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他只是暂时被带出了益州,还有回来的可能,他的下属会如何做呢? 好像真如法正所说,会先被他那位实力不差的夫人暂时统辖着和这些占据益州的家伙打擂台。 而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跟他们打的交道,其实已让孟获对于对方的本事心知肚明。 如果说起先他们还因为对益州局势的茫然而有些束手束脚的话,在如今已变成了稳占上风。 换成他的夫人来统领部下,和对方抗衡能起到效果的可能性依然非常低,甚至极有可能会因为对方早有筹备而再此折戟。 未结死仇,实力更甚,在南蛮的规则之中便是合该服膺的存在。 事实上早在孟获被擒之前,他便已听妻子说起,有姚嫦这位护羌蛮中郎将的例子在先,他们与其继续为雍闿效力,还不如转投到益州刺史的麾下,成为那位大司马治下的子民。 按照夫人的说法,眼看雍闿自己都要成为大司马执掌益州过程中的牺牲品,他们为何要跟对方在一处共沉沦? 孟获不知道他们的这种态度分歧是如何被法正获知的,但眼前对方给出的这个回复却着实是正中要害。 “你现在知道我的意思了?”法正说道,“那你还觉得我是要用你来撑场面吗?” 孟获垂丧地摇了摇头。 法正丝毫不给孟获留有丝毫余地地又接着说道:“等我们行到交趾境内,说不定益州那边的情况便已经尘埃落定了。君侯克复南蛮之心果决,我们也不打算拖时间。等弃舟登岸后我便将你放了,往后既是同僚,我也不必太难为你。” 孟获将身子支撑了起来,认真打量了一番法正的神色,丝毫也没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出一点扯谎的架势,仿佛他已经笃定了孟获的夫人阿措会在这几日间便重新和他们交手、败北、认输、转投。 他迷茫地顺着江流而走,也迷茫地在上岸后真被法正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和镣铐。 可在真重获自由的时候,他又有点犹豫自己要不要尽快返回到益州地界上。 倘若法正说的是错的,他们彝人部落还在和牂牁郡太守的兵马交手,他此刻的回返便是给己方下了一剂强心针,让他们还能拥有反击的机会。 但倘若法正说的已成事实,他的回返可能会促成本已达成的联盟破裂,又或者是在身份上处在了个不尴不尬的状态,甚至得罪了将他从益州带出的法正,怎么看都显得里外不是人。 “……” 眼见法正头也不回地将他给丢下,带人朝着交趾郡郡治而去,孟获连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你等等!”孟获高声在后头喊道,“哪有你这么做军师的,把俘虏给丢了算怎么回事?” 法正答道:“我说了,我们会是往后的同僚。你要回便先回去,晚些再同你们商量如何擒拿雍闿之事,谁让君侯又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益州眼下是长安从属之地,益州人便是长安天子的子民,还是说——” “你觉得自己不是益州人士?” 这种拉拢同盟的方式若是放在益州境内,孟获或许还能从中分辨出些诡辩的道理,可他此刻已站在了交趾的土地上,只见得面前的法正一副与谁都能高谈阔论的名士风度,底气便已少了大半了。 又听对方这等打感情牌的说辞,气势又少了一半。 “我当然是益州人士,但是……” 孟获脑子里还有些迷糊,也不知自己在这一刻是如何想的忽然说道:“我先随你去见那什么交趾太守,等回到益州境内咱们再分出个高下来!” 能不能分出个高下,或者说到了那个时候孟获还跟他是敌是友不好说,一个很有标志性的保镖倒是骗到手了。 于是当士燮还在留意着荆州方向的情况,决定看看那头的战事变化来促成自己站定立场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下属来报的消息。 “你说来人自称是益州簿曹从事法正?” 士燮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念了一遍,意识到这个名字忽然有点耳熟。 他陡然想起,这人的名字他是听过的。 刘巴从交州北上前往长安的时候,士燮有留意过他在抵达后的处境,故而将那次选拔考核的结果让人打听了一一,而法正便是那次考核中排在刘巴之后的第一名。 对方的身家背景不简单,自身的实力也过硬。 不过想不到,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对方已经被委派到了益州地界上担任重要职务了,还忽然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在这个张津刚刚率兵北上荆州出征的微妙时间,法正的到来绝不可能只是给他送来四月问候的。 这又不是个送年礼攀交情的时间! “您麾下的益州南蛮兵还发现了个有趣的情况,”士燮刚打算去会一会对方,忽听许靖从外头走进来说道,“在这位法从事的身边还跟着个人,正是南蛮之中彝人大支的首领孟获。对方虽未表明身份,但也足够证明益州那边的情况了。” 士燮的年岁本就不小,在此刻的沉思之间因面上的皱纹,看起来很像是在皱眉犯难,“你是说,那位大司马在益州的行军征讨已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带上这位首领是来向我暗示示威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许靖摇了摇头,“这也或许是他们给出的障眼法,具体是何种情况,还是由使君亲自见了法孝直之后再行评判吧。” 但虽说许靖是说这其中有障眼法和诱导判断的可能性,想到荆州那头的战况可能在此时才传到长安,就算是用飞鸽报信的速度也不足以让法正在这样快的时间抵达交州境内来找上他,士燮又觉得,这更大的概率还是对方真有这样的实力和眼力,在这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或许……他已经不应当迟疑了,而应该尽快做出个立场的抉择? 士燮当即扬声说道:“让他进来见我。” 他要听听,法正会在他的面前说出什么话来。 而在法正踏入士燮的地盘,见到这位已在交州数郡盘踞掌权一三十年的交趾太守之时,刘表也已星夜兼程地抵达了郴县。 此地正是桂阳郡的郡治所在。 两日间昼夜不息地赶路,对于刘表这个年纪的人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负担,在他的脸上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番疲惫之态。 但局势紧急,他也不得不在刚翻身下马之时便朝着郴县的守军问道:“张子云人到何处了?” 按说张津所在的位置要想北上进攻抵达郴县,距离远比刘表南下来此短得多,能让刘表先一步抵达此地,已实在是一件让人觉得意外之事了。 要说是郴县的守军和先前被攻克的三县守军相比格外有水平,提前在半道上对张津做出了拦截,刘表自己也不相信。 此地能对他这位荆州牧存有五分的敬重都已算是不错了。 在这种清醒的认知之下,刘表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从郴县守军这里听到的真相,“他们还没有北上……在夺取了临武县后,那位交州刺史分兵一路依然屯扎在客岭山下,另外分出去的一路转道南平县、桂阳县。” 他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刘表的脸色,说道:“这两处都已易主了。” 五个县! 刘表面色阴沉地朝着南边望去,若按照这样算的话,纵然桂阳郡的郡治仍在,这个郡却已该算是彻底丢掉一半了! 更要命的是,新失去的南平县联通向零陵郡的两县,只要让张津拿下这个中转站,他随时可以从这条新开辟出的战线北上扑向零陵郡的郡治泉陵,直接避开刘表南下拦截的队伍,而后直走南郡。 交州郁林郡的队伍也可以从九嶷山以西的豁口北上填补进入零陵郡。 昔年零陵、桂阳的观鹄之乱可以被孙坚从长沙郡南下平定,一个至关重要的前提条件,是观鹄的兵卒也不过是起于一地,招募到的兵卒也都是荆州人士。 张津的情况却大不相同! 在这个新迎来的消息面前刘表陡然意识到,张津的确不是个有眼力的一方长官,却并不能算是个蠢钝之人! 他在行军打仗的方略上也还算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过张津大概并不会想到,他刘表在面对交州势力的入侵面前,做出的反应会有如此之快。 “调兵!在张子云兵出营道进入零陵郡之前,先将他留在客岭山下的后军给尽数剿灭。”刘表立刻下达了指令。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仲邈,替我先行转道前往泉陵,倘若张子云真要往零陵郡府去,务必将其拦阻在城下。” 霍笃和霍峻这对兄弟,前者早在荆州还受到黄巾之乱的影响之时便已在乡里募招起了数百人的好手,在刘表统御荆州后便投效到了刘表的麾下。 虽论起行军打仗的实力不如黄忠、文聘等人,但刘表在收编了这部分人手后就发觉,这两兄弟在守城上的天赋都不低,在此时便恰好将霍峻派上用场。 霍峻年轻,在刘表军中的地位也不高,就算这个前往泉陵拦截的判断是错的,或者没能起到刘表希望他达成的结果,总的来说也不算太亏。 反正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击败张津驻扎在桂阳郡中部的这支势力。 但不知道为何,蔡瑁直觉张津这个突如其来的调转方向进军有些特别。 这好像并不只是要将交州的另外一支军队引入荆州地界,也并不只是要在刘表到来前快速完成转道。 眼见刘表这番发号施令的语气中充斥着的志在必得之意,蔡瑁连忙说道:“我看府君还是谨防其中有诈,切勿中了这张子云的圈套。” 交州方向北上荆州的决定本就不容易做出,还是赶在了这样一个邺城朝廷已处弱势的时候,张津若没有些特殊的准备怎么可能会选择此时发难。 可对于蔡瑁的这番担忧,刘表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做此杞人忧天之举。 或许是因为他已等不及要证明,他才是这荆州地界上唯一的州牧,张津若想将他当做是个软柿子捏绝无可能,又或者是因为刘表被乔琰此前恫吓出的压抑情绪总得找到个地方来宣泄,他依然维持了原本的判断。 “就算他有什么圈套,我等只要不刻意往山高谷深之地行路便是。” 刘表摊开了面前存放在桂阳郡府中的郡中地图,见他们要往客岭山的其中一条路需要穿行过骑田岭群峰中另外一处的山谷,便道:“你看,这条路便是最佳的设伏之地,我便绕行其外,先往东行出一段,走这坦途大道前往山前。” “若如此,德珪还有何可担心之处?” 刘表都这么说了,蔡瑁要是还对着他的决策紧抓不放,那也未免太没有眼力见了。 好在他想了想交州那地界上的兵卒虽可算剽悍,却从未听说过其在遵从统兵调度上能表现出什么超乎寻常的实力。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23 首页 上一页 602 603 604 605 606 60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