虽说她如今已有了数位猛将,但身在并州,且已有了州牧实权,武将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嫌多的。 别看麴义此人在先前的洛阳一战中在她手里吃了亏,但这诚然是一位数一数二的猛将。 西平麴氏子弟,在离开凉州前大多率领家族宗兵与羌人交战,正因为如此,他们也积攒下了相当可观的作战经验,麴义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界桥一战,麴义以八百盾兵与一千强弩手伏兵,硬生生杀退公孙瓒数万骑兵,谁听了都得怀疑这是什么瞎编乱造出的故事。 可这确实是事实。 他甚至一路追杀到了公孙瓒的中军大营,撤回后又将袁绍从公孙瓒的另一支队伍中救出来。 他到底是因为倚仗功劳生出骄横之心,还是因为功高盖主被袁绍所猜疑这才引来了杀身之祸,乔琰在此时不得而知。 毋庸置疑的是,麴义这等豪杰猛将,若能拉拢到手中无疑是件美事。 不过反正他现在人在并州境内了,也不急于一时。 乔琰先得做的是将州牧属官的官职给安排下去。 州牧为一州之长,身兼军政要务,自然有为数不少的属官。 州牧之下的二人,一为别驾,二为治中,前者乔琰在跟贾诩的谈话中就已经提到过,这是个她要留给程立的位置,而后者,乔琰虽不知戏志才那升职加薪的愿景,但这个位置确实是给他的。 而后便是各位从事,兼管各项要务。 簿曹从事,管理的是财谷入库造册之事,这个位置不太意外,归于秦俞所有。她此前在乐平督办农桑,又为乐平侯之家丞,正好接续上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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