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里,弟弟怕兄长跟怕父亲一样,是刻在骨子里的。 弘历虽然只大他半岁,但弘昼在进书房后,也听多了师傅教导尊重兄长,凡事弘时、弘历先做了的,他就不能不做,要显得皇室兄友弟恭兼兄弟一心。 于是在弘历安稳接受五块炸鸡现实,又搬出了朱子言论后,弘昼也就不敢再要求了,只好珍惜地吃着自己的四块炸鸡。 弘昼再珍惜,也很快就吃完了所有的炸鸡,然后开始用筷子戳奶饽饽玩,并不肯吃,期间还拿眼睛去看弘历盘子里的炸鸡。然而弘历这个做哥哥的,也是当着他的面,非常满足一口口吃完了。 弘昼又眼巴巴看姜恒。那样子跟等着要鹅饼吃的大鹅也差不离了。 姜恒之前听人形容,小孩儿的嘴是一个小的菱形,还有些不明白,现在看着弘昼就都明白了:因为脸蛋嘟嘟,所以挤得小嘴儿变成了菱形。 她拿过桌上专门用来擦拭的细棉布,替弘昼擦了擦嘴角的油,温声道:“下回再吃好不好。” 到底是吃了油炸的食物,饭后乳母给两个阿哥各吃了一枚山楂丸。 两人又齐整整向姜恒告别。 “是该早点回去的。”姜恒知道阿哥们能回后宫的时候少,想必这会子熹妃和裕嫔都在盼着。 冬天天黑得早,姜恒带着四个人,前后点着灯,加上阿哥们的乳母保姆,浩浩荡荡一串子人,先就近送了弘历回景仁宫。 熹妃果然在正殿里点灯等着,见了姜恒亲自来送,不免有几分诧异:“四五个人跟着呢,这样冷的天,信贵人怎么还走这一趟。”她与裕嫔都给儿子配足了人,正是预备着夜里回来的。 见信贵人又格外送回来,熹妃忙让她进来吃茶。 姜恒笑着牵了牵弘昼:“改日来喝熹妃娘娘的茶吧,得先将五阿哥送还裕嫔娘娘。” 弘昼也非常自然的就反抓住姜恒的手,肉乎乎的小胖手落在她掌心,像是握着一块暄软的小面包。弘昼挥舞起另一只小胖手:“四哥,晚上见。” 没错,晚上还要见——他们每回只能在后宫待上两个时辰左右,睡觉仍要回到阿哥所去的。 于是姜恒加快了送弘昼回去的脚步。 果然才过了御花园,就见前面一串灯笼迎过来,正是裕嫔披着大氅带着人过来。 两队相遇,裕嫔也是讶然:“你竟是自己送出来了?”边说话边从姜恒手里接过弘昼,摸着儿子的小手暖呼呼的,就笑道:“可见是吃好了,在这外头走了一会儿路,手心都是热的。” 裕嫔看姜恒的神色也比以往亲切和气,但彼此有话也不会这会子站在冬夜里说,很快就告别,各自回宫去。 而熹妃这里,在听弘历说了今晚在永和宫诸事,又给他换了新做的衣裳后,也就到送弘历回阿哥所的时间了。 熹妃一向很注重宫中礼节,丝毫不错。哪怕心中不舍,觉得才跟儿子呆了很短的时间,但面上还是不露什么,按着时辰送走了弘历。 回来对着镜子,慢慢卸去妆容。 旁边冬青就上前道:“裕嫔娘娘将五阿哥送去永和宫,是要做出样子来,给这回年底晋封的事儿使劲儿。娘娘又何苦来着,原本跟四阿哥相处的时间就少。” 熹妃自己明白,连带着宫女也明白:这回晋封必然不会有她。 妃位之上再难挪动。 要不忽然天下红雨,自己忽然有了年氏之前那样的大恩宠,要不儿子有大出息,否则熹妃是准备将这妃位一坐十几年甚至一辈子的。 能不退就算胜利了。 所以冬青不明白:娘娘又不奢望晋封,何苦要把珍贵的跟儿子相处的时间放弃掉。 熹妃对着镜子里的冬青笑道:“我并不是做给皇上太后看的,是做给齐妃看的。” 冬青先是一愣,然后也对着镜子里熹妃笑道:“娘娘这是给齐妃娘娘点火呢。” 是啊,自打年底要晋封的消息出来,齐妃娘娘对贵妃位的渴望,人人都瞧得出。可熹妃是断不希望宫里再出一位贵妃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说,只说齐妃跟她一样有儿子,这事就很麻烦。 年氏看熹妃等人,还是后妃争宠的眼神多些。为了弘历,熹妃都可以忍,女子之间的嫉妒是可以彼此避让的。 但母亲们为了孩子就不会后退了。 如今弘历还小,皇上也正当壮年,熹妃倒没想过什么储君大位,她跟裕嫔如今最大的目标就是让儿子平安长大成人! 齐妃不能做贵妃,否则三阿哥母妃位高,又是长兄,在未来的几年,弘历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果然,齐妃在听说熹妃和裕嫔都将自己儿子送去永和宫后,就十分着急。 在自己宫里暗道:这两人端的狡猾! 这一送既在太后跟前卖好,显得和睦后宫,又在皇上跟前卖好,显得她们对得宠的信贵人很和气,真是一箭双雕。 齐妃都想把弘时送去了。但好在理智告诉她:弘时已然十四岁,信贵人虽是名义上的长辈,但年纪才十六,这男女有别送过去委实是不大好。 思前想后,齐妃只好把自己送到了永和宫,决定自个儿屈尊降贵来拉拢信贵人。 姜恒从没觉得自己永和宫这么热闹过,居然成为了人人必经的刷好感度关卡。 且说从前,姜恒跟齐妃真是没有来往,这一来往,就发现熹妃能够跟这王府里的侧福晋并立妃位是很有原因的。 两个人在宫里的生存智慧上,简直是天上和地下。 齐妃这一回到访,简直就是在暗示姜恒,她要是做了贵妃,将来那三阿哥就是太子。三阿哥以后当了皇上必会封姜恒一个太妃。 有种你们扶我打江山,我给你分土地的感觉。 姜恒整个人都听呆住了。 甚至齐妃都不是完全暗示,她还明示了一下:“弘时是长兄,信贵人将来若有了儿女,乃幼弟幼妹,弘时看着就跟自己儿女一样呢,必会厚厚加恩相待。” 甚至给姜恒举例子:“正如皇上现在看十六十七爷那两个极小的弟弟,可不就视若儿子,很是亲厚嘛。” 姜恒震惊了:原来有贵妃娘娘一枝独秀在上头压着,还真没看出来,齐妃娘娘,您也是宫里的一员猛将啊。 这里的皇上才三十多岁,估计连皇后现在都没有做太后的想法呢,您这就策划好将来做圣母皇太后提拔谁了? 姜恒罕见的无言以对,几乎是全程沉默着听齐妃说话。 也就是涉及储位,以及涉及姜恒记忆里‘传说中的三阿哥’,她决定守口如瓶不沾惹这些事儿,所以不会跟外人提。要是换了熹妃裕嫔等人听了这现成的把柄话,估计得高兴坏了——将来儿子们若是争起来,齐妃这话就是现成的大不敬和小辫子,不,大辫子啊。 姜恒心悦诚服,恭敬送走了齐妃这尊大神:请您不要再来了。 齐妃出了门还跟宫女喜鹊道:“别说,信贵人虽得宠,还真不是当年年氏那种眼睛朝上只看天儿的人。瞧她说话做事儿多乖啊,对本宫也是又客气又敬重的,没有一个不字。” 喜鹊附和:“娘娘是皇长子的亲额娘,方才娘娘那些话也句句在理上,信贵人这样年轻,别说她没有孩子,便是现赶着有孕生子,她想指望自己的孩子,怎么靠的上?将来当然要指着咱们阿哥庇护呢。她对娘娘客气是应当的。” 齐妃感慨道:“她要真的肯出力,本宫做了贵妃,到了将来也不会委屈了她的。” 主仆两个心满意足讨论了一路。 姜恒则盼着快点过年。 过年前必是要宣布晋升名单的,到时候大伙儿就都能消停了。 升职,尤其是这种完全要靠领导心思喜好的升职,要摸准领导的为人。 有的领导是那种:你不给我送点礼,就是你看不起我,本来有你的名额也要没有了的。这种领导为的甚至不是那点礼物,而是被人奉承和看重的体面,详情参照王熙凤。 但有的领导是那种:我决定是谁就是谁,要是送礼拉关系说明你这人不纯正,心思歪,我还不选你了。详情就参照雍正帝了。 姜恒看的明白皇上是哪种领导,她相信熹妃和裕嫔也明白,但齐妃,显然是背道而驰,而且越驰越远了。 皇上只让放出晋封的消息,而没有具体名单,原本就是要看看后宫嫔妃,尤其是齐妃等几个皇子生母乱不乱的。 官员都有密折制度,何况这些妃嫔事关储位,他自然格外上心,后宫的消息一条条送进养心殿。 裕嫔和熹妃的举动,皇上细听了,倒没有生出什么不满:自己宠爱哪个嫔妃,后宫都愿意跟她交好这是常事。正如自己信重十三弟,朝臣们也愿意贴乎他一样,皇上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且他对自己信任的人也一贯很放心。知道他们不会为了人情就做出让自己为难的事儿,或者以此谋私利。 何况裕嫔和熹妃都很含蓄,只是让孩子们去吃顿饭罢了,自个儿并没做什么。 但齐妃真的让皇上生气。 在皇上收到的信息里,齐妃这些日子简直要忙死了,借着给太后请安,太后身边人人都得了她的大红包不说,她甚至还送钱送到养心殿来了。 听说她还去永和宫好几回,在皇后处也多次提起自己的资历儿女(这是皇后更不堪其扰向皇上提了一嘴)。 好在齐妃脑回路有点问题但没有大问题,没敢跟皇后提起什么自己将来做太后给你好处的事儿,下意识觉得皇后会生气。 她只拿出当年最早进王府的事儿来说,希望皇后替她说好话。 可见齐妃当真是上蹿下跳努力争取贵妃位。 皇上极为不满。 这是皇上还不知道齐妃跟姜恒的谈话内容,要是知道,估计齐妃今年过年,就得去陪年氏一起关禁闭。 而皇上听妃嫔们都与永和宫来往,倒是忽然想起一事。 之前贵妃口口声声说信贵人在生日宴上对她很不敬,当着满宫嫔妃让她大失颜面,皇上当时盛怒中,根本不肯听贵妃分辨。 今日忽然想起来,就随口问苏培盛道:“年氏生辰宴发生了什么吗?” 苏培盛脑瓜子一紧:哎呀,皇上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事儿来了。苏培盛不由想起当天给皇上使眼色使得差点眼角抽筋的艰难:那人家想说的时候,皇上你不听。人家不想说了,万岁爷您又要问。 时移世易,苏培盛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要是那天的苏培盛,心里觉得贵妃和信贵人,新欢旧爱,在皇上心里地位等同,他一个也不会得罪,会把那天的事儿原封不动说给皇上听,任凭皇上裁决。 可现在,年嫔娘娘实在栽的太狠,把她跟皇上多年情分栽了进去。 苏培盛也就换了一种说法。 “回皇上,俱奴才所知,贵……年嫔娘娘当日从大膳房叫了几桌席面请客,却将信贵人单独排在了靠门的一桌没有摆酒的席上,之后诸娘娘小主送上生辰礼的时候,年嫔又恼了信贵人送的生辰礼,当场斥责了信贵人‘胆敢送这样的礼’,然后将信贵人撵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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