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弥漫着绝望,这种绝望让她浑身发抖,天塌般无助。 她躲在被子里,无数次想转过头,和安室说上一句话。什么话都行。但直到门被关上,她都在扮演雕塑,浑身僵直。 整个白天,她都浑浑噩噩的。 明天一早,她就再也没有自由了吧。忽然她觉得,像这样被限制在一个空间里还不错,至少比监狱强百倍。 果然只有比烂,才更能让人珍惜眼前的生活,她自嘲地想。 安室很晚都没有回来,她怀疑他是不想直接面对和她的最后一晚。 她抚摸着哈罗滚热的小身体,嘀咕着它主人的坏话,却莫名地想哭。 哈罗感应到了她的情绪,直往她胸口钻,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她开心一点。 她做了自己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还炸了薯条,和哈罗一起吃。时钟走过23点的时候,她卷起被子,睡了过去。 她又做梦了,只不过这个梦如此真实,与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一模一样。 她梦见了十六岁生日的那天。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早早地回了家,和往常一样,打算独自度过这个一年一度的日子。 早上,照例收到了姑姑的生日礼物。姑姑在去世之前,就已经在邮局办理了手续,每到11月30日这天,会送一份礼物给她。 每年礼物的内容,姑姑都已经设定好了,具体截止到什么年月是个秘密,邮局以为客人保密为由坚决不肯透露。 每个礼物都十分戳她的心。姑姑是真的很了解她,虽然总共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今年的礼物,是一只最近很流行的帕丁顿熊玩偶。半人大小,穿着墨绿色的毛衣,歪戴一顶格子小礼帽,每一根绒毛都细致入微,与随处可见的仿制品截然不同,特别的精美,也特别的昂贵。 她把玩偶放在床上,悄悄告诉了它一个无关痛痒的小秘密,然后拍着它的头,让它乖乖等她放学回家。 小熊一脸憨态,眼睛黑亮黑亮的,目送着她围上围巾,蹦跳出门。 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隔壁班的麦克照例找各种理由送吃的给她,她照例拒绝,到这天为止,拒绝理由已经可以影印成书了。 同班的维罗妮卡依旧用婊里婊气的眼光扫她。但仅限于此,跟她动手的话,大部分女生都会吃亏。 老师也延续着乏味的语调,慢吞吞地把生物、音乐、法语等的知识一股脑塞给他们。 一切都在正轨上。放学后她买了一个小蛋糕,算是为自己的生日增加仪式感。 其实她时常买蛋糕吃,是个不折不扣的奶油控。因此将整盒21寸蛋糕递给她的店员小姐姐,并没有意识到,今天其实是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女孩的生日。 “拿好喽,夏洛特,今天下雪路很滑的。”小姐姐好心叮嘱道。 夏洛特挥手跟她告别,像只机敏的兔子,从几辆车中间闪过。 回到家,暖气扑面而来,带来一种温馨。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住,心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每天拿小刀在手腕上比比划划,她从来没想过自杀,一次也没有。 抑郁什么的,多半不超过十分钟。她总能迅速挖掘出振作的理由,虽然很多理由是建立在逃离现实的基础上的。 她把蛋糕放在客厅桌上,打电话订了一份披萨,然后回到卧室,抱着玩具熊跳起了舞。 或许是童年的缺失,已经十六岁的她,还是对毛茸茸的小动物玩偶毫无抵抗力。 今天路不好走,披萨店又是较远的品牌店,足足一个小时后,才有人摁门铃。 她飞快地跑过去,一脸喜悦地打开门,准备迎接今晚的大餐。 然而,站在门口,身上落满白色雪花的男人,却令她差点跌坐在玄关。 她定定地望着他,嘴唇抽搐,浑身都绵软无力,随时可能昏厥。 失踪多年的父亲,正站在门外,灰黑色的长风衣搭配着浅棕色的围巾,单手托着她订的那盒披萨,微笑地看着她。 “十六岁生日快乐,夏洛特。”他说,熟络地往前一迈,踏入了玄关,并用另一只手锁上了门。 他的样子和动作习惯几乎没有变,就好像昨天还来过一般,也像是一枚幻影。 她慢慢地后退,懵懂地看他进屋,好奇地四处打量。 房间已经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只有一小部分保留着原有装饰,甚至连地板都换过一次。 父亲拍了拍披萨上的雪花,递给夏洛特,眼睛微微弯起,打量了她一番。 “我的夏洛特已经长成大美人了。”他的语速很慢,但笑容却是真心实意的,至少她看不出来伪装的痕迹。 也没有必要伪装,他早就在她面前暴露了本性。 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却一句也挤不出来,它们如鲠在喉,最后她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有太多委屈和心事想要倾诉。她甚至吃不准他会不会一把推开她,然后面带嫌弃。 父亲是她这一生唯一完全摸不透的人,或许也正是因为有一层亲情的羁绊,让她无法参透他的本性。 他并没有推开她,相反,将她紧紧搂住,似乎要嵌进自己的身体,重新融入自己的血肉。 “对不起……”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的愿望很简单,她想要父亲的爱与信任,她想占有他的怀抱。 一切一定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吧,她是这样想的,甚至开始勾画出未来与他一起生活的场景。 但是,就在两个钟头后,喝了她亲手泡的肉桂茶的父亲,却捂着喉咙滚倒在地,很快停止了呼吸。 茶里有含量不少的,足以顷刻毙命。肉桂的气味掩盖了苦杏仁味,所以才被毫无芥蒂地喝了下去。 所有证据都表明她是凶手。 她根本就没有考虑是否会误认为是真凶,满脑子都是父亲口吐白沫的场景。 他绿色的眼睛里一派坦然,似乎隐隐透着慈祥的笑意。和那次一样,他唇边溢出的血,粘在了她的袖口上。 濒死的父亲的面孔在梦中无比清晰,并不断放大,她开始出现了酷似鬼压床的正状,像是有人死命掐住了喉咙,呼吸困难,胸口憋堵。 她呜呜咽咽了好一阵子,通体冰凉,就像是电影里的鬼上身。 忽然,一股温暖钻进鼻孔,接着是一阵熟悉的气息。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并用手指拂去她被汗水浸透的额发。 他让她渐渐脱离了梦境的桎梏,感觉理智和清醒渐次复苏。她嚅嗫着父亲的名字,缓慢睁开眼睛。 悬在瞳孔之上的,是一双刚刚见过的翠绿色眼睛,透着点担心,接着,身体被两只有力的胳膊抱了起来。 外面已是阳光普照,翌日的清晨早已降临。 “你做噩梦了,夏洛特。”男人露出温柔的笑容,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像是在哄婴儿般。 “爸爸……”她口齿不清地喃喃道,把脸埋进了男人的胸口。 不是爸爸。 “你自由了,由衣小姐,可喜可贺。”安室的声音在旁边传来,然后是哈罗的一连串叫声,充满着欢快。 “诶……”脑子仍有些混乱。这到底是不是另一层梦呢?否则那个人怎么会站在这里? “爸爸来接你了。”男人稍稍抬高音量,感情充沛地说道,像是要确保屋里的人都能听清楚,“真对不起,因为不想承担生活的负担,便一直假装死亡,去了非洲,结果害你被误认为杀人凶手。真的对不起,都是父亲的错。原谅我吧,夏洛特,这回,爸爸不会和你分开了。” 由衣把头从他胸口探出来,迷糊地四处张望,屋子里站着好几个不苟言笑的日本男人,西装革履的。 “你父亲主动去英国方面撤销了谋杀指控,你自由了。”安室被冲着那些人,冲她说道,眼神别有深意,似乎在提醒,也有些疑惑。 由衣似乎猜到了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装一装,表演一番父女相认的狗血情节,以确保合理性。 可她此刻,只想把头抵在他的胸前,嗅着他的气味和体温,再一次睡过去。 这次,她希望会是个好梦。 “一定会是个好梦的,夏洛特。”男人垂下脸,再一次地在她耳边柔声道。 她带着一抹笑,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阿尔伯特先生。”她用梦呓的声音说道。
第87章 回家之后的片段(实在不知道起啥名) 她体内该不会也流淌着父亲的那种惊世骇俗的爱情基因吧 “怎么了,由衣酱,胃口不好吗?” 威廉手捧着一碗南瓜粥,满脸关切地看着半卧在床上的由衣。 由衣一脸遥远的放空的神情,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 “我没有胃口,威廉。”她像个得了重病的孩子,又像个在表演忧郁的演员。 总而言之,她的眼中流露着狡黠,表情却是脆弱而病仄仄的。 “你看窗外的那棵树。”她越过他的肩膀,看向窗外。 威廉茫然地往外看,只看见一排排光秃秃的树杈。 “等最高的那只树杈上的雪融化,我的心情才能稍稍好受一点……”她故作忧伤地说,语气虚弱,还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是这样啊。”没有读过欧亨利小说的威廉,居然信以为真,他心疼地拍了拍由衣的手背,又低头吹吹南瓜粥上萦绕着的热气。 香味钻进由衣的鼻孔,她强忍着饿意,朝身侧乜斜了一眼。 充满关切的威廉是如此可口、动人,如果不喝上一口简直于心不忍,但是她要挺住,不可以被美色蛊惑了坚持。 “多少喝一点吧,早上就没有吃东西。” 由衣摇摇头,模仿着韩剧女主角的神态,捂胸蹙眉:“不,等那片雪化掉,我再喝……” “我来喂吧,威廉。”阿尔伯特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把手搭在弟弟的肩膀上,笑道。 被窝里的由衣立刻乖巧了几分,身体往下蹭了蹭,一副乖宝宝姿态。 威廉给他腾出地方,站到门口。阿尔伯特用勺舀了一口粥,吹了吹,送到由衣嘴边。 “乖,喝一点吧。”他笑着说,语气就像在哄小孩。 由衣立马扭过头,小猫一样地张开嘴,将勺里的粥咬进口中,眼睛还娇羞地瞥着阿尔伯特。 一勺,两勺,三勺…… 一个笑容满面地喂,一个斯斯文文地喝,威廉在门口不禁捏住下巴,陷入思考。 为什么只有兄长喂,她才肯喝呢? 话说她从一开始就在装忧郁吧,目的就是要阿尔伯特亲自来喂饭吃? “感觉我在由衣酱眼里的地位岌岌可危了呢。”威廉来到客厅,略有不甘地跟夏洛克和莫兰抱怨道,“真不愧是阿尔伯特哥哥,在应付女性方面很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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