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休息的间隙,东华又与滚滚讲了方才招数上的得失,好叫滚滚知道自己的优劣高下,稍后逐一改进。 当爹的倾囊相授,当儿的全力以赴,最难得的是一个技艺超群,一个天资过人,聪明人与聪明人相交,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由此及彼。几番来去,父子二人都觉酣畅淋漓。 小狐狸崽攸攸看着两柄宝剑叮叮当当十分热闹,叫人目不暇接,父君的剑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哥哥的剑迅捷灵动、稳扎稳打,不由抻直了脖子拍着巴掌为父君和哥哥叫好。 随侍的重霖总比两个狐狸崽有见识些,他见帝君居然拿苍何来给小殿下喂招,虽不是很惊讶,到底慨叹他对小殿下的偏宠,寻常人哪里能轻易得见神剑苍何?不过名剑之祖亦非浪得虚名,虽在帝君压制之下,仍有些锋芒过利,有几次剑刃都快要贴上小殿下的脸,也就是帝君和小殿下能如此淡定。 休憩时,滚滚擦着头上的汗,见父君心情甚好,便忍不住把心头盘桓了许久的疑问提了提:“父君,他们都说您文武兼修、样样精通,为何不能亲自教授于我?学堂里的课大同小异,滚滚觉得着实没什么意思!” 作为一名曾上过青丘、凡世和九重天三地学堂的小学童,滚滚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东华未曾想到儿子会提出这个问题,他接收到滚滚期待的眼神,稍一思量答道:“这问题问得不错!古往今来独门技艺靠家族传授的很多,可以专或精,但难成大家。所谓大家,莫不是博采众长、兼收并蓄的,囿于一族或一隅都太偏颇,于你的眼界和修为不利。有些路需要自己走,有些事需要自己担,风雨磨砺都是成长,父君希望你能成为大家!” 见滚滚垂眸思索,脸上难□□露出点失望,他摸摸儿子的发顶又道:“不过滚滚说的也有道理,天界的学堂于你确然是浅显了些,不如,父君改日送你去昆仑虚吧,墨渊倒是有些东西可以教你!” 顷刻之间自己的前途居然就有了转折,滚滚对此有些懵。再一想,大名鼎鼎的墨渊上神的确是与父君并驾齐驱的人物,跟他学本领不算亏了自己,只是却要远离父君娘亲和妹妹,心中颇为不舍。好在也不是即刻成行,总还有些时日适应。 重霖在一旁听得分明,觉得帝君说得颇有道理,竟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太晨宫首席掌案仙官终于不用为对外通稿发愁,不由连连点头。 可要是折颜在此处,大约立时就会给东华一个白眼:“哼,把懒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连自家儿子都不放过的,唯有贤兄!” 重霖得了吩咐,把练得汗流浃背的滚滚和看得满地打滚的攸攸领去休息,回来时远远瞧见帝君的背影。 他仍在六角亭中坐着,闲适地望着亭外的荷塘,手中端着茶盏,吹一吹浮沫,慢条斯理地呷上一口。苍何剑随意地置于水晶几案上,一同放着的还有一炉快要燃尽的白檀。 重霖不欲打扰,敛了脚步声经过,却听得帝君幽幽说了一句:“你这又是闹得什么脾气!如今我说话都不好使了?” 他疑心自己听错,脚步顿了顿,候了半晌并未见帝君再发话,便也犹疑着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角宿未旦,曜灵安藏?”均出自屈原《天问》。 墨渊:东华,昆仑虚幼儿园被迫开张,怎么谢你呢!东华:买一赠一?
第50章 梦扶桑(六) 凤九觉得,最近的老神仙格外爱撒娇。 素来不爱早起的帝君,如今索性赖起床来。 晨间,凤九惦记着今日要做几味点心,早早便醒了,轻手轻脚起来,见东华睡得踏实,替他掖了掖被角便去了厨房。 她里里外外忙了一圈转回来,东华还未醒。她蹑着脚步走到近前,趴在床头看他,见他一头银发散在枕上,剑眉入鬓,密密的长睫盖住了深邃的双眸,薄唇是好看的淡蔷薇色,衬着白皙的肤色,将平日里的凌厉掩了大半,反倒显出难得的柔软。 一床云被不知何时已滑到了腰间,三月的清晨依旧阴寒,凤九摸着他的手掌觉着有些凉,一边搓搓手指替他捂了捂,一边凑到耳边轻唤:“帝君,起来啦!” 没有动静。 凤九想了想,又唤道:“东华,该起了!” 床上的人眼睫动了动,翻了个身,小半张脸埋到了云被里,跟滚滚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 凤九轻声一笑,好似看到了一个大号的滚滚,觉得分外有趣,捻了一撮睡得凌乱的发丝轻轻挠他的脸颊,口中还在调皮地撩拨:“夫君,快起来!” 不防那人突然转过身,一条手臂先将她拉到床上,又滚了半幅身子过来,搂得甚是扎实。腰间是他箍着的臂膀,肩上是他沉沉的脑袋,有些惺忪的嗓音从肩窝处传来:“唔……困……” 声音带着将醒未醒时的迷蒙,低沉的磁性像软软的钩子勾住了凤九的心。她摸摸他的脑袋,见他连眼睛都未睁开,不由关心道:“怎么还困?这几天累着了?要不,我给你揉揉?” “好……”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他朦胧的回答,脑袋在凤九肩上拱了拱,似是在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凤九伸长了手指给他按压额头,不知是不是指法太过娴熟,劲道太过合宜,本指望让他清醒些,没想到不一会儿却听得肩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凤九小心地抖抖肩膀,唤了几声“东华”,皆无反应,她无奈地抱着身上的大宝贝,确定自己这是把夫君又哄睡着了。 只是这天光大亮,殿门虚掩,这么亲昵的姿势让她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就怕重霖或是小狐狸崽进来。可见东华睡得正香,又舍不得打扰他,索性心一横,学了夫君的看家本领,心想:只要脸皮够厚,就没有人能让我不好意思! 吃饭又是另一番折腾。 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的老神仙,坐着瞧那一桌菜肴,依旧懒懒的。等凤九安顿好小狐狸崽再回头,见他笑眯眯望着吃得喷香的攸攸,手下却只挑了两筷略尝过便放下了。 一顿两顿还好,毕竟不是一日三餐不能少的凡人,见他连着几日如此,凤九倒忧心起来。 这日,她特为做了两道酸甜口的菜,配上软糯好克化的米粥来哄老神仙。谁知东华并未接过碗,倒是坐到她跟前,一手支颐,两眼期待地望着她,神色间颇有几分,乖巧。 凤九无端想起了自家小狐狸崽,每每等投喂时就是这模样。帝君这是,要自己喂不成? 她舀起一勺米粥吹了吹,试探着往他唇边送,对面的人果然满意地弯弯眼,凑上来吃了,慢条斯理地咀嚼,慢条斯理地吞咽,虽则姿态慵懒,却仍然优雅好看。 一口,两口,三口……凤九瞄瞄夫君的发顶,到底也是有狐狸面相的人,与狐狸习性越来越相似了,她很有种养了傲娇圆毛的成就感,莫名就想上手摸两把。 只是,也就这几口而已,再要喂就被躲了去。 凤九担心地试试他的额头,并未有异常的热度,便问他:“怎么不吃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头有些晕……”老神仙哼哼唧唧求安慰。 “怎么会头晕呢?”凤九心急忙慌地放下碗,“是吹了冷风还是……” 东华的声音含含糊糊:“可能,睡多了……” 凤九十分无语:“到底是谁要赖床的呀!”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尽心地给浑身不舒爽而要求多多的老神仙好好揉搓了一番。 等凤九醒过神来想想,总觉得近日的东华不对劲,东倒西歪、萎靡不振的样子与平素里的撒娇卖乖还是有区别的,似乎有一阵未见他挺拔的身姿了。 午后,攸攸又拉父君去庭院里玩耍。 凤九远远望见东华半倚在六角亭的长案边,噙着淡笑看小狐狸崽扑了会儿蝴蝶,又将鼻子凑到一丛菩提往生的花盏上去。她咬了咬唇,退到后头去找重霖释疑。 “近日帝君都做了些什么?”凤九问重霖。 按理说,主君的行踪不得随意告知于人,可问话的是帝后,自然又不一样,重霖觉得也无须隐瞒。而况近年来,帝君与帝后一直不离左右,要说近日唯一不了解行踪的也只有帝后先去赤狐族的那半月了。 重霖回禀道:“您带着两位小殿下离开后,因老君临时有事,帝君原应约要去的谈经论道便改了期。后来,帝君应是一直在内室中。” “在内室中?打坐吗?”凤九疑惑道。 重霖想起那几天一十三天流转的仙泽与铮鸣之声,还有后来滚滚殿下手中的青锋,肯定地说:“应是在练剑,前两日帝君方赐了小殿下一柄宝剑,并亲自教授予他。” 凤九暗自懊恼对此关心不够,前两日滚滚确然十分兴奋地与东华讨论什么剑招来着,她当时只以为帝君又指点了儿子的武技,不曾想竟是连剑都悄悄制妥了。 她忆起此前折颜的叮嘱,他道这心脉上的伤最是麻烦,虽不知是什么原因不得痊愈,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平日里尽量少耗心力、少动修为,不可劳累,万事以休养生息为重。 这些年她压着不让东华制剑,就是对此有些拿不准,许多原先不在话下的事如今都得拿捏着来,怕就怕他一时托大,不以为意地做了,结果却落下难以挽回的后果来。谁想,防来防去有什么用,老神仙自己拆台! 她按捺着火气再问:“那帝君可有何不妥?” 重霖略迟疑着答道:“帝君与您约定了会合之期,曾交代臣到正日前务必提醒于他,可重霖到处未找到帝君,是到了正日才确认他老人家在内室中。” “你说帝君曾让你提前提醒他,可你却是正日子才找到的他?”凤九两条秀眉已然拧了起来,“那你去时,帝君在做什么?” “臣去时帝君在,在内室中休息……”如此一说,重霖也觉出了不对之处,帝君何时在打坐、修炼时休息过?他回想起那日帝君的失神,后知后觉自己竟犯了如此大的疏漏! 凤九对总拿她话当耳边风的夫君恨得牙痒痒:好啊!定是制剑时发生了什么,老神仙这瞒得倒是紧!明明是不舒服了,这几天还装得四平八稳地敷衍她,拿她当好哄的傻狐狸! “重霖,随我去问问帝君!”端起凤威的帝后撸了撸袖子,虎着脸气势汹汹地折返来,准备兴师问罪去。 “娘亲,娘亲!”圆滚滚的小狐狸崽火烧火燎从庭院里蹿过来,见到凤九的身影立时大叫着扑过来。 “怎么了,攸攸?”凤九见女儿大而圆的眼眸里满是惊恐,不由心中一凛。 小狐狸崽抓住娘亲的手直往外拽,声音中带着哭腔:“你快去,快去看看父君!” 凤九和重霖一听知道不妙,急忙迈开步子往六角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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