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汹涌而出,可手下的动作也不曾停下。 温母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呼痛的声音。 唇瓣鲜血淋漓,只一双和温红衣一模一样的眸子,眼底是奚落,是讥讽,是悲哀。 她虽然不是什么绝顶高手。 却知道,这世间万物有自行运转的规律。 要将妻子杀了才能提升的功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功法? 温涤尘垂眸,恰好看到温母的这个眼神,手里的刀顿在原地,始终下不去。 与她相识相知相爱,温涤尘从未在这双眼睛里看到如此复杂的眼神。 仿佛他是个跳梁小丑。 所作所为,惹人发笑。 “阿衡!” 温母松开被咬得满是伤口的下唇,冷笑着看他。 “呸!” 突然,温母将带着血的唾沫吐到温涤尘的脸上。 温涤尘缓缓闭上眼睛,再次举起长刀。 院子外面,温家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 当年温襄垣以刀换剑失败,带着那个骷髅头遁入天市垣。 他们想要亲眼见证,温涤尘的成功。 温家,已经许多年没有成功的以刀换剑了! “少爷,您可要好好的看着,这是家主在给您上课呢!只有抛却这些没必要的感情,才能做到真正的以刀换剑,您以后,也会有如此经历的。” 旁边道貌岸然的族老呵呵的笑着。 仿佛眼前不是在行杀虐,而是在建造一条康庄大道。 温红衣不傻,他一下就听出了这是什么意思。 连忙闭上眼睛,口中害怕的念:“我不看,我不看爹就不会对杀娘。我不看,不看,不看不看不看……” 然而,温红衣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温涤尘之所以要将温红衣也带来。 不过是因为如今温家嫡系只剩下温红衣这一条血脉。 若是自己失败了,今日之事就可以成为温红衣日后对自己下手的必要条件。 当初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温涤尘都觉得自己为了温家,牺牲是如此之大。 “将他的眼睛扒开!”温涤尘下令。 那两个府兵用手狠狠扒开温红衣的眼睛,控制着他的视线范围,逼着温红衣去看。 看着自己的母亲是如何被父亲一刀一刀的砍倒在地。 温红衣低声怒吼,直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睛红得满是血丝,额头青筋暴出。 看到画面,和他记忆中一家三口在别院生活的画面,不断的交叠。 他记忆中。 春日,父亲和母亲会带着他去郊外。 父亲带他打猎,还为他做了一张小弓。母亲在一旁看着,拿着手帕为他和父亲擦汗。 夏日,他们一家三口会在夜里看星星。 母亲博学广记,对每一颗星星的来历和传说信手拈来。 父亲总是会在一旁十分夸张的恭维着母亲。 秋日和冬日,他在一旁骑着小木马,父母在窗下对弈。 从前的记忆对温红衣有多美好,如今的一幕幕就有多惨痛。 温红衣嘶吼到发不出声音,脸色苍白,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慢慢的。 母亲没了动作。 鲜血染红了整个正厅,温红衣的眼里,也只剩下一片血色。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温红衣只要一想起,这是母亲身体里鲜血的味道,再也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一旁的府兵也吓了一跳。 温涤尘看着手中染血的刀,没有理会在一旁痛苦的温红衣,也没有去看地上没有了气息的妻子。 眼中先是不解,再是迷茫。 最后,化作不甘心和愤怒。 他失败了。 提剑转向温红衣的时候。 刚才那些还看得饶有兴趣的族老们顿时警铃大作。 连忙挡在温红衣和温涤尘中间。 “这是你唯一的儿子,温家唯一的嫡系血脉。” 经历过杀妻换剑,温涤尘的心早已封死,不可能再娶另外一个人,生下其他血脉。 况且,按照计划。 经历过这些的温红衣,他日将刀刃对准温涤尘的时候,才会发挥出功法的最大力量。 温家所有的希望,就在温红衣。 “我知道。”温涤尘的眼神毫无感情,像是野兽一般冷冷的看着解开绳子后,趴在地上呕吐的温红衣。 “废物!” 温涤尘丢下不能化剑的长刀,像是垃圾一般。 似乎完全忘记了,这把沾血的长刀,是他用妻子的性命换来的。 温红衣呕吐到昏迷过去。 当夜就发了高烧。 梦里,是母亲站在别院的门口,对着他笑的温柔。 他拼命的奔向母亲,最后只能看到母亲的身影随风飘散。 “载阳,你还小,掌控不了大狗。” “载阳,今日的书可曾读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后面是什么?1” “凡事不要急躁,你脚踏实地,终有到达的那一天。” “这满天星辰中有许多荒废的星星,那些离开尘世,心里又有挂念的人,魂魄就会不由自主的飞到那些荒废的星星上去。遥遥看着自己挂念的人。载阳,无论何时何地,娘都在的。” …… 温红衣再醒来,已经是三天后。 看着前来复诊的大夫,温红衣撇开头,没有说话。 之后又连着来了几位,也都对着温涤尘叹气。 温红衣——患了失语症。 这条消息很快传遍天府城。 哪怕外界此刻对他的称呼还是“温载阳”,但温红衣自己已经在心里改过了名字。 他叫温红衣。 有着血海深仇的温红衣! 之后的日子,哪怕他不说话,练功也不曾放弃。 在这期间,温红衣与谢屿再次相见。 温红衣在院子里练刀。 谢屿被谢家那群人推到众人面前。温涤尘见了,不知怎么,竟然提出要谢屿去见一见温红衣?说他们是同龄人,还曾听温母说过他们曾经见过面的事情。 听到这个消息的谢家人高兴得在都家人面前抬起了下巴,反复催促着谢屿去找温红衣叙旧。 谢屿只觉得可笑。 他和温红衣有什么叙旧的? 不过一面之缘。 只是当谢屿看到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练刀的温红衣,还是吓了一跳。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少年,与当初那个烦人精联系在一起。 “温载阳?”谢屿道。 温红衣认出了谢屿,停下手中的刀,突然转身回了屋内。 谢屿站在院子里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温红衣突然从屋子里出来。 手里拿着一个锦盒。 无声,却强硬的塞进谢屿的手里。 谢屿倒是没有推拒,而是当场打开。 里面有一张纸条,纸条下是一块青玉。 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当年阻扰之事,抱歉。 温红衣垂眸练刀。 母亲说,他应当给谢屿道歉。 只是这声“抱歉”,母亲没能听见。 这一幕,也没有看到。 谢屿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想到城内的传闻,忍不住道:“若是你母亲还在世,定然不希望你如此。自我折磨,只会让在乎你的人伤心。” 温红衣看着谢屿,想到眼前这个人也失去过母亲,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话来。 见温红衣蹙起眉,谢屿轻笑,“拿纸笔吧。” 温红衣扯了扯嘴角,肌肉僵硬的意思意思笑了一下。 两人在一旁坐下,都没有说话,而是纸笔交流。 也不知道谢屿是什么话触碰到了温红衣的内心。 半年后,温红衣修为有成。 在温涤尘不在温家的时候,持刀一路杀出温家。 血腥味再次弥漫在空气里。 只是这次,他只觉得痛快万分。 那些曾经看着他母亲渐渐没了呼吸的人。 那些扒着他的眼睛,逼着他看的人。 温红衣都深深的记住了他们的脸。 除了离开的温涤尘,他一个都不曾放过。 冲出温家大门的时候,温红衣更是将大门口的两尊雄伟石狮子的头颅也一并斩了下来。 随后,他潜入谢家,去见了谢屿一面。 离开的时候,言语生涩,口齿不清的对谢屿抱拳,“后会有期!” 谢屿知道这“后会有期”是什么意思。 笑道:“后会有期!” 那日残阳似血,温红衣红袍烈烈,腰间挎着一把长刀,飞驰在管道上。 他日再来,便是他找温涤尘报仇的时候!
第156章 温红衣——少年子弟江湖老(完) 后来,世人皆知温红衣,而不知温载阳。 于温红衣来说,这其实没什么不好的。 温载阳这三个字,如今已是他不想回忆的过去。 大战之后,他又回了天府城。 大火烧了温家,却烧不尽温家人的野心。 直到景和帝君死在温红衣的剑下,直到宿道生的阴谋曝光。 温家在一片废墟中只建立起了一半,便树倒猢狲散,只剩下将将建好的几间屋子,以及大片大片的地基和都没来得及处理的焦土废墟。 温红衣找到温涤尘的时候,对方就坐在正厅里。 这是温家人权利的中心,是他们对每一任家主寄予厚望的地方。 被打断了四肢,废了修为的温涤尘无法维持当年潇洒的样子。 苍老了许多,也落魄得明显。 “你成功了?”温涤尘看着温红衣,口中喃喃:“你居然成功了!你成功了?你怎么可能成功?” 温涤尘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为了换剑,他放弃了爱情,亲手杀了妻子,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他不服! “对,我成功了。”温红衣看着温涤尘,“其实母亲早就教过你如何以刀换剑了。” “什么?” 温红衣坐上一旁的椅子,笑道:“记得娘经常给我们念的书吗?道理都在书中。” 那日,他和晏晏谢屿分开,也曾相过去找白荼。 可又担心自己为了报仇,在仇恨的控制下也变成温涤尘那样恶心的人。 在确定白荼没有什么事情后,温红衣去过很多地方。 “在山崖边看着云卷云舒的时候,我想到了你,想到了温家人,还想到了我娘。我不明白,为了所谓的权势,真的可以对心爱之人下手?可我一想到白荼,我就明白了。如果温家的功法真要那么做,那真心喜欢着一个人,只会想避开,而不是还要将她拉入危险中。” “你从一开始对我娘就带着企图,你并不爱我娘。当年的美好对我和娘,是真的。可对你,只是你逃避那个杀戮的自己而已。小叔失败,嫡系就只有你。你口中那些不得已,那些无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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