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有没有办法救救阿波罗!求求你了呜呜呜……” 淡金头发的小男孩仰着头看她,满脸哀求。 那一瞬间,安塔妮亚想起了她夭折的孩子。 那个乖巧而聪慧的小男孩是她的第一个儿子,死的时候异常安静,被病痛折磨而消瘦的小脸蛋上眼睛显得特别大,温和地看着她:“妈妈,我想睡了。” 那时他七岁。 他和马克西米利安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浅蓝色眼睛。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小男孩脖子后面的衣领,摸到一片汗湿的潮意。 安塔妮亚叹口气,“给我吧。” 她站起身,从弟弟手中接过了可怜的小阿波罗,又看向后面跟着的女仆:“带马克西米利安去换件衣服,小心着凉。” “你看,安塔妮亚打算换一只花栗鼠来骗你哦。”卡洛琳幸灾乐祸地戳了戳弟弟的小脸蛋。 “哇——”马克西米利安又哭了出来。 小小年纪的他无法判断两个姐姐谁在骗他,只能哀求地拽了拽安塔妮亚的袖子:“姐姐,你,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安塔妮亚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不会的。你先去换身衣服,吃点东西。我会努力让阿波罗醒过来的。” “可别误了宴会哦,安塔妮亚!”卡洛琳冲她挤眉弄眼。 令她惊讶的是,这个一向和自己不太对付的妹妹却没有回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哟,骄傲顽皮的小妹今天有心事了? 卡洛琳转了转眼珠。 安塔妮亚把花栗鼠小心地放在壁炉不远处的小枕头上,又走到门口,开口吩咐女仆:“取一点热水过来,还有燕麦和水煮鸡肉。”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精致宫廷礼服的小少年忽然一阵风似的从走廊上跑过,旁边的宫廷侍从连忙制止:“先生,地板刚打过蜡……” 话音未落,小少年就一个趔趄滑倒了,荷叶似的领口丝绸飞起,像只闪亮的白鸽一样从安塔妮亚眼前闪过:“哎呀!” 安塔妮亚下意识伸出手扶住了他。 身姿灵巧的小少年被她一扶,马上便恢复了平衡,高兴地抬起头来:“谢谢你!” 金发碧眼的小少年一身礼服小巧玲珑却又一丝不苟,镶嵌金丝的白色上衣没有半分折痕,亮闪闪的黑靴搭配干干净净的白袜,腰上挎着一把颇为神气的短剑。 安塔妮亚看着他,心中一动。 ……是他! 那位后来负有盛名的音乐家,此时仅仅六岁的——沃尔夫冈·莫扎特。 她依稀记得,法国大革命两年后,她在关押中得知了这位同胞音乐家去世的消息。 而他比她还小两个月。 就在安塔妮亚愣神的片刻,莫扎特害羞一笑,白嫩脸庞上漾出一对酒窝。 然后在她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忽然踮起脚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安塔妮亚被亲愣了。 等等,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时,七岁的她也经历了这件事。 ——而且为此被兄弟姐妹们笑了好长一段时间。 记忆猛然回溯的安塔妮亚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捂住小男孩的嘴。 ……别开口! 可惜太迟了。 那双碧蓝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笑得弯弯:“殿下,我会娶你的!” 作者有话说: 安塔妮亚:……大意了。 莫扎特:(〃▽〃) 男主惨遭截胡,全文完(bushi)。 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一个有争议的历史人物,我以茨威格的《断头王后》为底,参考史料以故事性为优先,并有许多戏剧化演绎,难免有不严谨的地方,请学识渊博的小可爱们手下留情~ 本文归根结底是个虚构的故事,希望小天使看得开心就好! 说明: 安塔妮亚(Antonia)和安托瓦内特(Antoinette)分别是女主的德语(奥地利官方语言)名和法语名。因为前者的常见译名跟隔壁的小建筑师重名了(西方人起名敢不敢再敷衍一点!)实在不能忍,所以调整了一下音译。
第2章 (二更) ◎公主梦不适合她。◎ “……”安塔妮亚有一瞬间呆滞。 “哈哈哈哈哈哈哈!”卡洛琳的笑声却从旁边爆发出来,“安塔妮亚!快说你愿意呀!” 她又摇了摇弟弟的手臂:“马克西米利安,你看,已经有人要来抢走安塔妮亚了哦。” 小男孩顿时充满警惕地看向了那位打扮得仿佛要登台演出的小音乐家,随时准备从他手中夺回最亲近的姐姐。 安塔妮亚倒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揉了揉比自己矮一些的莫扎特的金发:“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嗯,殿下要等着我哦!”莫扎特比她矮半个头,站在原地乖乖让她摸头,神情十分认真。 安塔妮亚几乎失笑。 她知道,这位缪斯女神吻过的音乐神童似乎也得到了爱神的眷顾,很快就会长成爱情花园与女孩们玩捉迷藏的风流多情美少年了。 “哎呀,我们的安塔妮亚像个大人了呢。”带着笑意的温柔声音从远处传来,将他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约翰娜,他们的第八个姐姐。 看到她的瞬间,安塔妮亚几乎有些神情恍惚。 约翰娜今年十二岁。 而她永远十二岁。 ——她死于今年年底的一场天花瘟疫。 早已习惯调解两个妹妹之间争执的约翰娜十分自然地牵起弟弟的手,“马克西米利安,你又不穿厚衣服到处跑。” 她随即转头看向卡洛琳:“卡洛琳,来帮我个忙,行吗?安塔妮亚今天不太舒服,要好好休息呢。” 卡洛琳回头对安塔妮亚做了个鬼脸,嘟嘟哝哝地跟着姐姐走了。 “殿下,你要的温水、燕麦和水煮鸡肉。”女仆端着银盘走过来。 “嗯,”安塔妮亚这才回过神来,“谢谢你。” 她回到壁炉边,摸了摸绒毛柔软的栗鼠。她凑近去看,发现小栗鼠的胡须微微抖动,鼻子也在轻微地一抽一抽。 没想到真的醒了。 安塔妮亚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她记得上辈子阿波罗的死——那个冬天,亲手埋葬了突然死去的花栗鼠之后,马克西米利安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再也不养小动物了。 很多年之后,安塔妮亚才在小特利雅侬宫的一次闲谈中得知,冬天时栗鼠的生活环境如果没有做好保暖,可能会出现伪冬眠的“假死”状态,看起来就像真的死了一样,但却依然可以唤醒。 可惜,那时候可怜的、不知死活的阿波罗已经被埋葬在维也纳的冰天雪地里数十年之久了。 安塔妮亚一边思索着,一边往栗鼠嘴里喂了几滴水。 毛绒绒的小家伙举起鼻子在空中耸了耸,把水咽下去了。 之后,它前爪也开始小幅度挥舞,胡须抖动得越来越快,蓬蓬的橙色大尾巴也动了动。 终于,几分钟后,阿波罗睁开了眼睛,随即就叽叽咕咕地努力挥舞四肢翻过身来,似乎不太满意自己仰躺在绒毯上的姿势。 安塔妮亚没有伸出手去帮它翻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小栗鼠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将细细的四肢都落在了地上,然后便摇摇晃晃地扒住了旁边放着煮鸡肉和燕麦粒的浅碟。 它很快便用双爪捧起一颗鸡肉粒,腮帮子鼓鼓地吃起来,小小的尖耳朵和蓬松尾巴一动一动,吃得很是兴奋。 马克西米利安总算是不必哭了。 安塔妮亚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知不觉地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她都快忘了,那个长大成人后成为兄弟姐妹中最严肃的人的弟弟,小时候竟然是这么一个爱哭鬼。 当然,幼时的他们也从未想到,最小的弟弟最后成为了所有兄弟姐妹中在宗教神学上走得最远的那一个——他后来成为了科隆选帝侯、明斯特大主教。 安塔妮亚怔然地望着唏哩呼噜补充食物的栗鼠,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它肥胖而柔软的身体。 这时,她才真切地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实感——她似乎,是真的重生到了三十年前,看到了已逝去的故人,甚至让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产生了一点微小的改变。 等等。 安塔妮亚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她忽然想起来,其实最初法奥两国商议联姻之事时,大人们在奥地利王室里挑中的公主是卡洛琳。 可最终在八年后嫁去法兰西的,却是自己。 这里面有着一系列的巧合,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已确定为那不勒斯-西西里国王未婚妻的姐姐约翰娜因天花死在了这一年年末,而代替她准备出嫁的下一个姐姐约瑟法也在五年后同样死于天花。 于是,按顺序便轮到卡洛琳,接替两位死去的姐姐嫁给了同一位国王。 她在1768年成为了两西西里王国的王后,而安塔妮亚则在两年后成为了法兰西王国的王储妃。 如果不是两位姐姐接连夭折,最终嫁到法国的,或许便不会是自己。 安塔妮亚垂下眼睑,看着吃饱了肚子的小栗鼠好奇地围着她的手指打转。 良久,她淡淡地冷笑了一声。 她受够了。 嫁到法国、成为王后,那是前世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公主的洛可可幻梦。 可惜梦醒,浮华之下只剩屈辱而荒谬的那段婚姻,在那场震撼了整个欧洲大陆的血腥风暴中被绞得粉碎。 公主梦不适合她。 上一世的她,几乎在命运的每一个分叉口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如今,她只想远离轻浮而空虚的法国宫廷,远离那些令人作呕的矫揉造作与勾心斗角。 再见吧,凡尔赛。 王冠、权杖与金丝织成的玫瑰花,都在浮华中腐烂吧。 安塔妮亚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阿波罗,目光漫不经心地飘向窗外。 平坦开阔的草坪上覆满了皑皑白雪,远处的松林在纯净如镜面的蓝天下勾勒出闪电般的纹路。 这里是维也纳。 她阔别了整整二十四年的家。 她静静地站在窗边,任由阿波罗绕着她的手指嗅来嗅去,沉默地看了许久。 等到她将花栗鼠放进鼠笼,重新推开门走出去时,仆人们正在点亮墙壁上的一支支蜡烛,布兰德斯夫人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安塔妮亚跟在布兰德斯夫人身后,穿行在灯火壮丽的霍夫堡宫中。 逐渐亮起的烛光仿佛一条缓慢延长的橙红色银河,在长长走廊里蔓延到朦胧无尽的远方。 …… 假面舞会大厅四周的镜墙边围绕着金色月桂纹的锦缎窗帘,四十八枝分岔的藤蔓水晶吊灯投射下璀璨的光芒。 因为奥地利正处于同普鲁士的战争期间,女王禁了宫里的牌类娱乐,也禁止过于招摇的大型宴会和舞会,这次宴会的参与者仅限女王自己家庭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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