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见他面色发白,又是心疼又是后悔:“是我不好,忘了与你说,在凡世用不得术法,否则会被反噬。你现在觉得怎样?本来伤就没好全,这可怎生是好。” 东华原想说不要紧忍忍就好,可对上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庞,突然生了别样情绪。被柔软手臂圈住的地方分外温暖,控制着力道的按压抚摩格外熟稔,便是耳边絮絮的念叨也如春风拂面。他置身于惬意的暖流里,不舍抽离。 时光在呼吸间缓缓拉长影子,他睁着还不大清明的眸子,努力分辨她话中的关切,那句“你可是在关心我”盘桓在口边,终究未能吐出。 揉了半晌脑袋,头疼是好了,堵在心头的那口郁气却是难消,以至于凤九问“还疼吗”的时候,他脱口而出便说了声“疼”,声音之干脆、底气之十足,不仅把自己惊到,还把凤九都逗笑了。 若能无声无息地隐匿身形,应该会是最优选择。可此时,小仙君唯有抵着对面投来的戏谑目光暗自恼恨:东华,你不对劲,你很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本君从小就要强,有意见? 小狐狸嘀嘀咕咕:不就是爱拈酸吃醋,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第116章 梦扶桑番外 小仙君遭遇了神生大挑战,他想不明白:从太晨宫到碧海苍灵,从碧海苍灵到凡世,一个囫囵的圈还未兜圆,怎么就对这女子有了改观?明明她连喜怒哀乐都不是为了自己。 心即自静,神即无扰。神既无扰,常清静矣。 他将心中涌起的酸涩怅然归为道心不静,既是不静,必是修为不足、道法不深。一路行来,已将口诀默念了百十遍,可勉力的澹然之中终归藏了暗流。 人生大抵如此,在未经事之前都可以大义凛然地假设,唯有身在其中才知取舍的不易。 有了近日来的浓墨重彩,那些凄风苦雨的过往似已退成远望的风景,但东华知道总有一日仍要回到那里去,不知个中滋味时尚好,既已让他见识过无微不至的浓稠,要如何才能心平气和地退守到形单影只的寡淡中去? 上万年的习以为常经不得几日的豁然开朗,这约莫就是由奢入俭难了,东华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凤九拉着他的手好似很开心,步履轻盈而雀跃,每次回头,艳丽的凤翎便在视野里摇曳绽放。 她眸中映着殷殷期盼:“回去就给你做蜜糖,好不好?”像一句神奇的咒语,让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浓厚香醇的蜜糖,记忆里从未有过的东西,如果尝过应会喜欢。连同忙碌的素手与温柔的笑颜,天然带着平和的暖色,是诱惑、期许还是承诺? 也罢,便再做一次小小的放纵吧。他略一失神,缓缓点了点头。 但所谓世事无常,渐入佳境与急转直下其实只在一线,那些想当然的事并不见得如约而至。 再次经过南天门,还未下值的天兵天将见到他俩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很是尽责地过来见礼,除了“小殿下”的称呼仍叫人哭笑不得。 凤九借着衣袖遮掩忍俊不禁的模样,被东华抓了个正着,顶着如影随形的幽幽目光左顾右盼地没话找话:“哎,这天看着又要变啊!” 天将过来凑趣:“近来九重天上气候无常,天君他老人家担心天时有损,听说已延请数位尊者前来,想来帝后娘娘……”说到此处他忽然想到什么,尴尬地停顿后掩饰了过去。 凤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已猜到别人口中的“无常”是自何时开始,也晓得为何并未有人报与她知,只是终究如鲠在喉,仿佛陡然被扯下了遮掩的华服,露出破败不堪的内里来。她转头望望站在一边的小郎君,沉默地拉着他离去。 “怎么了?”东华察觉到她骤然的低落,想了想还是问道。 “没什么……得快点了,淋湿了可不好!”凤九头也不回地答,手中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东华若有所感地望着天。九重天的风和日丽正在迅速退去,与前一阵仅限于一十三天的疾风骤雨不同,这次连着南天门外俱是阴翳一片,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他对九重天所知不多,从方才天将的话语中也听出此等天气应非寻常。堆叠浓云中远远滚来闷雷,好似与记忆中的哪一幕有了重合。他还依稀记得初来的那天也有一场大雨,闪烁电光映上岩壁,无穷雨幕贯通天地,幽深小径泥泞湿滑,遮天莲叶倾倒颓靡,眼前恍惚闪过小狐狸崽焦急的脸。 有什么正在悄然发生。 凤九拉着他急急催动云头落在一十三天,直至远远见到太晨宫的宫墙,方松了口气。 此时,芬陀利池的连绵荷叶被朔风吹得如狂浪行舟高低起伏,身不由己的碧绿圆盘间有一点光亮若隐若现并快速扩大,只是被迅疾而来的电闪雷鸣盖过了行迹。 凤九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终于赶上了,瞧这光景又是一场大雨!”她转身勉力朝他扯出一个微笑,“这九重天的天气也快赶上凡世的六月了。” 东华却好似并未听见她的话,一脸凝重地看向她身后,忽而瞳仁骤缩,将她拉着往边上一避:“小心!” “什么?” 一道电光倏地打在二人方才站立之所,平整的玉石台阶立时裂成数截,劲道之刚猛令人胆寒。脚下还未站定,眼前电光连闪,又是几道霹雳追来,一回比一回凌厉,身周石阶、栏杆连遭狠手,有的没了形状,有的化为齑粉。 凤九被东华扯着闪躲了几回,倒躲出火气来:“这是发的什么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太晨宫前撒野!”她银牙一咬,双手凝出两道的术法,预备跟不知何处而起的雷电较量较量。 不待她逞强斗狠,便被人从旁一推,东华的声音低沉而短促:“是冲我来的,你快躲一边去!” 凤九听得一愣,脚下却寸步不让,一个闪身重回原位,似曾相识的联想叫她越发执拗:“我不!”她梗着脖子留出倔强的背影,愈加摆出严防死守的架势来,而紧抿的唇瓣之下是难抑的惶恐与不安。 与不明事由的不知所措相比,钟爱之人的杳如黄鹤更叫她难耐。什么时候起这成了噩梦般的循环?已经不见了一个,莫非还要再来一次? 不过电光石火间,下一道惊雷已然劈到。拉扯间延误了时机,原本应能躲过的雷电很快笼住了二人周身,炙热的亮光在眸中留下清晰的轨迹。 凤九怀着惊怒和决然等待即将来临的冲击,然而下一刻,被她护在身后的人不知怎么就反身挡到了前面,噼啪的爆裂声伴着焦糊味几乎同时刺激到鼻腔和耳膜。 身量不足的少年还未长成巍峨的高山,却已有了坚如磐石的气场,他面色一白,眉间蹙起,轻咳了两声哑然道:“怎么不听话!” 老气横秋的责问虽显违和,配上隐含焦灼的目光却叫凤九要落下泪来:“东华!你让我……” 他的手牢牢固定住她的臂膀,嗓音失了清朗却异常沉稳:“不要乱来,这事与你无关,到一边去,别弄伤了自己!” 凤九简直不明白他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她想看看他伤到哪里,又顾念着纠缠不休的电闪雷鸣。越过小郎君稍显单薄的肩膀,她这才注意到芬陀利池一侧遽然出现一处空洞,空洞中闪现的电光与九天之上云层中的雷电似有感应,同时蛰伏又同时爆发,吞吐着叫人绝望的光芒。 眼看新的雷霆又在酝酿,凤九心急如焚,扭动着身子道:“东华你放开让我来!” 刺目的紫电已划破虚空,他望过来的幽深瞳仁里泛着旷然的宁寂,那一刹那,缭乱的苍穹、轰然的雷鸣、漫卷的狂风好似都放慢了脚步,唇边浮现浅浅的微笑,他还有闲心安慰:“别怕,约莫是我要走了……这几日我很高兴,谢谢你!” 凤九的心陡然收紧,即便早已预料到结局,她仍未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不,不要,不可以!她挣扎着要甩脱束缚,而在此之前,眼泪已先夺眶而出。 一团耀目的光将他们包围了起来,她什么都看不清。紧接着又是一记重击砸上皮肉,一声低吟被及时吞入喉间,凤九只觉臂膀上一松,再抬手时已什么都摸不到了。 少年微弱的声音飘飘渺渺从不知何处传来:“……乖一些,你会等到他的!” 太晨宫中的守卫要到此时才匆匆赶来,少见的是折颜拉着墨渊也在其中。 老凤凰边走边皱眉抱怨:“这电闪雷鸣的,什么毛病?” 他见跌坐在一片断垣残壁中泪流满面的凤九不由惊诧:“这,这是雷劈的?九丫头,发生了什么事了?” 凤九满心悲怆不能自已,可被折颜问起却又十分迷茫,她瞪着通红的双眼想了又想,抽噎着说:“我不知道……我,我好像要回来做蜜糖……然后雷就突然劈了过来……”她觉得自己手中应该还握着什么,温暖的触感犹在指尖。 可不容她多思多想,阴霾的天空已散尽了积压的情绪,取代雷霆霹雳的是一场倾盆大雨,芬陀利池的碧水上涨了许多,太晨宫外凌乱的柱石下几滴不起眼的血珠被冲刷了干净,一切仿佛已了无痕迹。 待到众人回到殿中坐定,凤九稍稍平复了情绪,疑惑地问:“墨渊上神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墨渊看看折颜,老凤凰奇道:“你瞧我做什么?我也想知道你找九丫头是为何来。” 墨渊皱眉,若他没记错,明明是折颜兴冲冲到昆仑虚找他,神神秘秘地说要让他来看……看什么来着?他闭目揉揉额角,这事奇了,什么时候他也这么不记事了? 凤九还是做了蜜糖,虽然不知为什么。自东华出事后,这还是第一次。 她举着晶莹剔透的糖狐狸,总想起他说:“你送我糖狐狸,我很开心。” 他俊美苍白的脸满足地靠在她身上,安静地任她握住手。而在那之后,她似乎还见到一张目光深幽、暗含期待的属于少年的脸。当她说“我做给你吃,我最会做蜜糖”的时候,两张脸上都露出耀眼的笑来。 每到此时,她便忍不住潸然泪下。 ——未知的虚空 暗沉的幕布突然抖了抖,混沌精神一振:“哟,又来了!” 远远的,十分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通道,通道口滚落进来一个人,小小的个子,动作却很灵活警觉,他借着通道里的光打量四周,尚有些孩子气的面庞挂着戒备,浅色的发丝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眸子中映着幽幽的光,身形却时虚时实。 混沌暗自咋舌:“十万七千七百零四次……这又是跟谁打架去了?神魂都不甚稳当。”又嘟囔着,“小毛头……不知好不好骗……” 清清嗓子,他恢复了苍老的音色,对着方来的小子沉声道:“汝欲何为?” (——以上段落见于《梦扶桑》第廿六章。是滴,本番外就是从这里来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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