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立在原地,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离我而去,只有心脏坠落在阴暗的深处,沉重地一声又一声。整点的钟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低沉的嗡鸣让我的五脏六腑猛地撕扯了一下。 “什么意思?”我问。 回应我的是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走吧。”邓布利多轻声说。肩膀上的手带着安慰性的力量推搡着我往前走。 什么意思?我张了张嘴,嗓子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强烈到极致的压抑感化成不详的云烟在我心头氤氲。我转头看向邓布利多,希望他告诉我答案,但是他一直目视着前方。 “门钥匙。”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种特殊的力量就从我的肚脐后面向前一勾,我犹如一阵风似的往前疾飞,眼前一片昏暗,什么都看不见。 我整个人悬在空气中,周围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天旋地转间,邓布利多一直放在我肩膀上的手有力地一按,我的双脚落实在了地面,差点没站稳。 那三个人还悠悠然地走在前面,我跟着她们进了一扇大门,里面金黄色的灯光晃得我睁不开眼睛,直到我迈上了旋转楼梯我才能正常地观察周围的一切。梯子载着我们缓缓上升,最后终于停了下来,铁门自动拉开,面前是一条明亮的、长长的走廊。 他们带我来到了一个异常宽敞的空间,和这里的其他人员低声交流了一番。 “……现在死者身份确定了……上个星期去做的检查……让她认一下照片签个字就行了……” 我猛地抬头看向旁边的邓布利多,手心里蓦然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似乎有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来确认一下,照片上这个人你认识吧?”女人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在我面前晃晃。 我像是被施了石化咒一样僵硬在那里。 “嗯?说话呀。” 微卷的金发……浅蓝色的眼睛,四五十岁的样子。 “……认识。”我艰难地点点头。 “这边有一些需要亲属确认签字的。”她从旁边拿出薄薄的一沓羊皮纸。 两滴水珠顺着我的脸痒痒地滑落下去,滴在我的鞋前尖,我低着头盯着那两点浸水的深色,等目光再次移到那一沓纸张上时,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我不该耽搁他们的时间。 “对不起,我不是坎德先生的亲属,也可以签字吗?”我的语气异常平静,然而我却突然感受到一股虚弱的疲惫。 女人皱了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视线转向邓布利多。 超过两秒钟的安静并不算正常,仿佛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点打破沉寂的声音,来让他们的工作得以延续下去。 “艾斯莉,” 我木然地看向邓布利多——此时唯一一个开口说话的人。 “他是你父亲。他是安德里克,安德里克·菲尔德。”
第33章 “艾斯莉,上课去吧。”梅乐思教授从我面前走过,顺便对着邓布利多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这句话像一滴零度的水滴在我被冻结的神经,它们开始以异常缓慢的速度复苏着。 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到学校里的。 “让她请个假吧,梅乐思。”邓布利多轻声叫住了她,梅乐思愣了愣,最终点点头,拿着课本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我呆站着,除了眼睛发干之外仿佛丧失了所有感知。我看了邓布利多一眼,大脑一片空白、生锈了似的难以运转。我将手握成了拳头垂在腿边,捏了捏麻木的拇指,跟在他身后走进了办公室。 我坐在邓布利多对面,安静地感受着就在我太阳穴处像心跳一样有节奏的鼓动,我用手指按住了那个位置,还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抽痛。 “安德里克……”他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的空气,沉稳而沙哑的嗓音似乎饱含故事,我知道他在回忆着什么,因为他的尾音拖得很长,“上学那阵子,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的成绩一般,但性格活跃,很讨教授们喜欢……” 我默默聆听着他对安德里克的回忆,这个于我而言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我还是难以把它与记忆里的坎德先生重合在一起。 从坎德先生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到我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时间过去了多久呢?我还在感激他对我的关照,甚至习惯了这一切,他却突然带着我从他那里获取的希望一起离开了,甚至没有道别。 我猛地意识到,好像在我的生活中,所有的光源到这一刻为止都消失不见了。此时的我正在从别人所讲述的事迹中了解那个已经再也没机会见面的父亲,而我一直追寻的那个虚无缥缈的名字也失去了意义。 “其实你第一次和我提到坎德的时候我有想到——还记得二年级还是三年级的时候,他不知怎的招惹到温室里唯一一株米布米宝,里弗斯教授刚好走过去,被它的粘液喷了一身,臭气熏天的那个味道。他很生气,但是安德里克抢先朝他认了错,他也不好说什么……” “‘对不起,教授,需要我帮您教训它吗?’哦,他大概是这么说的。”邓布利多摸了摸鼻子,可能觉得有些好笑,“‘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菲尔德先生,你真是个大善人。’ 后来我们几个跟他熟悉的人因为这件事,总用大善人来调侃他。 坎德……我从没想过他还会记得这种幼稚的事情。”邓布利多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沉重的笑意。 我脑海中浮现出比尔利教授一身污垢气鼓鼓说这些话的样子——纵使我没见过邓布利多口中的里弗斯教授,但把我们的草药学教授代入进去,也很令人发笑。然而显而易见的,此时任何笑料都没办法使我开心起来,反而会更让人感到难过。 空气沉默了几秒。 “……他一直觉得很愧疚,艾斯莉。”邓布利多轻声叹息着,“过去的那些年他选择了逃避,他没办法面对你,所以选择用另一个身份回到你的生活中。他不敢想你知道一切后对他会是什么看法。” 我鼻尖有些酸涩,盯着邓布利多的眼睛。 “他没有打算一直逃避下去的,艾斯莉,他原本已经准备向你坦白了。” 我低下头,神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所愧疚的事,无非是当初抛下年幼的我——事实上我大概也清楚他是为了阿卢埃特的家族利益,如果带上我,才会更危险。我又怎么可能在意这些——尽管有的时候,我确实想过如果当初他在我身边,母亲也安好的话,到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生活。 我调整了几下呼吸,最终慢慢冷静下来——异常的冷静,就好像一下子什么都与我无关了,理智和思考能力又重新回到了我的大脑。 “谁干的?”我问。 我看见邓布利多的动作滞了一瞬,随后摇摇头:“别想那么多了,艾斯莉,这对你没好处的。交给我吧,相信我。” 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因为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一定是不打算告诉我了。 直到离开他的办公室走在走廊里,我还是很迷茫——我突然发现面对这种事情我竟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连理清思路的能力都没有。我擦了一把湿漉漉的脸。 一整天的课我都没有去上,我也没有担心能不能跟得上课程内容,这些对我而言似乎并不重要了。我没有在休息室做停留,而是直接回了寝室,重重地躺在床上,被子盖过头顶,眼睛在黑暗中睁得大大的。我知道我只有这一天的时间来消化这一切,明天,我又得投入新的生活,又该正常上下课、写提纲、构思论文了。 我开始刻意地去避免交流,包括远远地看见奥赖恩我都会装作没看见低着头绕路走开。也许是觉得解释太麻烦,总之我不想再被别人问及这件事了。很多次在我路过他身边故意加快脚步走过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感激他并没有叫住我顺便追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我还需要时间去慢慢接受这件事给我带来的震撼。 我走在二楼走廊,出神间,看见米勒娃从前面的某个教室里走出来,顺手锁上了门。 “咦?”她看见我,愣了一下,“挺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去呢?再不回去到宵禁时间可是会扣分的。” 我看见她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还闪着水光,那神情和她当初在魁地奇比赛受伤躺在校医院里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就像失去了生命中一件什么重要的东西。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心里默默问着,然而却注视着她没有开口,最后到嘴边的只是一句:“你还好吧?” 她呆呆地看着我,眼圈一瞬间又红了许多,但她点了点头。 “是的,很好。” “好吧。那么晚安,我回去了。”我说,走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她——我只是想让她好受些,或者说,我也想让自己感觉更好受些。 时间就这样一晃过了一周,直到一天傍晚,我在黑湖边再次见到了米勒娃,她主动和我打了招呼,冲我笑了笑,看起来比上次见面轻松不少。 我们沿着黑湖边慢悠悠地散步,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说着说着,她提起了上周的事。 “上周……发生了些事情。”她瞥了我一眼,“你一点儿也不惊讶,这么说就是早就看出来了。 说实话,多亏你那天没有问我,你如果真的问了,我大概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毕业的那个夏天,我认识了一个很有趣的麻瓜——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思想很开阔,每次和他谈话的时候总会觉得像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一样新奇——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一些问题,争论各自的观点……”她像是回想起某件具体的事一样莫名地笑了一下。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我问。 “如果是那么简单——我也希望是那么简单。但事实上我彻夜未眠地思考了这个问题,我将为了所谓的爱情去终结我的理想和抱负,隐藏我的能力,强迫自己说谎——而我并不能。”她把手放进兜里,盯着脚尖,走路的速度放慢了些许,“有些人,可能生来就没法在同一条路上走到终点,就比如,我在伦敦的魔法部工作,他在苏格兰继承他父亲的农场。他不会陪我去伦敦,我也不会锁起我的魔杖。” “所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我妈妈给我寄了信,信里提到他和另一个农场主的女儿结婚了——就算我已经做了选择,可是仍然感到震惊——我知道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但我就是很难快速地接受。” “我明白的。” “那天之后,我遇到了邓布利多先生,他和我谈了谈……我现在已经想得很开了,我也不会后悔我当初的决定。” 我沉默不语地继续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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