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送的是自己在跟随卢植学习尚书的那阵子做的学问笔记,连带着她在并州闲暇之余的阅读手札。 以世人对并州牧文化水平的认可,这份礼物就很有先帝托孤之臣对皇子的殷切问候。 可大概刘辩也是不会感觉有多高兴。 也正因为如此,乔琰派出了麴义这个硬骨头,正好展现展现并州现如今的风貌。 若非要说的话,让麴义去从事这个出使的任务,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有劝阻吕布投往董卓这个成就,会有劝阻麴义投往袁绍这个成就吗?”乔琰朝着系统问道。 反正大家现在已经摊牌来说了,她将想要薅羊毛的心思表露在脸上,从理论上来说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麴义的领兵之能比起吕布来说也不低,顶多就是在个人武力上有些差距。 董卓和袁绍都是汉末枭雄人物,姑且拿来比一比也无妨。 那么吕布背叛丁原投靠董卓,和麴义背叛韩馥投靠袁绍,是不是应该也能拿来类比? 在系统内置的成就并没有通过明文规定的情况下,乔琰也不得不搞出些凭借运气来瞎蒙的举动。 麴义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要成为州牧属官,在乔琰组建了重甲骑兵后,更是眼馋得无以复加,又怎么可能在邺城朝廷发展到目前阶段的时候,被袁绍说服投效而去,恰恰是个合适的出使人选。 【这我不能告诉你。】 “那就是有。”乔琰按照跟系统这几年下来的相处,快速读懂了它话中的潜台词。 这显然是她在新年收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系统简直要被这宿主的神奇操作给整不会了。 可它刚想再强调一遍自己是谋士系统不是主公系统,就听到乔琰忽然柔和下来了几分语气,对着它说道:“系统,新年快乐。” 若不是还有它的帮忙,乔琰所能达成的进度绝不可能这么快。 这句感谢,在并州百姓生活安定的局面下,更有了一番发自肺腑的真诚。 系统卡壳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挤出了一句话,【宿主,新年快乐。】 这辞旧迎新的气象,好像将去岁的种种波折都给翻了篇。 无论是去年的汉灵帝过世还是董卓祸乱洛阳,又或者是民众搬迁,都和继续起航的并州没有太大的关系。 然而这正月还没过呢,去长安给刘协敬送年礼的使者回返,就给乔琰带回来了个新年的坏消息。 董卓在长安确实有上几日的消停日子,甚至有意地收拢了部从,令他们减少对外的劫掠。 这是他在逆风局面下趋于头脑清醒的自我约束。 可董卓毕竟不像是乔琰。 哪怕段煨是个能屯田能打仗的良将,在华阴的屯田也不是半年就能生效的。他手上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刘协这个“中央”也没有得到多少四方岁贡来填充库存。 手底下的士卒养不活了怎么办? 靠着乔琰这种“大汉忠臣”良心发作的接济是不够的。 袁绍等人更巴不得他养不起。 马腾韩遂等人也别提了,西凉人自己都要靠着内部劫掠养肥其中的豪强。 董卓心中一盘算,决定铸钱! 这还真是他这种没多少经济观念的人做得出来的—— 他现在拥有皇帝这个大义在手中,也就相当于有了国库,没钱了那就自产自销! 可他从洛阳逃往长安得仓促,优先保证的是人而不是物,而长安一度经历过赤眉军的洗劫,也没有太多铜料残存,要造出正儿八经的五铢钱,基本的原料是不够的。 桓灵时期民间多现的一种被从中凿开成两半,号为“对文”“綖环”的五铢钱,给了董卓以参考。 想要吃饱饭的基本需求,让董卓在这件事上也完全没选择听从于卢植等人的想法,而是直接固执己见地操作了下去。 这就成了乔琰手中这三枚钱币的情况。 原本该当重为五铢的钱币,只剩下了不到二铢,圆形的轮廓也没有各自统一的样式。 昔年孝武皇帝制定的在钱币之上以小篆所书“五铢”二字,在这三枚钱币上也消失殆尽。 这就是董卓小钱!
第149章 定论五铢 乔琰以指尖摩挲着钱币的表面。 在其上隐约的凸起,很可能并不是造币所用的“范”,在制作的时候出现了什么不规则的形态,而是“五铢”二字的图样。 只不过在汉末时期的造币技术,各方势力之间都存在着差异,所以在以范铸钱的时候,产生了文字不清的结果。 恰如东吴出土的墓葬之中,真正属于吴国本土的钱币少之又少—— 董卓如今所掌握的势力,也显然是在制作钱币上没什么本事! 但凡换个人处在董卓的位置上,都该当知道,经济这种东西和民生切实相关,绝不能轻碰。 这种小钱的发行所带来的弊病简直不必多提! 规范的五铢钱虽然因为各地铜矿的质量品类不同,还会出现紫绀钱这样的变种,可要知道,发行五铢钱,归根到底也是一种规范货币体系、减少私人铸造钱币的手段。 但小钱劣等量轻,一旦大批量地投入市场之中,又通过兵力强制的手段以小钱自名的“五铢”去置换真正量足的五铢钱,长安纵然没遭到董卓的劫掠之祸,也迟早会因为小钱贬值、物价飞涨的通货膨胀,陷入可怕的局面之中。 乔琰一面庆幸于董卓此举,是又给她增添了一个声讨的理由,一面又不免为长安此时的情况感到忧心。 以卢植的刚烈,若非如今还有个保住刘协性命的理由,他绝不会屈身事董。 那么眼下让民生更趋于多艰的局面,他恐怕是忍不住要开口驳斥的。 董卓现在还需要以卢植等人的存在,来证明自己手中的刘协乃是大汉正统,可谁知道明日又会如何呢? “君侯在想卢公等人的安危,和邺城那边收到铸造小钱消息之后的应对?”戏志才问道。 “不完全是。”乔琰摇了摇头,“前者着急也没用,而后者……董卓铸小钱,以天子之名发行,在早期必然可以让自己聚敛起一批财货,但归根到底乃是暴行,邺城那头只要以不变应万变就是赢了。” 袁绍因领青州牧和护驾建都于邺城的功劳,手下也聚敛起了一批谋士。 创业早期,这些人还远不到争功争派系的地步,正确的建议还是能给得出来的。 若袁绍也因为军粮不够充足,想出什么建议刘辩也另建起个货币体系的想法,十之八九还是能被劝回来的。 她继续说道:“我是在想,董卓的小钱一造,也便等同于是告诉民众,只要手中握有兵权,就可以换来更多的铸币之铜,何止是关中,天下居民也必定觉得钱币不可信。一旦再有战事或天灾……” 戏志才的表情也不由肃然了起来,接话道:“布帛盐谷之类的保值之物,会成为以物易物的筹码。” “我们得早做准备了!” 乔琰起身在屋中往复踱步,停顿下了脚步后方才开口说道:“缣可赎死,等同于金,是早年间就有的规定,可若是真让以物换物之风盛行,难免出现以次充好,秩序难立之景。” 譬如曹魏时期以沾湿的布帛混杂在干布之中,以劣等粟米掺杂在好米之中,哪怕严刑峻法,也难以完全遏制住这些人投机倒把的心思。 而自董卓小钱带来的粟值千金影响扩散开来,经历了曹魏代人的努力都只是勉强重新将五铢钱给推行起来,却没能将其中的弊病给彻底消除。 所以,越早划定一个规章制度越好。 董卓小钱的出现让她意识到,她是时候开始寻觅经济学方面的人才,以保并州在民生发展之余,还能有合适的经济体系并行。在此之前,她先定个最基本的标准。 “乔侯的意思是?” 乔琰笃定回道:“令并州境内的铸币官来见我,无论接下来战局如何,我方境内的铸币绝不能有任何的偷工减料。此外,将仍旧遵循五铢钱的惯例告知于州中百姓,如有境内劣等铸币——” “追根究底问责!” 这个“追根究底”四字,在她口中说来,自有一番决绝凛然之态,足以让戏志才确认,这是乔琰此时提出的底线问题。 戏志才想了想,建议道:“既然如此,不如将先帝再拿出来当个理由用上一用吧。” 汉灵帝若是泉下有知,只怕都要觉得自己能被气活过来。 两个儿子变成了这等东西对分的状态也就算了,乔琰意图侵占凉州要打着先帝遗诏清君侧的理由,现在连坚持运行五铢钱货币还要打他的招牌。 天下哪有这等荒唐的事情! 偏偏他人已经死了,还是自己给出的那道诏书,也只有被抬出来当个幌子的份。 乔琰显然不会顾及到这位过世帝王的心情,只是“从善如流”地采用了戏志才的建议。 秉持大汉正统,绝不使用董卓小钱,坚决使用五铢钱——这理由简直是堂堂正正。 以乔琰在并州的信誉和声誉,连她都如此说了,除却一些特殊的交易,比如她和东海麋氏的资源置换这种情况之外,平头百姓之间的交易应当能固定在五铢钱的范畴之内。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乔琰就不需要面临问题。 以汉朝的生产力,铜矿的开采是很有限的。并州境内若只是寻常流通,目前的铜材铸钱还算足够,可一旦频起战争,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购置到战略物资,这个数目就不太够了。 有些物资也不适合让百姓在生产富余后倾销于外,而要把握在州府的手中统一收购。 这就意味着,州府需要有钱。 所以她还得解决铜矿产量的麻烦。 在戏志才离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大汉十州地图上。 并州的最北面一线,也就是后世内蒙古的区域,是有铜矿分布的,但这不是铜矿资源最发达的区域。 甘肃、新疆、西藏一带的西北边疆,以及云南这西南边陲才是! 前者正是凉州和大汉境外未曾归入国土中的不毛之地,后者则在益州的管辖之下。 而乔琰唯独有机会在此时纳入管控之下的只有一个地方—— 凉州! 远在金城的马腾和韩遂,正在为到来的光熹二年商讨如何御敌,却不知道他们已经因为凉州的又一资源,而让乔琰坚定了必须打出一场雷霆之战的决心。 身在邺城的袁绍同样不知道,乔琰又一次公开地表露了对董卓的谴责,也绝不是要倒向支持刘辩的一方。 早在前往长安的使者回返到并州之前,前去邺城送礼的麴义便已跟乔琰汇报了消息。 袁绍固然早收到了韩馥被乔琰扣押起来的消息,却还是抱有那么一丝期待地朝麴义做出了拉拢的举动,更是旁敲侧击地对其表达,如若他能转而投效于天子,起码不会像是在并州一样,只是个度辽将军麾下的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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