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望向凤九:“拿尾巴做笔还不过瘾,怎么又有了这主意?” 凤九晓得他必然是满意的,瞥了一眼萎靡的毛团子,凑到东华耳边轻声道:“其实都是因为小狐狸崽偷吃了我给你做的蜜糖……” 东华何等聪明,立时明白了今日生辰宴上诸事的前因后果:原来是小狐狸在惩罚小狐狸崽,这才又是彩衣娱亲,又是狐狸毛团。他给了凤九一个戏谑的眼神。 老神仙忍着笑,抱起小狐狸崽,十分可亲地说:“攸攸,父君很是喜欢你的礼物!今日的舞跳得不错!” “……真的吗?”小狐狸崽可怜巴巴地抬眼求证。 “真的!以后攸攸会跳得更好!”他又瞥了眼秃了的尾巴尖,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尾巴也会很快长好的,不用担心!” 得了父君的肯定,毛团子才又振作了些。 滚滚抱着攸攸回去歇息时,小家伙还有些记恨哥哥方才的打趣。滚滚一边拍着小狐狸崽扭来扭去的身子,一边软声说道:“好了好了,就算是小肥啾也是只可爱的小肥啾!” 东华噙着笑意看他们走远,回过头来捏捏凤九的鼻子道:“你这娘亲,倒是惯会捉弄自家娃儿的!” 小狐狸眉眼一挑:“怎么?帝君还心疼了?” 东华将面前美目顾盼的小狐狸搂过身边:“为夫只是疑惑,难道就没有别的礼物了?” 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凤九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的前奏,她不着痕迹想要退后一步:“还有什么?其他那些重复了千百次的,想来帝君也腻了……” 谁知这动作并未得逞,未几便被一条有力的臂膀拉了回来,耳边是东华不紧不慢的语声:“夫人此言差矣!腻不腻的,可不得过生辰的人说了才算!为夫不觉得腻,并且食髓知味,甚为着迷!再说,千百次算什么……”一边说着,他的唇瓣已凑到小狐狸的颈间。 凤九只觉温热的气息拂过肌肤,背脊滚过一片战栗,狐狸毛都要根根竖起,二人相拥的每一寸逐渐火热。 虽则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却不想来得如此迅速,她嘴上说是要逃,其实心中亦有期许。 沉醉在东华眸中熠熠的星光里,她迟钝地醒觉,还是没能逃脱拿自己做礼物的命运。可是,这两情相悦的美好,又有谁会嫌多呢!
第48章 梦扶桑(四) 一十三天的太晨宫一隅,仙泽蕴藉,宝光流转,不时有清越的铮鸣之声响起。 东华在制剑。 早年他退避太晨宫,有大把闲暇,踏遍各界的名山大川,得了不少宝物,其中既有闻名遐迩的成品武器,亦有得天独厚的制剑之材。只是彼时他已有了苍何,又随性得很,虽爱琢磨武技,倒也没有将十八般兵器轮着使的爱好,于是这些宝物成了太晨宫库房中的众多藏品之一,除了重霖偶然遣人盘点外,少见天日。 正是因为有这底气,千年前他在凡世为滚滚画好兵器图的同时,已然稍稍构思了所用的材料,想着一回来便可炼制,谁知因缘际会,变故迭生,直到今日才终于着手。 不过这次他不止要制一柄剑。谁让千年前还没有小狐狸崽攸攸呢!既要给娃儿制剑,便不能偏颇,索性连女儿的也一并考虑了! 老神仙一心要把水端平,倒未曾想过,万一女儿不使剑该如何。 十日前,凤九领了滚滚与攸攸去了赤狐族,太晨宫中只留了东华一人。 此番伏觅仙母恰逢万字头的整寿,凤九的娘亲早早回赤狐族中与众兄弟姐妹共商操办事宜。凤九得了信,思想起已有许久未见姥姥姥爷,便决意随娘亲一同前去,一双儿女自然也要带着,老人家还未瞧过攸攸这只小狐狸崽,这次倒能聊作慰藉。 东华因早就应了老君的约要去谈经论道,况他一介尊神,若真早早去了,赤狐族众人难免束手束脚、不得自在,便索性与凤九说定兵分两路,凤九娘仨先行,他则到了正日前再与之会合。 临别时,两只小狐狸崽难得远行满怀兴奋,凤九倒有些不放心,她拉着东华的手迟疑道:“我们先行几日,帝君一人在家可还要紧?” 东华知她担心什么,算算日子应无妨碍,不然凤九也不会计划成行。可他偏生要逗逗小狐狸,面上摆出一副落寞幽怨的样子:“怎么不要紧?长夜漫漫,孤枕难眠,夫人好狠的心!”手中却没闲着,握着她白嫩温软的玉手,直送到唇边。 见夫君又要开始撩拨,凤九无语地抽回手来,熟门熟路地摸摸东华低下的脑袋,又替他理理垂在胸前的发丝,仿若在安抚爱撒娇的大儿:“帝君在家要乖一点!等回来再给你做蜜糖吃!” 东华配合地点点头,目送大小三只狐狸蹦蹦跳跳地走远。 要不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东华还未赴约,老君倒遣人来报,说是炼制一味丹药费了些周折,与帝君之约恐要延后。东华也未在意,仙者之约除了十分紧要的大多随性,既然老君有事不妨改日。 只是如此一来,原本排得满当当的日子平白空出了一截。老神仙坐定一想,便想出了制剑这档事。 相比凡人以火淬炼,仙者乃是以术法修为来雕琢。制一柄神器,不光需要术法与修为,难的是对材料的认知、时机的把握、阵法的契合,缺一不可。且术法雕琢是个水磨工夫,需得稳定神识、均匀施力,又要顺势而为、因势利导,还要阴阳相济、长短相契。所以,虽则每次制剑不过七八日,却最是耗神累人。 按说,于东华这样的尊神,制剑算不得多复杂的事。他又一向重诺,应了人家的时常雷厉风行便做了,可这次为自家娃儿制剑却延宕千年,乃是小帝后凤九不允。 自千年前仙妖大战以来,不知为何,东华心口的伤处反反复复始终不得痊愈,修为虽已恢复,却添了每隔三百来年就骤失骤弱的毛病,连折颜也觉蹊跷。 好在诸患已除,倒不需要尊神再舍身相抗,不过闭门休养而已。作为最亲近的人,凤九是除了折颜之外少数几个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见他虽面上不显,可仙力不振、药石无用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由心上焦急。东华倒十分淡定,不过是少许时日不能用法术而已,不用便不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何等幸福,还能正大光明地跟小狐狸哼唧岂不美哉! 凤九看得紧,滚滚见娘亲紧张也不欲父君劳心劳力,这也是为何一耽搁便是千年的缘由。 不过东华还惦记着继续教儿子剑术的事,这剑若一日不成,总难趁手。这次小狐狸带着狐狸崽出门,又正有闲暇,便想把这桩心事了一了。 制剑已到了第七日。 东华趺坐在日常修炼功法的内室之中,周身流动着浑厚的仙泽,紫色的光芒不时在仙泽中涌动。他十指微抬,牵引着身前的一团气泽。 气泽中悬着两柄已然成型的宝剑,一者厚重、一者轻灵,看得出来是为不同的人所备。虚空中仿佛有两只隐形的手正在其上稳稳地镌刻着法阵,剑从已然完成的部分隐有银光闪过,随着法阵的完善,道道银光连成一片,展现出其繁复套叠、华美玄妙的全貌。乍一看,两个法阵十分相似,实则差异之处颇多。 见此,东华双手一压,术法渐收,稍稍松了口气。法阵完成,制剑便进入了尾声,剩下的就是打磨与装饰这等微末之事。这几日进行得顺利,他自觉对两个狐狸崽可以有所交代,望着铮鸣不已的两把宝剑,心中甚慰。 因是给滚滚和攸攸兄妹用,东华有意使两柄青锋天然相系、自成一体,这次他选择了同时炼制一途,既要控制同样的进度,又要细微处各个不同,非等闲人能驾驭,自然在法术与精力的消耗上就翻了数倍。 全神贯注时尚且不觉,一旦绷紧的心神松懈,多日累积的疲惫立时袭来。 便是在这气泽暂歇、术法转换的须臾,他心头毫无预兆地滚过一阵激痛,呼吸一滞,一股灼热自胸口腾起,迅速上涌,还不及调息,已从口中喷涌而出。 赤金色的液体溅在青灰色的地面上,艳丽夺目。有几滴透过笼着宝剑的气泽,洒在法阵尚未消散的两柄青锋上,点点赤金化为团团光晕,消失在了银光里。 东华气息乱了一瞬,身形晃了晃。他未曾想到这个程度的施法就让他险些不支,还是说,那莫名之症竟提前了?这时倒要庆幸小狐狸不在家,否则又要累她为此担惊受怕,着实于心不忍。 一颗心跳得有些杂乱,他忍着胸口的烦闷平复了一刻,仍觉四肢虚软、吐息滞涩,索性收了两柄剑,靠在榻上稍事休息。因制剑确然耗费了不少精力,不一会儿他便陷入了浑然无觉的昏睡之中。 因东华喜静,周遭并无随侍人等,也就无人发现他的异样。 沙沙——沙沙—— 耳畔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小虫在啃食树叶,抑扬顿挫的美食奏鸣;又像是风过树林时,此起彼伏的熟稔问候。 声音近在咫尺,初时还有些自然的妙处,及至后来单调而重复,让他听着头脑发胀。 东华睁开眼,未见到意料中的绿色,面前反倒苍茫一片,上不见天,下不及地。他低头看向脚下,袍角之下空空荡荡,不见双足,也不知遮掩的为何物,似烟非烟,似雾非雾,迷蒙如有实质。 不知何时,沙沙声消失了。寂静仿若厚重的幕布,从上方缓缓降下,所有声响都退至无穷远。四周太过宁寂,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里血液奔流的声响,这声响越来越大,却又似被什么力量隔绝在了门后,只余闷闷的尾音模糊地打在鼓膜上,让他心头发慌。 过了好一会儿,分不清是哪里来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重复着一句话,他仔细分辨,仿佛是:“……冯翼惟象,何以识之……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来来回回咀嚼了几遍,像是提醒着某种涵义。东华皱眉思索,却觉连思绪也阻滞了一般,凝神都有些费力。 “帝君——” 一缕呼唤刺破迷藏送入他的神识,东华闭着的眼动了动。 “帝君——” 第二声呼唤响起时,他周遭的世界震荡渐起,忽觉脚下一空,一颗心骤然从九天苍穹跌落,悸动得拧成一团。他蹙着眉睁开眼,略缓了缓急促的心跳,眼神方才有了焦点。 内室光线昏暗,壁上只余了两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 重霖正在榻前俯身禀报:“帝君,您该出发去与帝后和小殿下们会合了!”他又解释道,“重霖见时候不早,遍寻您不见,这才贸然闯入,还望帝君见谅!” 等了一会儿未得到回应,他抬首见榻上的东华神情迷茫,疑惑道:“帝君?” 东华缓缓转过视线,心中还有些恍惚:自己这是睡了几日?居然已到了与小白会合的日子!见重霖一脸莫名不似作伪,他瞥了眼掌案仙官身后,不着痕迹地消去了地上犹存的一抹赤金色,坐起身来整理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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