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才将自己的新项目打起了一个腹稿,打醮日就到了。 这一回打醮日,姜恒见到了一位传说中的人物。 隆科多的爱妾李四儿。 凡对雍正帝‘五年限定款好舅舅’隆科多生平了解些的人,应当都知道这位传说中的李四儿。 姜恒当然也听说过她,只是根本对不上脸,还是要入席看戏时,十四福晋特意倾身往前扯了扯她的袖子:“看那个,不知是隆科多疯了还是佟佳氏的长辈们都瞎了,竟由着他宠妾至此,连进宫都让妾室来!” 姜恒立刻感兴趣看了过去:竟然是传说中李四儿吗?妾做到这个地步,才叫个‘名垂青史’轰轰烈烈呢。 说来什么时代的桎梏,都是因为没有天降猛男猛女。 李四儿绝对就是个猛女,纯汉人出身,又是最不能见光的丫鬟做妾(还不是隆科多自己的丫鬟,而是其岳父的丫鬟),伦理上都不正,却能压着隆科多明媒正娶的夫人不说,甚至把人家逼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李四儿还为自己的儿子求得了官位,甚至本人还以自封的正妻身份在外走动露脸,各处串门,这次更是连宫门都挡不住她了。 完全是把大清满汉之分,嫡庶之分,妻妾之分踩在了地上。 猛女就是要践踏所有规则! 一般的玛丽苏比起李四儿都要落一步下风。 这就是现实永远比小说更精彩更奇葩,打开法治频道,就会发现比起现实发生的匪夷所思的事儿,小说绝对黯然失色。 十四福晋看到李四儿就有气。 一边是作为女人对隆科多明媒正娶夫人的同情,一边是纯纯讨厌隆科多。十四爷这个抚远大将军,在正式敲定前,没少被隆科多阻挠质疑,当朝就说恂郡王年轻识浅,性情躁厉,给十四气的回府直跳脚。 隆科多眼里没有十四爷,十四福晋眼里当然更没有李四儿:在外头蹦跶就算了,怎么还混进宫里来了?! 就近跟姜恒抱怨过还不算,一落座,十四福晋立刻就当场向太后这位大清第一婆婆打报告:有人冒充命妇进宫,请太后娘娘处置以正宫闱。 其实太后早就看到了李四儿,心里已经膈应半个时辰了。 只是隆科多身份在这里,是孝懿皇后的亲弟弟,孝懿皇后又是皇上养母,她这个生母甚至是后来才接手了儿子。于是甭管是从情理上,还是位份上(孝懿仁皇后是生前就封了皇后),还是在两个家族的势力上,太后面对佟佳族人都有一点弱感。 若黑不提白不提的,太后膈应一会子或许会当李四儿是飞进来的蚊虫不理会,顶多下次命人注意,再不许她入宫。 可现在十四福晋道破此事,太后也就有了台阶下,漠然抬了抬眼睛:“皇宫禁内,竟然有婢子装成主母混进宫来。真是辱没了佟佳氏门风。” 李四儿面对太后也不虚,还想分辨道:“臣妇不是婢子,是平妻。”这可是隆科多亲口说的。 然而太后怎么会与这样的人对口舌,直接宣宫人将李四儿撵出宫去,严令其再不许进宫,又宣隆科多的生母赫舍里老夫人入宫,严肃表示:你们家自己没有规矩关起门来自己丢人,别让没规矩的人和事儿出门恶心人,尤其是还恶心到宫廷里来了,实在狂妄。 赫舍里老夫人含羞含愧,回去就把儿子叫来一顿边哭边骂:“自打弄了这个狐狸精来,家也乱了脸也丢了。今日竟还丢人丢到宫里去!你只当如今佟佳氏靠你撑着,就这样行事不端!” 隆科多之所以这么放肆施为,正是因为佟国维当年跟着朝臣举荐八爷站队错误,佟佳氏一族受到了重创。只有他当时跟家里反着,提早私下站队当今,才有了雍正帝登基后的圣恩。 在隆科多看来,这可不是康熙一朝,现在的佟佳氏,要靠他隆科多吃饭的。 于是额娘的哭骂也只当耳边风,回头继续哄爱妾去了。 而今日李四儿入宫,丢了好大的人,正在倒头痛哭,隆科多围着她急的团团转,几乎要作揖求她别哭了,把自己心都哭碎了。又深觉太后就是记恨他这个皇上正经的舅舅,当真是个非常碍事的老太太。 见爱妾哭的死去活来,隆科多什么隐秘都不顾了,直接哄道:“你且等着看——恂郡王便是到了青海也不会顺当的。那里都是年羹尧使了多年的下属,如何服他这个年轻皇子?且年总督私下已有安排,说不得恂郡王小命都得丢在那里,那时候才有太后婆媳哭的时候!”
第67章 甘特图 “一年到头过节也过不清了。” 姜恒伸出一只手计算,六月下旬的打醮过去多久,又到了七月初,七夕节又在跟前了,七夕之后又有中元节,八月则有仅次于过年的中秋佳节——一个接一个。 她正在跟秋雪论起宫中节日多,外头就报景阳宫胡管事求见。 自姜恒升嫔位,景阳宫就正是归属于她的管辖范围,因而听胡管事来,姜恒也不惊讶,抬手扶了扶头:“临近七月七,我算着他也要来了,又是一桩事儿。” 秋雪见此就道:“娘娘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身孕,若是觉得精神短料理不了,不如就搁下。请于嬷嬷回一声太后娘娘。” 姜恒身孕过了三月后,于嬷嬷也没走。 太后原本只说让于嬷嬷照看信嫔到三月胎像稳了,是心有顾忌,觉得嫔妃未必愿意有个太后宫里的嬷嬷日常在眼前晃。到底怀孕的人娇贵些,太后为了孙辈是什么都肯宽容的,要保持孕妇心情良好,要是信嫔跟于嬷嬷磨合不来,太后就会把于嬷嬷调回来,也免了自己的亲信受委屈,两边都不高兴。 可于嬷嬷跟姜恒相处的实在愉快,这是太后明眼瞧得出的。 在太后看来,于嬷嬷前些年虽一直荣养未操劳,但总有点寂寥憋闷似的,倒是去了永和宫,又变成了从前她做德嫔时,那个充满活力与乐观的于丝。 为此,太后心里对信嫔的评价倒又高了一点,跟乌雅嬷嬷道:“可见她不是那等眼大心空看不起人的。于丝既然也极愿意跟着她,看着孩子出生,那就让于丝多累些日子吧。”太后算日子算的乐此不疲,笑道:“正好是年下,哎,这要是能生个跟信嫔脾气很像的女儿,哀家也知足。” 太后对皇上那当然是亲娘对儿子真心的爱护,但她也发自内心说:皇上这脾气吧,只是普通讨人喜欢,不是特别讨人喜欢那种(已叠加亲娘滤镜)。 闲话扯远。 只说姜恒听秋雪担忧,就道:“没事儿,让他来。” 其实事儿一起来更好。姜恒此时正好需要繁杂的工作来推动一下她的项目开发,显得更顺理成章。 姜恒低头看了看自己四个月左右的肚子,仍觉得不显——基本就是吃多了微突的样子,并不影响走动。而且进入了稳定的孕中期后,她连偶然的孕吐都彻底消失了,皇上都激不起她的反应来。 她想起同事说过,这孕中期就是怀孕生产中最舒服的一段时间了。 前三个月早孕反应重,也怕孩子出事。孕晚期则是要扛着个大肚子,睡觉走路都不方便,且还随时要担心早产。而孩子真正出生后,更是另一场挑战和兵荒马乱的开始。 姜恒决定趁着现在将项目给做了,然后再正式开始修孕假产假。 她摸了摸肚子心道:好孩子,让妈妈来卷吧。争取让你成为一条幸福的小咸鱼。 胡管事袖着一张对折的纸走进来。 因知信嫔娘娘怀着身孕,就也不敢直接往上递,而是给旁边的秋雪姑娘。 秋雪现在看账认字和算账的能力都很是不赖了,迅速给姜恒读了一遍。 景阳宫管事胡四,这回是来要人的。 七月七日对旁人来说是七夕节,在景阳宫这座被当成书库的宫殿中,这日却是一年中最忙的加班日。 七月七又号称是龙王爷晒鳞日。这一日晒过的书籍,据说可以保一年不蠹。因而景阳宫和前朝书库,在这一日,都要动起来将所有能晾晒的书籍晒一遍。 平时景阳宫中无甚事也没什么人手,就这么三瓜俩枣的,这不,晒书日人手就很不够。胡四便过来向如今一并管着景阳宫信嫔娘娘处请命来了。 “回娘娘,正殿的孤本尤其要一日内晒完,就需要八个腿脚伶俐的小太监来回搬运——有些木刻或是竹片还要再刷清油,这活需要景阳宫原本当差的熟手做,能搬书的人手越发不够了。” 胡四已经弄清楚了信嫔的脾气,她不是个难说话的人,但也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 之前他没有经验,第一次来求见信嫔的时候,还犯了错误。那是去岁小年时分,太后懿旨刚下信贵人升信嫔,为永和宫主位兼管景阳宫诸事务的时候。 胡管事就颠颠来了:可算有人管了。 直接来请命,想跟永和宫一起领过年裱糊的红纸。 然后就被问的满头汗。只听新鲜出炉的信嫔一字一句问:“景阳宫需红纸的房屋几间,窗几扇,榻几架?明瓦窗有无破损?赶着年节下要不要修缮?那数十累累书架是否也要糊红纸过年?” 胡管事回答的支吾了些,之后就被请出去了。 姜恒当时非常痛快过了把凤姐的瘾,把人退回去:“账目都不清楚,算对了再来。” 胡管事至此就知道了厉害。他本不是糊涂人,就是自打德妃娘娘升任太后后,景阳宫成为了后宫孤儿部门,这一下子又有了靠山,所以飘了点。并且算错了姜恒的为人——他以为刚做主位的年轻主子娘娘,想必要施恩的,况且红纸这种东西并不多贵重且是消耗品,各宫都要领用许多。 多一分少一分并没人管,他直接来要,其实也是一种赶紧来表达忠心的意思,结果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之后胡四请南果房管事胡晓顺吃酒吃果子(他们也算是半个邻居,恰好又是同姓平时关系不错),好生请教了一番,才更知道了些信嫔娘娘的为人,是最要条例清白的,不要胡乱奉承,那没有用。 年节下太监们轮值,偶然也可以喝酒。胡晓顺喝滑了口,就对不甚拎得清的胡四说了一句名言:“你就想想宫里传着主子爷什么脾气,信嫔娘娘就是什么脾气。” 以后胡管事就知道了,每次都把账目算的特别详细才报过来。 这回也是,他口中说着要人,实则把多少本孤本,多少画轴需要专人来挪动,多少竹简本,多少绢本都录得特别详细。 姜恒心里大体算了一下,然后点头道:“是需要这些人手,最好再预备两个替换的,你们也可轮换歇歇,否则做一整日重活,中间不能歇着,只怕有人受不住倒下。我会与跟内务府说,如数拨给你人。” 胡管事喜滋滋:上头有人果然好做事,不然之前晒书的日子,都得他去内务府求爷爷告奶奶的请调人过来,还不一定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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