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认亲的确是一出预演的戏码,但人情这种东西是最不可能作伪的。 他很清楚自己不该有这等情绪的投入,可刘协确实是一个让人不由不喜欢的少年人。 他虽然不知道君侯是如何说服的刘协在此刻动身前往长安,却只希望对方不会成为政权交替之中的牺牲品。 “君侯说,如果一个谎言能够持续一辈子的话,可能也不叫做谎言了。” 男人的脸上顿时一喜,在这句隐晦的话中他已能听出这未来的安排了。 “你放心吧,如果他想做一个平凡人,没有人会对他做出什么阻拦。” 等到事毕之后归隐山林,对于刘协来说,可能是一个最为完美的落幕。 被乔琰离开洛阳前嘱托于留心刘协这事,郭嘉这才在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好在刘协的抉择因乔琰的种种积累,已顺着他们最希望出现的方向发展了下去,并不需要他做出多余的干涉,他便已经成为了即将砸入那长安乱流之中的一块定海石。 那么他也可以安心前往虎牢关应变曹操发起的进攻了! 在走之前他又给这尽心做了刘协养父多年的男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君侯让我告诉你,你儿子在并州找到媳妇了,两人准备等到再攒够半年工钱就成亲,说不定你在送董侯前往并州就读的时候还能喝上一杯喜酒。” 男人却只是笑了笑,“不必了,得失这种东西,早在当年我们险些丧命于天灾之中的时候,就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他知道自己的家人过得很好,就已经心中安定。 他现在该当做的,是迎接另一个孩子的归来。 郭嘉说的不错,这倘若是个永远也不会被拆穿的谎言,那么这就是真实。 也不知道刘协在前往长安的路上能不能安然入睡,还是因为和养父母的分离,加上即将面对着那番风浪,而觉得有些心绪不定。 可惜,他不能亲眼看到他作为刘协的那一面了。 但或许,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以父子的身份过完这一辈子。 而在刘协朝着长安赶去的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正在朝着长安快马疾行赶去。 不是别人,正是卢植。 在接连收到刘扬和王允等人联手对着乔琰发出刺杀行动,刘虞下达了罪己诏消息后,卢植已再不可能以一个年事已高,从朝堂上离开的长者身份安稳地坐在乐平书院的教室之中。 他此刻比任何时候都要后悔,为何他在早先接到刘扬拉拢的时候只是对他做出了拒绝,却并没有将他的算盘给直接汇报到乔琰的面前去! 这竟让刘扬的行动没能被提前遏制住,以至于酿成了此等祸患。 若要归咎责任,在刘扬背后为其出谋划策的王允当然有大过,可他卢植难道就没有责任了吗? 想到那火药极有可能就是刘扬在拜访了他后不久从并州地界上取走的,卢植的心中更是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懊悔之意。 他为何要因为大汉的宗室血脉而对着刘扬的举动视而不见! 此刻刘虞归罪于己,长安内斗也极有可能真正促成乔琰和汉室的撕破脸皮,卢植便只觉心急如焚。 他虽已在回忆起他所经历的种种之间,对大汉再无那等坚守的执拗,但数十年间的宦海沉浮已让他形成了一种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的立场。 刘虞有退位之心,在那张罪己诏的字里行间跳跃在他的面前,可这江山不能因这等草率的放弃而易主,更不能因一个不成熟的交接而让这好不容易建立起大半秩序的天下重新陷入崩塌的状态。 他是坐不住的,蔡邕等人其实也坐不住。 但卢植到底曾经有过戎马从军的经历,在这两年间的身体又调理得尚可,还能有这个快马直奔京城的底气,蔡邕他们便只能驱车跟随在后头。 当然,让卢植不得不在此时加快了脚步行路的,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在刘虞下达的那份指令之中,对刘备做出了在七日之后判决死刑的决定,到了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 卢植若晚上一日来到长安,他便连这个弟子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他知道无论是刘虞还是乔琰都没有必要对本已是阶下囚的刘备做出什么枉杀的举动,更知道这个将他处死的决定,因这个着实大逆不道的举动,绝不可能会有被收回的可能。 他唯独能做的,好像也只是和刘备做出一个最后的道别,让他们的师徒情分画下一个句号。 在北地的寒风随着快马奔驰扫过他脸上的时候,卢植忍不住想到了当年黄巾之乱时候刘备跟随他出征作战时候的场面,想到在他被人从洛阳城中驱逐出去的时候,是当时在冀州任职的刘备收容了他,又随同他一道进攻洛阳。 此前徐州百姓为刘备请命求活的消息,让卢植还一并为他而高兴。 但此刻…… 人事无常的道理终于在此刻展现出了其冷酷的面貌。 他还能做什么呢? 在卢植的怀中揣着一瓶烈酒,被带上了几分贴身的体温,正随同着马匹的颠簸而发出瓶中酒水的摇晃之声,也像极了卢植此刻混乱的思绪。 风中的呜咽之声正从他的发间穿过,但在他踏马穿过了子午岭上驰道抵达关中的那一刻,又正见北洛河的流水从原本的寒冻状态消融,慢慢地从岭上流入那片青绿初绽的土地。 在寒风中已经有几分春日气息了。 刘备被人从囚牢之中押解出来的时候,便正有这样的一缕暖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在风中还夹杂着一阵惊呼的声响。 他抬了抬眸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下意识地便觉得这不像是什么寻常的响动,便朝着狱卒问道:“那头是何种动静?” 刘备原本想着的也不过是,希望他做出的这个错误选择,没有在长安城造成什么没能被彻底遏制住的余波,带来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失,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那狱卒并未隐瞒地朝着刘备回道:“有人自称是早年间被李傕劫持而走的那位天子,此前被人给救走了,又阴差阳错地回到了洛阳,被送来了长安。” “他还带回了传国玉玺。”:,n,
第385章 玉玺赠君 “……你,你说什么?”刘备不由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而愕然。 无论是刘协的重新出现还是传国玉玺的现世,都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消失四年有余,能相信刘协还活在这世上的人屈指可数。 李傕是何等脾性,曾经经历过长安地界上由他取代了董卓掌权那段时日的人都清清楚楚。 除非刘协能有此等本事从李傕的手中脱逃,否则他绝不可能在刘虞已经继任了天子之位后还能李傕的手中活下来。 现在却何止是听到了刘协存活的消息,就连早在汉灵帝过世那日开始便已消失不见的传国玉玺都随同着刘协一道出现了。 可仔细想来,这其中竟也完全说得通。 刘协怎么说也是当年被汉灵帝属意为继承人的存在,在刘宏病逝前将传国玉玺托付于张让后,刘协是否也知道此物的所在,实在不好说。 或许是董卓闯入洛阳的恶人行径让刘协意识到,在彼时将玉玺的下落说出来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一点好处,反而会让他将大汉的权柄彻底交到恶贼手中,故而干脆装傻充愣,让人以为玉玺只被交托给张让,也随着张让身死邙山彻底销声匿迹。 但现在,他确实有了这个将玉玺悄然取出,送到长安来的机会。 不过,虽然要仿造玉玺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无论是玉玺的材质还是年头都不是能够轻易仿造出的存在,也并非人人都已忘记了玉玺到底长了个何等模样—— 但若是有人伪装成刘协,那还真是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刘备一面觉得,刘协在此时的出现,恰恰填补了刘扬被刘虞处决之后的继承人空缺,就连刘协手中的玉玺也在此时恰能起到一个稳定人心的作用,进一步证明这长安朝廷乃是大汉正统,一面又不免担心起了这样的问题。 他朝着那狱卒问道:“不会有人担心认错了人吗?” 狱卒并未因为刘备这个将死之人在此时问出这样的问题而对他露出何种嘲弄的神情,而是回道:“这当然是谁都会有的问题,但我方才见过他一眼——” 这还真不能算是这狱卒擅离职守,杨修将刘协自长安东门而入,直走那划分开长安城中内宫和城中官署之间门的大道,暂时将刘协安顿在了大鸿胪馆驿,在这行程之中与这前来廷尉司上工的狱卒有了短暂的照面。 狱卒起初并不知道这个被杨修严阵以待的年轻人到底是何种身份,却在随后的消息中得到了答案。 那是在刘虞登基之前的天子刘协! 就算是他此刻已不能算是天子,但听闻杨修将其送入长安来的消息,刘虞连忙让人筹备了天子车驾仪仗,以示对刘协的重视。 三公之中除却已然身死的王允之外,皇甫嵩和黄琬也都即刻在得到了消息后朝着此地赶了过来。 正因为如此,才闹出了这等沸沸扬扬的动静。 刘协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特殊到一个不慎都会让眼下这本已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怪异。 这也一时之间门都让人将今日乃是处决刘备和刘扬的日子都给抛在了脑后。 那狱卒说到这里,看向刘备的目光都不免多出了几分怜悯的意思。 他听闻过去年徐州的民众为之请命的消息,想到那位身处与囚牢之中也始终没有后悔的皇子刘扬,平日里净说他那身在皇位上的父亲必定会将他捞出去,深觉刘备为这样的人而断送了性命属实不值。 今日刘协的到来让他连死都少了几分关注,他就更不免对刘备生出了几分同情。 春秋讼狱,秋冬行刑,乃是例来的规矩,可刘备甚至没能被关押在死刑囚牢中等到下一次的“顺时气”之时,显然是不能被赎死政策和今年可能出现的大赦天下所包容,简直是将“必死”二字给写在了头上。 他便也并不吝于多给刘备解释了一句:“但我想,倘若你当真见到他的话,就不会有这等怀疑了。” 这话还真不是一句瞎话。 刘备所乘坐的囚车朝着长安城外行驶而去的时候,正与那被护持着前往长安宫室的队伍擦身而过。 他下意识地便从囚车上站了起来,借着囚车的高度朝着那人群的中心看去,正见那衣着简朴的少年人朝着桂宫的方向行进。 以他的身份和他此次带来的重要信物,他便是身着锦衣,登临天子乘舆也并无不可,但他并未这般做,而是依然穿着那身他找上杨修之时所穿的那身布衣,怀中抱着那枚被装入了盒中的玉玺,缓步朝着宫城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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