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没和旭凤成婚,也不知道他到底对你如何?” 穗禾点头。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廉晁顿了下,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通过血脉牵引感受到了小生命的呼唤,这孩子有着纯正的凤鸟血脉,而这世上的凤鸟不多,荼姚和他不可能,孔雀在上次天魔大战也男丁凋零,且听她说她未和男子交合……那这孩子怎么来的? 穗禾知他要问什么,大方道:“应该是有感而孕。旭凤还只是颗魄珠时我便日日渡其灵力,数百年间我吸收了他不少的凤凰灵气,想是那会有的,而且当时只有我和他的魄珠一起闭关,除了这个我再无别的解释了。” 廉晁诧异道:“有感而孕?”他看过这么多医书,怎没见过这种说法?可看穗禾信誓旦旦不像做伪,又觉凤凰都能涅槃重生,这有感而孕应该也不算无稽之谈,于是便信了七八分,又见穗禾一脸期盼,不忍她希望落空,便道:“办法是有,但要付出代价。” 穗禾脸上浮过一抹喜色,急道:“无论任何代价穗禾都能接受,只要能救活旭凤!”她说的斩钉截铁。 廉晁犹豫道:“我在古本上见过有种巫族禁术,能以至亲之人的灵来复苏死人,简单来说就是以命换命。远古巫族都有大神通,也曾和我们凤鸟一般是这天地主宰,他们若有这等法术也不足为奇,只是没人见过,即便是我也不曾。” 都说代价没有真的到来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自己能付出一切,现在想来还真是这般,真在面临选择之际,人总是要瞻前顾后的。 “以命换命?”穗禾楞了下,全然把刚说的话忘了,她摸了摸隆起的腹部,那是陪伴、折磨她百年的、对她而言很重要的小东西,可旭凤同样重要…… 她想了好一会,才幽幽道:“此法太过缥缈,且无人见过,穗禾认为不可行,还有别的办法么?” 穗禾说完眼神沉了下去,如同溺在深海。旭凤死了。她的心告诉自己旭凤死了,只剩一缕魂魄。尽管她为他渡入了大量的灵力,使他从魄珠回还成本体,可他没醒,也不知道能不能醒、会不会醒。 而手上传来有力的律动,那是新生命的力量,一个生而为神的、仅仅属于她的、拥有强大力量的生命,同时又是她的孩子,一只天地间少有的、新生的凤鸟,也是旭凤的延续;他能帮她更好地统领鸟族,甚至是天界,他让他更为舒心,因为他是她的孩子,她知道他会听她的话,不像睡着的人那般若即若离……更重要的是,他是活的。 穗禾想:万一廉晁前辈说法有误,牺牲了孩子也不能救回旭凤,那她岂不是什么都没了?又如何跟姨母交代? 忽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使她情不自禁地轻柔抚在腹上,隔着锦云织就的鹅黄宫裙,她的手心感受到了一股小小的温软,似乎是小家伙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把手放在了她的手心上宽慰她。 “是了!眼下旭凤的身体已经能自行吸收阴气修补,说不定假以时日他便能恢复过来。”她这么想着,心情也好了些许。 廉晁很快看穿了她的想法,提醒道:“你莫要想错了,眼下他能自行吸收阴气修补身体不过是魂魄的本能,任何神灵甚至妖精的魂魄放到忘川都能自行吸收阴气。更何况他是神仙,神仙魂魄属至阳,这样方能在天界这等灵气厚重之地久呆,若阴气重于阳气那他就入魔了,再也适应不了天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闻言,穗禾气息一窒,神色也跟着变得慌乱起来,她抿嘴不语,因用力咬牙而显血色的深红唇瓣动了动,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考虑的很多,她已经有了孩子,不管怎么来的都不再清白,即便旭凤真的喜欢她,后面发现后还会接受她吗?若是她被抛弃,那她岂不是要孤独不知多少岁月?亦或者,要她小小年纪就飞向上清天清修,为那虚无缥缈的、天地仅存一个名额的圣人位枯坐悟道?她知道自己的资质如何,连孔宣老祖这般资质仅是半圣,其他人又如何? “我不愿!”脑海中有个声音突然出现,穗禾一愣,但却不奇怪,反而觉得有些安心,她才要照着说,又一个声音道:“那是旭凤!旭凤!‘活命之恩永世不忘’这话可是你说的!母后临终前要你永远铭记于心的!”穗禾又迟疑了一下,可她私心里还是认同…… “还有一个法子,是了,我怎么给忘了!”廉晁突如其来的欣喜打破穗禾的焦虑不安,她忙问是什么,廉晁道:“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穗禾复又失落道:“可老君三万年才练就一颗,上一次就给一个小仙用了不到千年……”哪知廉晁摇摇头,极不认同她的话,他道:“看来你们和老君关系都太一般,不知道老君的底细,圣人化身,怎会不知未雨绸缪?对你们小辈说不上话来肯定一句‘没有缘分’打发了吧?老君肯定还有剩下的,以前我帮他烧火时就见过他的宝葫芦里有起码十颗金丹。”穗禾喜上眉梢,忙等着下文,廉晁又道:“不过,想要得到一颗,需得用半身或者一身的修为去换。那换取之人还得是上神才行。”穗禾喜道:“这个好办,但真的能成吗?”她赞同这个方法,心中也有了人选,只是不敢确定这个方法有没有用。廉晁反问道:“你还有选择不信吗?” 穗禾得了答案便想着回去,至于换药的人她早就想到了,除了锦觅还能有谁?早在卞城王口中她就知道了锦觅偷跑下来忘川寻找旭凤魂魄的事。哼,一个情深似海的花精,杀死旭凤是她,故作深情的也是她,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全了!若不是她要留着灵力温养旭凤的魂魄,若不是她有了孩子要顾虑润玉那叛逆的疯狂之举,只怕这六界第一美人早已魂归天地,哪还能让她每天都在忘川奔走呼号,上演痴情戏码?本才想不过多留她一会,哪想竟有这般机遇,真是天助我也。 她方才抬脚,廉晁便出声:“若是旭凤魂魄稳固就把他带到这来,这里安全的很,我也有办法稳住他的魂魄。还有,看样子你也快生了,别再去魔界那种地方,也别乱跑。” 穗禾向廉晁诚恳一拜,这便转身而去。 凡间,扬州六月。 往日人潮涌动的扬州城没了,战乱、天灾和四起的妖乱将这座繁华了千年的城市送到了悬崖边上,生活在城里的人们朝不保夕,为了活下去,他们已经舍弃了太多。 一座还算可以的茶楼上坐着三人,分别是彦佑、丹朱和北海公主辛若水,他们全都因为在天界待得无聊,这才下凡来找些乐子,可眼前的景象似乎天界比凡间更有趣,起码没有这般死气沉沉。 “自从天界改头换面再加上无人理事后人间就慢慢成这样了,哎,真是可惜。”彦佑摇摇头,眼神望向远处的高楼,眼中颇有怀念。 丹朱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问:“那楼不是废弃许久了?原先是干嘛的?” “青楼。”在丹朱发火要打人之际,他又补充:“我去不过是为了听曲观舞,术业有专攻,个人天赋不同,不能否认凡人的乐曲舞蹈比天界也不差,可惜,人去楼空。” “强词夺理!”丹朱嗤了声,又让辛若水莫要学坏。 辛若水却却不在意,只苦着一张脸道:“现在还算好的,听闻父王说陛下要收回兵权了,可大部分天将都不属于水族和陛下,只怕不久后天界又是一场混乱,届时这凡间怕要更乱了。” 丹朱并不奇怪,似乎早有预料,听了她这也说只冷笑:“那黑心的打小就没得到过什么,如今一朝得势肯定什么都要紧捉在手里,你没看到他就连一些小事都要亲力亲为看了又看吗?说好听就是勤政,难听就是舍不得,小若水,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这个漩涡吧,若他真要动兵权,又做不到太微那般,便离下台不远了。” 辛若水哼出胸中闷气,愁眉苦脸地一言不发。 彦佑好歹也是同天帝一脉,自是不愿他被说,可丹朱说的也是事实解释不清,只得劝道:“润玉的理念也是好的,不过是想要天界清明、六界升平而已。” 丹朱反唇相讥道:“你也说了是理念,现实如何?我怎么也算三朝元老,眼光比你们远着呢。” “哎呀,别吵这个了!”辛若水大喊一声,见二人终于止住,才又叹气道:“也不知天帝和锦觅仙子的婚礼什么时候才补办,待她做上天后,陛下真正得了花界、水系和风系的支持我才不用这么忧愁吧。” 丹朱奇怪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是被送上来与他的?倒也舍得?” “陛下早就和我说过把我养在天界只是迫不得已,还说届时事成会放我回北海的,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锦觅仙子一人,这对我是好事……哎,时间真久啊。”辛若水叹了口气。 彦佑闻言,想起前几日锦觅又在忘川受伤昏迷一事,也跟着叹气起来,心想:他终究亏欠了锦觅,要好好护着她才行。 原本他看准了锦觅不识情根又美貌过人,想着她的天真烂漫定能打动火、夜二神,好方便自己行事,谁知这三人越陷越深,而后事情的发展也越来越不受掌控。 转眼到了夜幕,这偌大的城空得很,任何一声狗叫和婴孩的哭声都显得异常清晰。 …… 关于如何算计锦觅,穗禾可算其中能手,她的经验老道,轻易就将锦觅从天界骗出引到了蛇山之中,随后她又把锦觅带到一处僻静地,而后锦觅就“不经意”听到了她精心安排的谈话——救旭凤,要用金丹。 之后果然和设想的一样,锦觅果然拿到了金丹来喂与旭凤,她当真舍弃了一身的灵力。 见到锦觅喂完旭凤九转金丹后穗禾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恨意,正是这个花精害得姨母锒铛入狱、旭凤身死,更让翼缈洲如同惊弓之鸟,累得她胆战心惊地过活,又要忍受众仙背后对她的风言风语,她的尊严被踩在脚底,更可恨的是,这朵霜花还毁了她的家! 这次羌活来劝都没用,穗禾躲在暗处恨得咬牙切齿,掌心吐出一尺火焰,周围的灵气被疯狂搅动,凶烈的杀机直锁定阵法里对着旭凤声声哀恸的锦觅。 就在她要冲出去之际,廉晁挡在她面前提醒道:“外边有伏兵,不要轻举妄动!” “怕什么,他还想做几日天帝就不敢对我如何!”眼看锦觅最后的价值已经用完,穗禾的恨意已经战胜了理智,而且金丹果然有效,旭凤的魂体很快就凝成了肉身,看他慢慢有了呼吸将要苏醒,这锦觅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漫天的杀机随着旭凤越来越凝实的躯体而变得浓重,无数的红莲业火开始焚烧锦觅所在的地方,凤凰能浴火重生,可霜花不行,想起过去旭凤对锦觅的维护,穗禾早就红了眼,此时不杀锦觅也不知日后还有无机会! 锦觅这才感觉到天地间浓烈的杀机和逐渐升温的环境,看着旭凤眼皮在动,她哀恸莫名,心想:“难道你要杀了我报仇?也是了,你应该这么做。”她这便坐在旭凤面前,动也不动,像一个祈求得到宽恕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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