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时陈得宝违法犯罪,秋霜是害怕敬事房的,并不能自己拿定主意站出来。当然,姜恒说了要管,秋霜就会跟猛张飞一样完美执行任务。包括之后觉尔察氏入宫,也是秋雪更有行动力,很快把自家与府上绑定起来,秋霜就要人先做示范才能跟上。 这样倒是正好了,两人各有所长,一个心细多思正在努力培养领导思维,一个心意坚定执行力爆表,相处起来就会和睦许多。 “齐妃固然是要上心的。”姜恒却摇头:“但还有一个人最要紧的。” 秋雪先是一愣,然后不可置信道:“娘娘说的是年嫔吗?” 见姜恒点头,秋雪手都停了:“可是……俱奴婢听说,皇上一直很冷落年总督,大半年了也未见恩典。且年嫔的亲姐一家,原本的苏州织造胡大人也已经伏法,一家子判了流放。更何况,这年也过了,甚至端午都快到了,皇上却一直没有恩旨放年嫔出来。” 姜恒的策划案里,也包括模拟皇上的情感和做法。 情绪激烈偏激的人,爱恨划痕最深。 他放不放年嫔基本取决于年羹尧:要是年羹尧在京中寂寥下去,认了命不惹事,一家子慢慢衰败下去,皇上或许真的不会再放年氏出来了,会让她以嫔位的身份在宫里跟隐形人似的过活,就像是身体不好的懋嫔娘娘,基本上已经不出现了。 可要是年羹尧继续作,最终把自己小命作没了,年家彻底败落下去,情况就不一样了。年嫔没有了哥哥,也没有了姐姐,亲人故去母家支离,若是为此悲痛身体再出点什么病症,触及前尘往事,皇上却未必忍心一直关着她了。 人心如称,只要在一边加足够了砝码,就会偏斜。 姜恒略微低头,皇上在她鬓发间插了一根艾草编的钗,并一根红绸缠成的老虎钗。 端午节到了。 宫里处处都是雄黄粉的味道——紫禁城绿化做的好,蛇虫鼠蚁都是不可避免的,因此到了春夏季要非常小心的驱虫驱蛇。 今年又是蛇年,宫里更重视端午节。 偏生姜恒怀有身孕,也不好过多焚烧艾草。皇上就动用人力大法,从内务府抽人,人工驱赶蛇虫,也让她暂不要去外头。 姜恒因此避开了端午大宴。皇上直接让她在宫里歇着,只道外头天热,且端午宫中要赛龙舟,便是妃嫔只坐在高台上观看,也是人多人杂的,很不必去凑这个热闹。 姜恒从善如流:其实她不是很爱参加团建,能在宫里歇着就最好了。 端午的戏文声传到永和宫来,姜恒的补眠也就此结束,不由怅然若失,坐在床上不想起来。 于嬷嬷进门看到信嫔有些怅然拥衾而坐,还以为她是为皇上近来探望的少,而端午节她又不得参加,少见一回皇上而忧虑。 “万岁爷近来忙得很,想来节后会好些,娘娘别急。” 不得不说,虽然两人相处愉快,但于嬷嬷还是不够了解姜恒。 姜恒含笑:“嬷嬷说的我都明白,皇上自有天下要操持。” 且说端午节虽是三大节庆之一,但过节并不是皇上注意力所在的要紧事。 皇室别说节庆大事,就连衣食住行内务府都全面包圆,筹办节庆已经是熟手了。皇上主要忙的是端午后让十四前往青海去诸事。 起初皇上把十四下放兵部,除了怡亲王,朝中没人想到也没人会相信,皇上要把青海这种大事交给才二十几岁的弟弟恂郡王。 只当皇上在给十四爷刷履历:先去河道算是工部、户部都打过交道,再去兵部刷一层。 可谁成想,就在端午节后,皇上居然下令封恂郡王为‘抚远大将军’,命他往西北去,进驻青海掌西北兵权。 朝上顿生哗然。 恂郡王还不足三十岁啊。 隆科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恂郡王年轻,如何担此重任?仍旧以年总督熟谙西北军务,贞勇可嘉,更适宜青海之险要地段。” 且说隆科多跟年羹尧的关系原本并不如何好。尤其是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在外臣中首重他们二人,于是两人总要别一别苗头。也就是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才没打起来。 但后来随着年羹尧回京被冷落,隆科多也嗅出了皇上对他的疏远敲打,两人就迅速以廉亲王府为中介点,心照不宣的亲近了一点,也算是抱团取暖了。 虽说现在廉亲王这个粘合剂抽身走了。但隆科多和年羹尧的关系倒是越发好了——抱团的人少了,那得抱得更紧点才暖和呀。 尤其是年羹尧被皇上冷落了快整整半年了,心里已经从焦躁变成了一种无奈委屈不忿,越发要找人排解一下。 隆科多亦然:他觉得自己这个皇上舅舅似乎越来越不被尊重了。 这会子皇上居然让恂郡王去青海,年羹尧真是被迎头痛击,觉得自己家被偷了:岳钟琪暂管青海,对他来说还算是他暂时不在,有人给他看个家,可恂郡王这个将军一封,那就是要鸠占鹊巢了。 于是立刻不遗余力拉拢人为他说话。 因恂郡王年轻,之前也未有战功,于是虽则愿意为年羹尧说话的人不是很多,但想要劝诫皇上委任弟弟的却不少。 皇上抽空来看姜恒的时候,还提起这件事:“朕难道是稚子登基的儿皇帝吗?由着他们晃点,朝令夕改?” 姜恒一听就想笑:皇上是不是说秃噜了,把自己亲爹康熙爷也内涵进去了? 皇上与她一并在屋里慢慢转悠着走路,一只手臂下意识张开护在一侧,一边不忘记吐槽:“有些臣子总是心思不放在正道上。凡为君者定下一分不同以往的政令,他们就要一窝蜂上来劝谏。若是劝的皇上回心转意,他们就好给自己记一个‘不畏龙颜直谏有功’的大名,似是凭他挽回了江山社稷倒覆一般;若是为君者不听从他们的劝谏,政令再起了波澜,他们就更得意了,就要指着骂皇上昏庸不纳谏。” 皇上又哼了两声:“但要是皇上一意孤行,后来又对了,他们可就要闭着嘴不吭声装老实人了。” 姜恒笑眯眯:“皇上说的朝臣们就像是外头坑蒙拐骗的和尚道士似的。” 皇上点头:“朝中滥竽充数者甚多。” 嘴上痛快完了,才有想了想:“自然,也有些好的。”十三弟不必说,京中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就都是实干人,京外李卫、田文镜以及他眼前人的阿玛观保等人,也都是撸起袖子干正事没事不指指点点他这个皇帝的好臣子。 只是这些官员名字,皇上就不好说给后宫人听了。 以雍正帝的脾气,一旦信任一个人,就是信到骨子里的(当然如果辜负了他这份信任,他就把对方的骨挖出来)。此时不再说下去,倒不是怕姜恒听了去会怎么样,只是为了后宫不得干政是顺治爷铁匾立在宫里的,多与她说朝事,对她并无益处,起码太后知道了就不是一桩好事。 于是皇上蜻蜓点水一样吐槽下朝臣后(没错他那一串子连亲爹都扫到了的话,对他来说只是浅浅一吐),就说起了旁的与姜恒解闷。 在姜恒这里,皇上还毒舌一点多说了几句话,到了朝上,就连口舌都不费了。 直接下最后通牒:朕让恂郡王去青海,到底谁赞同,谁反对。 虽说大家原本上折子,也是实名制劝谏,但上书陈疏跟在朝上面对着皇上的面容和气势,当场站出来道‘皇上我反对你’,又不是一回事了。 连隆科多都缩了,年羹尧孤木难支,根本没有反对的实力。 至此,恂郡王胤褆为抚远大将军往青海去,已是一锤定音。
第66章 觉尔察氏二入宫 姜恒觉得端午不必去列坐宴席,算是一种休息。 皇上倒是特意记着这件事。 “信嫔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原本每日都要去跟天鹅玩一会子,如今却被拘在宫里,出入都不便。” 苏培盛原本是给皇上奉茶来的,听见皇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都有点手足无措。 这是跟自己说话吗?还是皇上在自言自语啊? 好在皇上也不用他回答,很快就下了命令:“妃嫔有孕,母家额娘入宫探望也有旧例。”之后就让苏培盛往慈宁宫和承乾宫各去一趟,将此事告知两宫,安排个时日,让信嫔生母入宫探望安慰一二。 事关子嗣,太后一贯是好说话的,皇后更犯不着拦着——虽说宫里沸沸扬扬传着信嫔要生个女儿,皇上连名字都起好了,但于皇后心里,更愿意信嫔生个皇子,然后过两年就封妃。如此四个妃位,真是各有千秋,子嗣各有所长。 三角形还不够稳定,皇后希望后宫成为多角形。 只有皇子越多,且储位浮动不定,她这个皇后,诸位皇子的嫡母,才能更有分量。 否则若是三阿哥直接顺风顺水当了太子,心里肯定只有自己亲娘,怎么会理会这个名分上的嫡母。 非得储位摇摆,将来她伸手帮帮这个,扶一下那个,才能攒下情分。 于是皇后对姜恒的关注,完全是一种期待审视:来,加把劲,让皇储之位再云遮雾罩一点! 觉尔察氏很快顺利进了宫。 这回觉尔察氏奉命入宫,能够呆一整个白日,夜里宫门下钥前出宫即可。 外命妇入宫,倒不是不能过夜,但决不能在后宫过夜。俱姜恒听到的小道消息(来源还是太后娘娘),说是自打顺治爷一朝后,孝庄太皇太后就下了这个禁令,外命妇三十岁以下不得在宫中留宿,三十岁以上进宫探候女儿的命妇也只能住统一安排的青琉璃房,不能宿在东西六宫任何一宫中。 姜恒又想起董鄂妃曾经嫁过人这种清宫八卦。想来这禁令是不愿再闹出什么皇帝爱他□□的曹操式传闻。 所谓的青琉璃房,是宫中顺贞门边上的一排青色琉璃瓦房,属于‘家属宾馆区’,专供入宫来探望的外命妇小住。 只是既然不能在女儿身边陪着过夜,觉尔察自然也就没打算宿在陌生拘束的宫廷中。 能陪女儿一整个白天,就是她再没想到的喜事了。 自翊坤宫事件后,命妇入宫都有内务府的人细致查验所携之物,因命妇们矜贵,当然是不能搜身的,于是还需命妇本人在一张慎刑司明细上签字,保证自己未携带任何明细上的违禁物品。签过字相当于免除慎刑司责任,若有仗着身份坚决不签的命妇,就当真会被拦在门外。 哪怕是如今热的发烫的信嫔娘娘生母也不能例外。甚至因为是宠妃之母,出动来检查的人,还是慎刑司掌司,号称第一铁面的苏嬷嬷。 觉尔察氏非常大方将东西都给苏嬷嬷看,甚至带的一本厚厚活页册也都展开给苏嬷嬷看内容,确保带进宫的文字都是干净的:“娘娘是头一回有孕,我将她从小到大喜欢过的小菜和点心都让家里积年用着的厨子写了下来,正好娘娘如今有小厨房,可对着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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